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1 / 1)

“活下去,銀枝。”墨白身影逐漸消散,臉上始終帶著溫柔得笑意。

“不要。”墨雪大喊,眼眸早已濕潤,她伸出手卻無法觸碰。

軀體被鎖鏈捆綁,無數削骨釘狠狠刺進她的胸膛,素白衣裳渲染成紅衣。

痛感令她渾身都在顫抖,她抬眼望著雲端上冷漠的男子。

迷霧中,雲端之上他的身後無數神使漠然,他站在最前,一身白衣猶如謫仙卻心似毒蠍。

冰冷刺骨的地牢,她的雙手雙腳被鎖鏈禁錮,死死的釘在布滿玫瑰花紋的牆麵。

“桂花酒放在櫃子裡,記得去拿。”

耳邊回響著若霜的聲音,墨雪死死的盯著眼前浮現的鏡麵。

鏡麵內,若霜筆直站在泯滅台中,腳下是赤紅的蓮花紋,四周高大的石柱,金烏攀爬在上。

金色的靈力在若霜周圍浮現,墨雪知道那是靈力消散。

她始終笑著,沒有一絲懼怕。

不……

墨雪掙紮的朝前走去,鎖鏈禁錮她,她想掙脫鎖鏈的束縛,肩膀處一雙大手死死按住。

抬眼一看,華商陰鬱的眼眸,嘴角是得意的笑。

他沒有說一句話,靈力卻彙聚在手掌,墨雪隻覺得一股霸道的氣息順著左肩順勢而下。

灼燒的痛感燒至全身。

為什麼會這樣?

她不甘,顫抖的嘴唇沒有開口。

她不忍再看若霜的消亡,下巴卻被華商死死的禁錮著,目光不得不望向鏡的方向。

“記住,這是你的報應。”

沙啞的嗓音,隨後暢快的笑意,在地牢中不斷回響。

墨雪猛然坐起,眼睛蹬大,呼吸似乎停止。

陽光順著窗外灑進來,刷刷聲在外麵響起。

熟悉的房間和聲響讓墨雪清醒。

原來是夢……

緊繃的身體放鬆起來,墨雪閉眼扶額,過往的一切讓她指尖止不住顫抖,她睜眼,眸底皆是恨意。

三百年了

神女的預言越來越近。

這一次她定不會輸。

她視線望向對麵壁龕上金色的卷軸,一伸手卷軸便出現手中。

她起身推開窗,院子裡,桃花樹下,挺拔的男子正在揮動著長刀,一身紅衣,長發隨意紮成高馬尾,紅色絲帶與黑發隨著他的動作揮舞。

桃花落下,鋒利的刀麵將其切斷。

他的動作很快,每次揮動都會傳來聲響,神情是格外的認真,眉眼間儘是灑脫與肆意,與三百年前見到時截然不同。

墨雪還記得初見時,慕辰格外的警惕,瘦小的身軀在黃沙中與隕族人廝殺。

即便勝算幾乎為零,他還是格外的拚命,最終他打敗隕族人,重傷倒地。

他眼中的堅韌是墨雪救下的原因。

她告訴他,她叫墨雪,新來的神使。

墨是她兄長在這裡的姓,雪是她的喜愛,墨雪是她新的開始。

一場名為挽救的開始。

墨雪教他聚靈,日日都能見他在院中練習,由最開始的笨拙到熟練。

瘦矮的身軀也慢慢挺拔高大。

三百年前,她被華商囚禁的兩百年,天道出現,天道和她做了筆交易,隻要交易完成她便可以救活若霜和墨白。

找到合適顛覆神宮者,毀掉天道紅玉,這是天道說的交易。

再次醒來她出現在黃沙之中,在這裡靈力消散便是死亡,隻有掠奪靈珠才能活下去,死寂充斥著無名之地。

遍地黃沙,沒有晝夜變化,背叛神宮者流放之地。

無論何族,在這裡都被稱為隕族人。

倒確實符合她此刻的身份,

背叛者!

初見慕辰時,墨雪就決定培養他做這個顛覆者。

他堅韌的目光和左巫族的身份再適合不過。

若霜神女死前落下預言,左巫族將會在五百年後顛覆神宮,創造新紀元。

神女死前占卜必然成真。

墨雪輕笑望著下方的慕辰,如同欣賞藝術品。

慕辰天資聰慧,生來便是強靈者,比她在神宮遇到的任何神使資質都好。

最重要的是他很聽話。

察覺視線,慕辰收刀,抬眼便對上墨雪的眼眸,紫色神秘而誘惑。

一身藍裙,秀發隨意的用白玉簪挽住,一縷秀發散落左肩。

清冷的臉龐帶著淺淡的笑意。

一如初見時。

“阿姐,你醒了。”慕辰抬手喊道,腳步飛快的飛身上前,落在墨雪的麵前。

“我還以為你要多睡會呢,昨日你喝了很多酒,如今還好些?”慕辰關切的打量她,欲要上手幫她揉揉。

宿醉後頭一般都會痛。

墨雪坐在搖椅上,擺了擺手拒絕,目光盯著他:“我好著呢,桃花釀而已。”

“昨日,你不是給我喝了醒酒的,我沒事。”

她遺憾的看向前方,高空懸掛的陽光,暖暖的照射在窗台。

“今日無雪不知明日會下雪嗎?”

