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在場眾人都是一驚,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一小廝上下打量她,不屑道:“天底下誰人不知,江清月早就死在了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戰中,乃是當今昆侖山派的宗主大義滅親,親手將之打落懸崖……你這個黃毛丫頭……嗬嗬,怎麼瞧都不是吧?”
那麻杆少爺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一邊揉著自己摔成兩瓣的屁股,一邊猥瑣笑道:“小美人,瞧你長得細皮嫩肉的,當什麼修仙者,不如來當本少爺的第十八房小妾?”
隨行的幾個小廝登時跟著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江清月也跟著笑。
她笑意加深一分,手上的力氣便加重一分,那張從麻杆屁股底下抽出來的椅子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碎成了齏粉。
見狀,眾人不笑了。
一片寂靜中,方才叫囂得最凶的麻杆少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道:“都是這群不長眼的狗奴才騙了我啊!您就是江清月,就是大名鼎鼎的仗義修士!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小人吧,我爹娘還在家裡等我……你們這群狗奴才,還不快點下跪謝罪?!”
江清月挑了挑眉——他倒是能屈能伸。
眼見著身前跪倒一片,她伸手止住說書先生顫顫巍巍的動作,道:“饒你們一命,可以,但我有個要求。將今日店內的損失全部折成現銀交於店家,且日後不得無故打砸這家店鋪,也不許打砸其他店。若是讓我再看到一次,下場便如此椅。”
麻杆被剛剛那椅子的慘狀嚇得肝膽俱裂,此刻哪裡還有什麼不答應的,點著頭全應了下來:“是是是,您說的對!我們一定和各位店家和平相處!快,旺財,給錢!!!”
“哦對了……”
麻杆臉上的笑已經快比哭還難看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江清月扶了扶鬥笠,客氣道:“飛花鎮怎麼走?”
……
“飛花鎮”鎮如其名,放眼望去,處處都種著不知名的花樹。樹乾枝葉繁茂,美不勝收,大朵大朵圓潤飽滿的花朵墜在枝乾上,幾乎要觸到人的頭頂。
就連房屋也是建在一片粉白嫣紅的包裹之中,瞧起來美不勝收,仿若仙境。
可與這熱烈花景相對的是,街道上有些安靜過頭了。
江清月隨手把玩著路邊撿的一根樹枝,將其挽出繁雜的劍花,一邊走在飛花鎮長街上,一邊打量整座小鎮。
自她進入飛花鎮,連一絲人影都沒見到過,家家戶戶大白天便緊閉門窗,仿若整座鎮子都陷入沉睡。
可待她走過門前窗後,卻又能感覺到幾束視線從其後探出來,小心翼翼又滿懷戒備地盯著她這個外來人。
明明房中有人,卻要躲起來……究竟是什麼讓他們不想、或者說是不敢出門?
係統在她腦海裡道:【宿主,經係統檢測,此地的能量波動十分異常,想來就是導致劇情線崩壞的原因……】
江清月分出一絲心神聽著係統說,心不在焉的應了兩聲。在她趕路途中,係統已經告知因劇情崩壞,無法獲取飛花鎮目前的具體情況,一切都要等著她去探查。
什麼線索都沒有……這任務屬實是有點艱巨。
就在這時,她忽然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樂聲,急忙叫停係統,側耳細聽:“你聽,什麼聲音?”
係統跟著安靜下來:【好像,是有人要娶親?】
“去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
江清月循著樂聲拐過一個路口,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支嫁娶送親的隊伍。
這支送親隊伍十分簡短,甚至有些簡陋——整隊儀仗由七八個男子組成,儀仗前方沒有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新郎官,隻有一頂孤零零的紅色喜轎,被四個轎夫抬著,搖搖晃晃地朝著她這個方向緩步走來。
儀仗旁邊跟著幾個吹奏喜樂的隨行人員,樂曲很熱鬨歡快,但他們臉上卻是一絲笑模樣都沒有,全都是繃著麵皮,神情緊張。
街道旁也沒有人圍著接喜糖、討福氣,空蕩的長街上隻有這隊送親隊伍吹吹打打。鎮民則都縮在屋內,不知是不是正悄悄地透過門縫看這一樂景。
於是,一鬨一靜,竟是交織出一股讓人脊背發寒的陰冷。
怪,實在是怪。
就在這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蒼老年邁的聲音,笑道:“小姑娘,我瞧你對這很感興趣啊?嗬嗬,這是我們這的習俗,一年一度的接鬼妻。”
——接鬼妻?
她狀似無意地看了看老婆婆身後敞開的大門,臉上露出了點笑意:“是嗎,我倒真是沒聽說過。這接鬼妻……是結陰親嗎?新娘過世了?”
