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

慕辰猛地睜開眼，迅速走到窗邊，站在角落掀開窗簾，神使宮周圍被隕族人包圍著，他們警惕的在黃沙中。

緊緊盯著大門，等人出來時，做好飽餐的準備。

一眼望去，一片赤紅。

殺-戮之氣遍地，隻能依稀見著無名城上空的白色身影。

慕辰頓感不妙，連忙穿上衣服，拿起長刀推門而出。

“阿姐，外麵……”他大步流星，穿過走廊，正準備去墨雪的房間，餘光掃過大廳，墨雪正悠閒的坐長椅上，手中拿著卷軸查看著。

墨雪聽到聲響，抬頭一笑，很是溫柔，“醒了，那出門吧。”

“外麵是來阻止我離開的，神尊不是說放我離開？他們為何還要？”慕辰下樓站在墨雪麵前，不解的問。

“卷軸上說隻要左巫一族走到城門便可讓琳琅族接走。”墨雪無奈攤手，左手上的卷軸字體剛好停留在這一句。

慕辰視線注視著卷軸，嘲諷的俯身拿過卷軸，“這架勢恐怕是不讓我走出去吧。”

“所以，自求多福了。”墨雪眉眼彎彎注視著他，餘光掃過緊閉的門。

屋外埋伏著大量隕族人，他們因為背叛神宮而被逐出，在無名之地被稱為隕族人。

如今卻聽候神宮差遣，這些年她不在的時光華商想來做了什麼。

“走吧”她起身整理衣裙，將麵紗戴上，她自是不喜麵紗，但為了不暴露隻好戴上。

墨雪抬眼調侃慕辰：“今日我們讓神宮看看第一位走出無名之地的人長什麼樣子。”

慕辰有些無奈，張嘴笑出聲。

墨雪剛醒來就感受到神使宮周圍被大批隕族人包圍，他們沒有闖入，卻始終蹲守著，遠處高空充斥著神使的氣息。

或許從一開始華商便沒準備讓慕辰離開。

尚誌作為華商最喜愛的徒弟，當初她是見過的，他天賦極高，為人也很高傲。

作為慕辰第一個交手者，倒是不錯的選擇。

慕辰推開門，墨雪站在他身後，門外黃沙中站著一排排隕族人，一眼望去赤紅的天空中白色格外矚目。

定眼看去白色中的黃-色格外顯著。

雲端之上，站著十位神使，最前的男人不屑得目光，很是高傲。

一眼墨雪便認出是尚誌，一身金燦燦，如同五百年一樣喜愛此色，墨雪有些嫌棄的彆開眼。

隕族人全數上前攻擊，慕辰右手拉住墨雪的手腕。

“阿姐，抓緊了。”

左手持長刀，下手格外狠辣，一邊攻擊著隕族人，一邊拉著墨雪跑，笑得肆意張揚。

很快他們就抵達無名城門前，身後全是隕族人的屍首。

慕辰始終上揚著嘴角，一如既往的自信。

“阿姐我厲不厲害。”

“很厲害。”

墨雪很是滿意的看著慕辰，這些年教導也是很有奇效。

兩人開心之即周遭地麵浮現紅色絲線，耳邊傳來聲響。

“我倒是小瞧你們了，此時停下回去，我慈悲可留你們一命，選一選吧。”尚誌揮手絲線更加密集。

狂妄的語氣令慕辰很不舒服，他大喊：“華商神尊答應聖女放我們離開，現在這般是準備出爾反爾？”

“你還不配提尊主。”

尚誌抬手一揮，無數劍刃朝著慕辰他們刺來，如同雨滴一般。

慕辰向前將墨雪護在後麵，手中浮現赤屏障，無數劍刃破碎眼前。

“出爾反爾，卑鄙無-恥。”慕辰冷著臉。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這就是背叛者的口吻啊，比起卑鄙，若木將軍才是第一，我要是聖女才不會求神尊放你們，戳骨揚灰都難解心頭之恨。”尚誌嘲諷道。