神使宮是無名之地唯一有晝夜的地方,也是靈力最為充沛之地。

墨雪喜愛雪,喜愛大地被雪覆蓋,銀裝素裹的模樣,一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見著她眼裡的遺憾,慕辰想到昨夜,明媚似嬌陽,在雪中曼妙的舞姿。

當時她哼唱的歌,他聽不懂其中的語言,隻能看見她眼裡的歡喜,眸底的憂傷。

空靈而古老的哼唱,她說這是她故鄉的歌謠,隻要哼唱著起舞便會覺得故鄉在周圍,親友在身旁,一起踏歌舞,恍若回故鄉。

他隻知墨雪是靈族卻不知她的故鄉。

靈族在界外無人所知,若不是墨雪他也不曾想過這個種族的存在。

想來她和他一樣都是被棄者。

就這樣他們一起生活了三百年,她一直都是臉上帶著淺笑,清冷的模樣,溫柔的嗓音。

她真實的站在他麵前卻讓他覺得不真切,如同這三百年的時光一般。

美好的讓他覺得他或許在與隕族人廝殺的時候就死了。

藍色的身影隻是他少時給自己的美夢。

墨雪回頭看見慕辰思索的目光,她左手浮現卷軸在他麵前晃動。

見著他回神,疑惑的看向卷軸,墨雪開口:“打開看看,你會開心的。”

慕辰狐疑的接過,解開卷軸的結繩打開。

片刻後,墨雪在他眼神中看到欣喜,如她猜想一般。

“阿姐這是真的嗎?明日聖女會來無名之地接左巫族離開此地?”慕辰揚起嘴角,赤紅的眼眸帶著不可思議,保持著手拿卷軸的動作,目光詢問著她。

“落款是華商,當然是真,今日你好好收拾收拾明日離開吧。”說著墨雪摸了下他的頭,眼中帶柔,她起身離開。

察覺不對,慕辰拉住她的手腕,不解道:“阿姐不和我一起嗎?”

“在無名之地,神使宮的神使是不可以離開的,擅自離開是會被神宮追殺,我可不想。”

“我會保護你的,和我一起離開好嗎?”慕辰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墨雪詫異的低頭看著手腕上有力的指尖,隨後輕笑,對上他的視線。

她俯身盯著他,與他臉的距離隻剩下一指,明顯能感受到他熾熱的呼吸。

他始終抬頭望著她,眼神無比認真。

墨雪本想與慕辰分彆後,再尋找合適的顛覆神宮的人選,畢竟雞蛋可不能隻放在一個筐子裡。

慕辰的反應是她沒想到的。

“說來聽聽。”

墨雪嘴角上揚,對於他的方法很是好奇。

兩人靠的很近,他眼中帶著期許,拉住她的手腕讓她坐在身旁。

精致的血色盒子在手中浮現,慕辰對著墨雪打開。

“這是玉碎,我父親留給我的,凡是佩戴者都可隱藏氣息。”

墨雪詫異的盯著盒中的玉碎,血紅的玉鐲子晶瑩透亮,血絲在鐲中流轉如同絲綢般。

對上慕辰認真直率的神情,他的懇求顯露其中。

一片花瓣此刻飄落在玉碎中,風一吹又飄出。

此刻墨雪望向院中,無數花瓣被吹落,粉色花瓣如同雪花飄散。

“阿辰,我信你。”

夜晚,

慕辰跟在墨雪身後,看著她白皙的手腕上的赤紅手鐲,笑得很是明朗。

三百年的相處,他早就把墨雪當作最親近的家人。

他感受過孤寂,又怎能讓墨雪一人留在偌大的神使宮中。

他手上拿著兩個蓮花花燈,望著他們身後白玉建造的城堡,紫色薔薇花攀附在上,神秘而又莊嚴。

那便是他們一直居住的神使宮,神使宮外有一條藍色銀河,每十年墨雪都會帶著他前來放花燈。

藍海一直蔓延至黃沙的東麵,藍海在五百年前突然出現,曾經他沿著東麵想看看儘頭卻無知無覺中又回到西麵。

如此詭異的景象,未知讓他恐懼,他便再也沒有踏足,直到墨雪的出現。

少時對他說花燈可以許願,於是他克服了恐懼寫滿了花燈,果然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都出現了。

花燈點亮後放在藍海中,慕辰聽到墨雪說歲歲平安。

白色花燈是她的,上麵沒有文字,潔白至極,不似自己的寫滿文字。

墨雪抬眼望著他乖巧的模樣,見著赤紅花燈上寫滿的字。

“這一次,你沒有願望?”

“阿姐怎麼知道我沒有願望?上麵不都寫滿字。”

“可是那些都是……”意識到什麼墨雪連忙閉嘴。

慕辰一臉看穿的表情,朝她伸出手,“走了,明天要一起離開這裡。”

“我的願望都已經實現了。”

“等回去,我帶你去看看月無涯,那裡遍地開滿櫻花。”

他的掌心溫潤熱烈,墨雪盯著他寬大的背影,紅色絲帶隨風而動。

墨雪問:“你還想殺九殿下嗎?”

九殿下銀枝,慕辰的仇人。

慕辰停住腳步,眼神帶著戾氣,“我沒有一刻不這麼想。”

一紙神諭,上萬的左巫族死去,他怎能不恨。

他發誓會殺九殿下,每一個花燈上都寫著這樣的期許。

“九殿下在神宮默然殿,界外去神宮必然需要六朵神弗花才能開啟神宮之門,神弗花……”

慕辰打斷她:“阿姐我知道,神弗花難得,但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神宮。”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望著他堅定的目光,墨雪知道他的決心。

夜晚她注視著他前行的身影,如此的堅定,明月高懸,腳下是他們的倒影。

她離開神宮時放了一場大火,火焰燃燒一百年之久。

以她對華商的了解,他不可能會告知九殿下死去的消息。

隻要慕辰對九殿下的痛恨一直在,他必然會顛覆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