老婆婆哈哈笑:“一看你就是外鄉人。新娘自然都是活人,隻不過她所嫁之人不是活人,而是山神。”
江清月心中一動,接著套近乎:“原來如此。不知這山神……”
她還欲再問,便聽那送親隊伍中忽的傳出一聲驚叫,離得太遠她聽不清具體,但抬轎的幾人仿佛是見到什麼可怕至極的妖魔一般,嚇得兩股戰戰,將那頂紅色小轎丟在原地,逃了個無影無蹤。
那頂喜轎就這麼被他們丟棄在地上,可憐兮兮,就連轎中的新娘都被顛簸了半邊身子出來。
等等,不對……
江清月擰眉看去——那從喜轎中露出的半個身體,竟是個毫無生氣的木雕像。
新娘是假人?!
她心中疑竇重重,正想回頭再問問那老婆婆,便見一名婦人正將其拉進屋內,口中還惡狠狠罵道:“我說了多少遍,不要看不要出來不要多嘴!你就非要惹事非要毀了我們這個家嗎?還有你——”
她猛地抬眼看向江清月:“從哪來的回哪去,這裡不是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該來的地方,快滾快滾!”
話閉,木門“砰”的一聲在她麵前轟然關閉,隔絕一切聲響。
長街上又恢複了原本的寂靜。
江清月悻悻收回手,摸了摸眉尾,歎了口氣。她原本還想同那婆婆打好關係,在此借住一晚,看來也是行不通。也罷,隨便找個沒人的破廟對付一晚得了。
此時暮色四合,夕陽透過樹縫照在破廟的牆上,留下一道道黑影。風一吹,數道黑影便隨風簌簌而動,瞧起來陰森可怖。空氣中還傳來一陣隱隱約約若有似無的哭聲,若是一個普通人見到此景,能活活把自己嚇抽過去。
但江清月膽子奇大,甚至還能反過來安慰係統:“你怕什麼,你又沒有實體,就算真的有鬼,也抓不到你。”
係統哆哆嗦嗦:【宿主,咱們換個地方住吧……】
江清月道:“我也想啊,這不是沒地方去嘛,將就一晚吧。”
她一邊說,一邊往破廟裡走,跨過門檻,迎麵看見的是一座塌了半邊的神像,供桌上擺著些乾癟的果子,有些還被老鼠啃了幾口。
在供桌下,窩著一個黑糊糊的身影,正發出幽幽的抽泣聲。
江清月按下係統的尖叫,握緊樹枝充當劍,緩步朝那邊走去。若是那東西暴起,她就送出一份透心涼大禮包。
可待她離近了一看,這哪裡是索命鬼魂,不過是個偷偷哭泣的小孩。
那人揪著身下的蒲團墊子,泣不成聲地嗚咽:“嗚嗚嗚我要死了,我還不想死……”
小孩子的聲音尖尖細細的,配上破廟裡陰森的風景,的確很有詭譎的味道。
她像是哭得有些累了,緩緩坐直抹了把眼淚,餘光瞥見站在旁邊的江清月,不禁嚇出了一個響亮的哭嗝。
見此,江清月後退兩步,讓餘暉照到自己身上,這才道:“我是活人,彆怕。你哭什麼?”
那小孩愣了愣,嘴一癟:“我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
流血?
她低頭看去,果然見那小孩的衣衫上沾著一團血汙。但這個位置,瞧著不像是受傷流血,倒像是……來癸水。
“你不會死,”江清月也跟著坐在另外一個蒲團上,安慰她,“這隻是你成長的一份標誌,代表你要成為大人了。”
小孩子嘴一癟又要哭:“可我是男的。”
江清月:“……啊?”
費了好一陣功夫,二人才從雞同鴨講的狀態中跳出來,江清月也從這個名叫“小米”的女孩口中,窺見了飛花鎮的一絲秘密。
飛花鎮,乃是一處山清水秀的風水寶地,穀物豐收、人傑地靈、人流來往絡繹不絕。
可好景不長,天降大旱,鎮中竟是連著三年都未下一滴雨。
就在眾人焦急不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飛花鎮山神廟中的神仙顯靈,賜下甘霖雨露,救人民與水火之中。眾人大喜,連連叩首,宰雞殺豬供奉山神,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但這些凡俗祭品全都被山神不喜,它降下指示——每隔三年,送一名女子與他為妻,不計死活。
鎮長一聽,大喜:還有這等好事!
於是趕忙聯合眾人將這些年因大災餓死病故的女子屍體集合起來,喜氣洋洋地為女屍裝扮,敲敲打打地送上山神廟,慰藉山靈。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山神的胃口卻越來越大,它逐漸抬高要求——飛花鎮必須一年送一名女子上山為妻,否則就降下神罰!
眾人叫苦不迭——日子漸漸好起來,哪裡還有那麼多因故逝去的女子?
鎮長看著落英繽紛、芳草鮮美、五穀豐登的飛花鎮,下了一個決定——以活人為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