左巫一族當年背叛聖女導致聖女接受神罰，華玉神尊最後拚儘全力救下讓其輪回。

五百年前，這是人儘皆知之事。

尚誌說著腰間長劍浮空眼前，手中結印，金光浮現，一聲天斬。

長劍幻變透明巨大長劍，占據整個天空。

墨雪眼眸微顫，華商竟然把天斬教給他？

天斬是她當初教給華商的，一劍斬神魔妖邪，以強大靈力驅使，見血收劍。

她回頭看著慕辰持長刀作勢抵擋。

他會死的！

墨雪左手觸摸上玉鐲，指尖不安的摩挲。

察覺她的動作，慕辰回頭一笑，“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

他語氣堅定，長劍來勢洶洶，最終墨雪還是鬆手。

少年意氣風發，讓她如何阻擋。

隻聽哐當一聲，是劍斷裂的聲音。

慕辰高高舉起長刀，在他身後是無數的金烏彙聚而成的大金烏，揮刀下，金烏直直刺破長劍，劍光裂成兩半。

一半落在尚誌麵前，被他抵擋。

一半落在墨雪麵前，望著飛來的碎劍，如同五百年前的雪梅劍抵擋天斬，斷裂在她眼前一般。

“這個時候阿姐你就彆發呆了？對我自信也請照顧好自己啊。”

看著墨雪麵前飛馳的碎劍，她一臉呆滯的模樣，慕辰連忙拉住她，一個轉身將她護在懷中。

他的話拉回墨雪的思緒，擔心的目光，紅色發帶隨風纏繞著發絲浮動。

她敗在天斬之下，而慕辰他卻贏了。

“代神不過如此。”慕辰嘲諷看向尚誌。

他握住墨雪的手，掌心的顫-抖，墨雪知道他靈力耗儘。

他們徑直朝著城門走去。

尚誌半跪著，捂住胸口，嘴角鮮血嘔出，不可置信盯著慕辰。

此刻他意氣風發，笑得很是得意。

這是恥辱！

他握緊拳頭，嗜血的目光帶著狠辣，嗬斥道：“還不給我殺了他們。”

慕辰剛剛全部靈力都用來抵抗天斬，如今不過是在強撐。

四周地麵浮現的詭異赤紅蓮花紋路，巨大的蓮花在地麵盛開，中間花蕊處浮現嬌嫩完整蓮花紋。

神使們紛紛飛下，站在上麵，手指結印，閉眼默念著。

慕辰連忙抬手護住墨雪，筆直的站在她麵前，依然是保護者的姿態。

墨雪看向陣法，赤紅的光越來越濃鬱，她認出這是殺陣。

殺陣以十人獻祭開啟，陣法中生者被霸道的靈氣攻擊，最終神魂破裂，軀體瞬間破成碎片，燃燒殆儘。

尚誌如此要強，這是他慣用手段。

尚誌是想要讓慕辰死在這無名之地，既能完成任務，又能掩蓋輸掉的事實。

慕辰對抗天斬後，已然是強弩之末，對上殺陣隻有死路一條。

墨雪目光更加冰冷，果然和華商一樣，沒人性殘忍的東西。

慕辰欲上前，墨雪拉住他，“乖乖待在這裡，剩下的交給我，出了無名之地我可就不好幫你了。”

她笑得溫柔，在慕辰疑惑的目光下，設下阻擋他前行屏障。

青衣隨風而起，一片赤紅中，她的身影如同在光中，麵紗下模糊的容顏。

她踏著黃沙靠近神使，他們手指結印，眼眸因地上的殺陣變得赤紅。

“找死。”尚誌凝結魂靈，向陣法中去，“去死吧。”他大聲喊道。

慕辰大喊：“小心！”

墨雪在遠處已經聽不見。

她走進陣法中間，壓抑而霸道的靈氣衝擊著她，似要讓她神魂破碎，她拿下玉鐲，掌心凝結靈球，瞬間捏碎，純粹強大的靈力四處散發，透明鎖鏈攀爬神使身上，將其束縛。

這樣的氣息，神使們覺得很是熟悉。

溫暖又純粹的氣息，帶著風鈴花的氣息，獨特又令人沉迷。

“九殿下，是你嗎？”

