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藥養貴竹(二)(1 / 1)

涅槃,非鳳 五角陸張 4114 字 3個月前

紅色的長鞭在半空中劇烈顫抖,好像是黑霧分裂出的一條血管,鮮紅、跳躍。淩羽裳單手用力,飛身出去的那一刻又化出長鞭,纏住木屋的木欄上。可那凶獸太過強悍,黑霧裡的一片緋色像是激流的一葉孤舟,晃蕩幾下就被扯走。

長鞭被黑霧吞噬,身下的溪水嘩啦奔騰,快要淹沒整個木屋。

淩羽裳在空中低頭,入目就是黑水奔騰,她順著長鞭的力量省力飛躍,像是快要入水的魚,一頭鑽進黑霧裡。

謝筠扒住門框: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出所料,那黑霧被激的後撤,隨後又如奔馳而下的長河,再次反撲上來,黑霧裡的利爪穩穩地朝淩羽裳單薄的身上去,像是把她按在腳底。

現在她仿佛是餐桌上最美味的佳肴,隨時都有可能被利爪撕扯分食。

“親自送上門來……”黑霧發出激動的怪笑,好像遲暮老者最後的歎息,“吃了你……抵過凡人……”黑霧非常滿意思考後的結果,帶著笑意,“吃了你……凡人能找到他……”

淩羽裳已經被死死的壓在地上,身上的利爪越收越緊,她用左手抵住利爪,給自己爭取一點生存空間。可利爪像是銅手鐵臂,她的臉色越來越紅,這是缺氧帶來的窒息感。

長鞭軟綿綿地搭在身上,上麵四處流淌的紅色像是鮮血,她再次伸手揚鞭。

不能死,不能輕易的死去,要活下去呐。

“阿姊,你看這是什麼?有了赤色的尾羽我們就能在這裡活下去了。”

一小團溫軟在淩羽裳身下跳躍,帶著黃色的光。

“阿姊給你喂東西吃,今天在吃一點就不會餓了。”淩羽裳把那一小團捧在手心,一股紅黑色的怪氣出來,手上吸收了一股緋紅,把黑色的濁氣散在空氣裡,“明天我再去給你找吃的,你就乖乖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真是沒想到,你這小妖……大補。”那黑霧滿意的笑,一整團黑霧開始向上增長,利爪抬起又落下,謝筠看見淩羽裳滿身是傷的懸在半空。

隨後,那利爪再次襲來,恍惚間謝筠察覺自己的發絲飛揚,利爪“噗”的一聲貫穿淩羽裳的左肩。

紅色的鮮血當即噴射,凶獸的利爪被紅色浸染,淩羽裳像是一張薄紙,飄忽著下來。

“還不現原形,小妖很滿意這幅身體嗎?”黑霧看著淩羽裳下墜,像是貓快要捉到老鼠,在判最後的死刑前儘情遊戲,他的語氣還帶著一絲惋惜,“早些年就應該先吃了你,本尊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謝筠在木欄杆前奔走,他要把趙景桓他們叫醒。

“快醒醒!淩小姐堅持不住了!”

他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芳菲的桃花枝子妄想叫醒樹上休息的黑鳥,卻發現樹和鳥像是被封印了一樣,一動不動。

巨大的風讓他不住的趔趄,伸出的手上好像有刀子割過,謝筠全身酸痛,被風拍進屋子裡。

外麵的水流越來越急,耳朵因為這場變故開始耳鳴,聲音越來越扭曲聒噪。

這是……

大風疾來,少女懸在空中,破爛的緋色衣裳和黑色的長發飛揚,左肩破爛的血洞好像是極力盛開的雪蓮。

她沾上鮮血的唇角勾起,紅色的眼睛說不出的邪氣,顯得危險陰暗。

“燉了你,好好給我們四個補補。”

淩羽裳平靜的給凶獸定下死法,然後左手揚鞭,從掌心迸射出血紅色的光輝,那是一切光亮的源頭,一個巨大的口袋從身後揚起。那是一個震撼的景象——口袋迎風直上,宛如一個乾坤袋把黑霧儘數吞噬其間,紅光好像燃燒的火焰,整個山穀被映得一片血紅。

謝筠聽見血肉撕裂又生長的聲音,刺啦刺啦,噗嗤噗嗤。

淩羽裳順著長鞭的力道捆住黑霧,一團黑氣自手心而出。那黑霧掙紮著受住,在長鞭的控製下越來越小。

長鞭有識,從黑霧身上帶來黃色的靈氣,源源不斷的往主人身上運輸。

謝筠抬頭看局勢反戰,努力辨彆黑霧裡的東西,卻也隻看見一雙鐵一樣的翅膀在煽動。

“抽魂練魄……”黑霧發現的聲音難以置信,被壓抑的孩童音刺耳,“你這小妖怎麼會這般邪術?”

