話音剛落,便有一道年輕的男聲:“長老,花在我這裡。”
眾人又齊刷刷看過去,果然看到這位少年的肩頭有一朵水仙花。
這一切都發生在須臾。
薑攬月打量著那位少年。
少年穿著簡單的黑色袍服,梳著高高的馬尾,生得一副玉樹臨風之貌,神情看起來卻有些呆滯。
是薛滿。
那應該沒錯了,上一世謝思量的徒弟也是他。
“你可願做我的徒弟?”謝思量淡淡道。
少年將肩頭的花朵拿下,聽到謝思量這句話後,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他一手拿著花,一手指著自己:“我、我嗎?”
不僅是他,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是滿目驚訝。居然還有這麼收徒的?
“對,你。”謝思量不想多說,語氣淡然。
於是少年趕忙道:“我、我、我願意。”
身邊許多同樣穿著黑色袍服的弟子向他投向了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能被搖光仙君收為親傳弟子實乃幸運,這少年憑什麼?
周圍的一個女弟子小聲道:“你快拜見師尊啊。”
“噢噢。”這名立即反應過來,向謝思量行了給拜師禮,“弟子在此拜見師尊。”
“好,”謝思量微微頷首,“此後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薑攬月啞然,這收徒儀式,是不是有點過分隨便了?他上一世也是這樣的嗎?
開陽長老咳嗽了一下,小聲:“搖光,你這樣收徒,是否有點太隨便了?越州有一位弟子,我覺得挺適合你的,是今年的武試第一,還是蘇長老的徒兒,在來之前和我說非常仰慕你。”
由於靈力差距,長老們說話台下的弟子是聽不見的,但因為站在謝思量身邊嗎,薑攬月卻能聽得一清二楚,她心道這還居然走後門呢。不過憑著她對謝思量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情,也不會給任何一個人麵子。
果然,隻聽謝思量道:“師父,你也知道,我這雙眼睛看不見,能指點他們的有限,更多的是靠他們自身。而且,收徒講究的是一個緣。”
話已至此,論傻子也知道謝思量什麼意思。
開陽長老悻悻道:“那依你吧。”
謝思量卻忽地抬眸,看向薑攬月所在的方向,如泉水擊石的聲音在大殿響起:“夫人,你覺得我收的這個徒弟怎麼樣?”
?
怎麼又問她?
你的徒弟為什麼總是問我?
但是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薑攬月不得不回答:“夫君覺得好便可,我和夫君想的一樣,目前的出身和實力並不能代表什麼,師徒之間講究的還是一個‘緣’字。既然夫君覺得和這位小友有緣,那麼便可將這位小友收為弟子。”
天樞長老於是道:“是啊,收徒講究的是一個緣分。既然思量覺得與那位小友有緣,便收那位小友為徒吧。”
在場的其他弟子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見過這麼隨意的收徒方式。有的長老看武試成績,有的長老看根骨天賦,但這般以花朵降落在誰身上便收誰為徒弟的方式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搖光仙君居然還會征詢身邊那位女子的意見,看起來感情很好,這和傳言中仙君隻是為了報恩才和這位女子成親不一樣啊。
眾人在大殿中默然無語。
這一場收徒大典結束後,不僅所有長老都知道薑攬月是謝思量的未來道侶,連在場的所有弟子也都認識傳說中的搖光夫人了。
*
大典結束後,黑衣少年跟著謝思量一起來到了雲雪峰。
“你叫什麼名字?”薑攬月開口道。
這師徒二人都是不愛說話的性子,再加上謝思量到現在都沒有問過薛滿叫什麼,她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這位小徒弟。
“在下名為薛滿。”少年道。
“薛滿,好名字。”薑攬月隨口道。
“多、多謝!”薛滿有些臉紅,他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子。
即使在美人如雲的修仙界,薑攬月這樣的容貌也很少見。
“薛滿,此後,這便是你的師娘。”一直未說話的謝思量忽然道。
“好,”薛滿立即道:“多謝師娘!”
“師娘?”薑攬月在心中默念這個稱呼,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她竟然有些陌生。上輩子她一直在雲霄殿混吃等死,和這位徒弟接觸不多,所以總共也沒聽到幾聲“師娘”。
不知怎地,這句“師娘”倒是讓她心情很好,少女不知不覺中彎了雙眸,眼中更似盛了明光。
來到雲雪峰,梨花與白雪齊落。
薛滿略有些驚訝,之前早就聽說搖光仙君居住的雲雪峰常年飄雪,未曾想到見到原來會是這番模樣,這冰清玉潔之景,確實很適合仙君這樣高處不勝寒的人居住。
“謝思量,你的頭發上又沾上花了。”薑攬月道,“這些花好像很喜歡你,我來幫你摘掉。”
謝思量聞言停下。
少女踮起腳,白淨的指尖輕輕撫上了少年的發絲,將雪白的花瓣摘下。
清風吹來,少女淺藍色的裙裾和青年雪白的袍角交纏在一起。
薛滿看著麵前並排站立的謝思量和薑攬月,仙君長身玉立,身旁的女子綽約多姿,梨花飄落在二人身側,如同一對壁人。
他內心默然,昨日他從幾位同門那聽說搖光仙君這次從凡間帶了一位道侶回來,據說二人是因為報恩才成親。但如今這樣一見,好像不似傳言說的那樣。他的師尊和師娘,明明感情很好。
來到玉霄殿後,薛滿便向二人告辭。對於入門的新弟子,今日還有試煉。
“師尊,師娘,晚上還有練習,在下先告辭了。”
謝思量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薑攬月站在一旁,心想這個徒弟以後會一直跟著謝思量,上輩子雖然接觸不多,對她卻也是恭恭敬敬,於是便道:“以後常來玉霄殿。”
薛滿:“多謝師娘。”
“沒事,以後會經常見麵的。”
薛滿走後,薑攬月嘀咕了一句:“年輕就是好啊,還會臉紅。”
一旁的謝思量忽然轉過頭來:“夫人這是何意?”
“啊?”薑攬月愣住,她沒想到謝思量居然這麼敏銳。
“我是說,看這些年輕的弟子,真有活力啊。”
謝思量抬眉:“這些弟子應該和你一般大吧。”
薑攬月立即笑道:“我知道,夫君你天賦卓絕,相同的年齡彆人是弟子,你已經當上師尊了。”
謝思量:“……我不是這個意思。”
薑攬月:“沒關係,我懂的,我的夫君天下第一厲害。”
謝思量:“……花言巧語。”
*
夜晚,一輪滿月靜靜地懸掛在空中,如水的月光傾瀉在大地之上。
然而,屋內的薑攬月卻沒有那麼好過,今夜是月圓之夜。
每當月圓之夜,便是她遭受血脈反噬的時候。
女子無力地躺在木桶中,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從臉頰墜落,薑攬月烏黑的頭發緊緊貼在鬢角。
身體仿佛被無數把鈍刀細細密密地紮著,疼痛蔓延至五臟六腑,仿佛有無數野獸正在撕咬。
目光漸漸模糊,眼前隻有蒸騰的水汽。
薑攬月吞下了提前準備好的止痛藥丸,碧藍色的魚尾蜷縮在木桶中,泛著粼粼的冷光。
她強忍著疼痛不發出任何聲音,但這次實在是太疼了。
半盞茶的功夫後,藥效上來,她才覺得視線慢慢恢複,周圍的景物逐漸清晰。
不行,血脈反噬這也太疼了,而且這輩子好像要比上輩子疼,上輩子如果有這麼疼她早就努力修煉了。
少女在木桶中微微喘息。
她必須尋找根治血脈反噬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