“九殿下在默然殿，神使是忘記了？”

神宮一戰後，九殿下便再也沒有離開過默然殿。

他們臉上浮現的希望又落了下來。

鎖鏈進入他們的身軀，他們痛苦的慘叫，墨雪凝視著他們的痛苦。

“值得嗎？明知是死局還一如反顧前來。”神宮每一位神使都清楚，跟著尚誌代神九死一生，可是他們還是來了。

最前的神使艱難的開口：“無畏者無懼。”身後神使們附和著。

他們目光帶著崇拜。

握住法球的手顫-抖，曾經在默然殿對著神使隨意所說的話，沒成想他們會記得。

當初她一心專研靈法，教更多的人修行，被囚禁時，華商說：“銀枝你真愚蠢，你傾儘一切，卻沒有人記得你，他們隻記得成為強靈者以及戰勝你的快-感。”

“將世間難以戰勝的強者踩下，如同高傲者低頭一般，讓人無比的爽快。”

華商俊俏的臉卻讓她覺得醜陋至極，她注視著眼前近乎瘋狂的男人，她輸在天斬之下時，華商臉上的快意她如今都還記得。

這樣的惡魔是她親自培養出來的，或許曾經她悉心栽培的他們，也期盼著將她踩下的一天。

遺忘她說的請做一個明媚，善良的人。

過往的一切讓她覺得皆是笑話。

她在幽靜潮濕的地牢待了兩百年，除華商她再也見不到其他人。

她被世界遺忘，她沉浸在懊悔與自責中，無法自拔。

悔恨是一把劍刃足以殺死任何人。

墨雪沒想到如今卻還有人記住她的話，心臟止不住的顫-抖。

眼眶開始濕潤，那些灰暗的時光和如今神使們的臉交疊，默然殿的學子，華玉俯身的叩拜，他們的信仰從未斷裂。

她壓抑住悲傷的情緒，輕聲道：“放棄對神宮的信仰，我可以放你們離開。”

男人大笑起來：“早在來時，就沒想過活著回去，背叛神宮便是背叛九殿下，我永不背叛。”沙啞的嗓音帶著痛苦。

他的不屈讓墨雪心頭一顫。

紅色越來越濃，濃密到無法見著彼此的身影，隻能聽到神使撕心裂肺的慘叫，此刻如同地獄。

慘叫聲還在不斷響起，赤紅之色突然變得純白，世界變得純潔。

慕辰停止拍打著眼前的屏障，入目是無數的白色鎖鏈纏繞著神使，他們身上布滿傷痕，血不斷滴落，法陣浮現白光，墨雪回頭與他視線對上。

芊芊玉手隨意抬起，掌心是純白色的法球，鎖鏈從中幻化而出。

此刻殺陣被墨雪篡改，神使們成為她的掌中物。

他們臉上布滿痛苦，鎖鏈不斷侵蝕他們的身軀。

慕辰緊張的情緒放鬆起來，深邃的眼眸全是崇拜。

少年張揚的笑意，闖入墨雪眼中。

她帶著濕意的眸底，眉眼彎彎，回應著他。

他們隔著黃沙，慕辰背著光，刺眼的光芒映射在他身上，名為希望的光芒注視著她。

跨越時間與空間，墨雪仿佛見到墨白，他溫柔地注視著自己。

尚誌見自己的殺陣竟然被破，滿臉不可置信，底下青色的身影，一雙紫色眼眸，清冷的麵容暴露。

似乎想到什麼，他眼神中帶著恐懼。

察覺目光，墨雪收回笑意，伸手從右耳拿下麵紗，冷漠回望。

尚誌踉蹌後退，這張臉他永遠不會忘記，地牢中被禁錮於鎖鏈中，滿是恨意的眼眸與此刻冷漠重疊。

九殿下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