黑霧裡的紅光越來越亮,淩羽裳在空中穩好身子,左肩的血洞已經長好,粉紅色的嫩肉被三兩條衣裳擋住。她的雙眸紅的耀眼,語氣卻很平靜,仿佛這種事她已經做過千百遍了,“讓你失望了。”

她左肩的衣裳滿是鮮血,飄在空中的身姿依舊風雅脫塵,完全沒有剛結束一場惡戰的疲憊,“這是看家保命的本事,怎麼會輕易與外人說。”

話音剛落,滿天黑霧嘩啦一下全部消散,腳下的溪水叮咚不止,水麵倒映一輪破碎的圓月,從可怖的黑色瞬間變成一片清冷。

凶獸倉皇逃竄,月光下暴露獨自保命的謝筠。

紅光一點點收進淩羽裳身體,她眼中的紅瞳還沒有消散,慢條斯理的轉身飄向木屋,“謝筠。”

嗜血是眼睛裡是看到獵物的興奮。

月華如水,映照他的豎起的發上,竹子做的發釵在冷光裡閃著。

淩羽裳越飄越近,雙手背後把長鞭收起,再抬到謝筠麵前,看他動作緩慢的扶住自己往裡走,再抬起手,謝筠眼睛被指尖的紅光吸引,他從袖子的小夾層裡拿出一根仙草,“你……先吃點。”

淩羽裳沒有接,背在後麵的左手還在細細摩挲,紅眸微眯,“你的血,也大補。”

她的動作遲緩,左右看著謝筠像是在思考如何吃掉。

“那我,隻能一……”謝筠已經被剛才的局麵震住,絲毫不覺得現在的淩羽裳恐怖,他開始擼開袖子,和淩羽裳商量隻能一口。

“出去吧。”淩羽裳眼裡的緋紅漸漸淡了,她從隨身攜帶的包裹裡找出被冷泉凍住的血液,一口喝下去。鮮血的味道並不好,像是鐵鏽,但喝下去的一刻又讓人欣喜,身上燃燒的燃燒的火焰被撲滅,渾身舒爽。

謝筠整好衣衫,慢慢往門口挪,他的屋子已經被折騰的不能進人,但淩羽裳眼中的紅光代表她還處在暴走的狀態。

進,於理不合,小命難保;退,無處可去,受凍難耐。

謝筠在門口坐下,他的身上也被利爪抓傷,還是在幻境的時候。

淩羽裳這時候不躺在床上,在半空中來回地飄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身上的傷口和破舊的衣裳。等謝筠再抬頭,就看見完好無損的淩羽裳來到他的麵前。

這個愈合速度真是恐怖。

“怎麼不出去?”淩羽裳右手挑起他的下巴,一半的臉露在月光下,潔白的脖頸白皙修長,與精致清晰的鎖骨一起埋進衣領裡,“不怕我吃了你?”

下頜處的觸感柔軟溫熱,這份溫暖讓渾身寒意的謝筠生出詭異的依戀感,絲毫不覺得剛才這雙嗜血的手恐怖。

“我的屋子都是水,住不了人了。”謝筠拉衣服給淩羽裳看,衣擺濕了半截,連帶著褲子都濕到小腿,“屋裡陰冷可怖,我要保護好自己,不能再讓凶獸找來。淩小姐,你可否收留我一晚。”

淩羽裳沒有搭話,她的視線被謝筠敞開的衣領吸引,白玉般的膚色上點著顆紅痣。她眼中的紅光開始閃爍,那點紅痣就像是勾人的鮮血,還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唔……”謝筠察覺下頜一鬆,頸間便湊上來一片溫熱,他作勢抬頭,更加方便人動作。那片溫熱越發肆無忌憚,柔軟的小舌沾濕喉結邊的紅痣,他好像被當成了食物,快要被人吞入腹中。

身下的木板冰冷,身前的溫度又像火焰一般灼人。他喉間的呻吟泄在月光下,抓取門框的手上青筋爆起。

“淩小姐……輕……啊!”

脖頸處一陣刺痛,感受到身體裡的溫熱在慢慢流走。謝筠鬆了力氣,靠在門邊喘氣。

淩羽裳按住自己的獵物,大口啃食,入口的氣味難聞,但她的身體在叫囂著需要。剛剛吸食了太多凶獸的妖力,現在她的身體裡好像有團火焰橫衝直撞,她急需一陣甘露,這裡沒有冷泉,身下的獵物便成了她最好的解決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筠感覺自己被放開,身前的溫度離去,但他也不覺得冷。

“謝筠,你的血確實好用。”淩羽裳把軟成一團的人扶起放在床上,她喜歡上這個味道了,比冷泉還要讓人上癮,“那個凶獸說的不錯,你確實值得一掙。”她在心裡下定某些決心,要與凶獸掙一下了。

謝筠靠在木板上,因為失去血液唇色蒼白,“淩小姐不認識那凶獸?它為何要叫我找一個人?”

“找人?”淩羽裳在方丈仙山不問世事,隻偶爾聽芳菲講些八卦,“二百多年前它來到方丈仙山,聽人說是犯了錯被貶下來的,想來是上麵的東西。”

上麵的東西?謝筠一下來了精神,他扶住牆支起身子,話還沒說出口,眼前的木門哐當被推開,芳菲頭頂桃花枝子跑進來,“阿姊,你受傷了?”

芳菲拉住淩羽裳的手,左右查看就像是在看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都怪我睡的太死,沒能聽到動靜。”芳菲的擔憂寫在臉上,她壓低聲音,“阿姊要不要泡冷泉?要不然就回去吧。”

出來了好幾天,今日還打了一場惡戰,淩羽裳身上肯定不舒服。芳菲不知道淩羽裳為何離不開冷泉,她隻知道不泡冷泉就會很難受,肉眼可見的難受。她的妖力不低,但和淩羽裳相較也是螻蟻撼大樹。

淩羽裳勸解,“不怪你,是我設了結界。我沒有事,不用著急回去,想拿的東西沒有拿到,豈有輕易回去的道理。”

趙景桓跟在後麵,看時候差不多了上前把芳菲拉出去。剛走幾步,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衝進鼻間,他借著幾縷月光看見謝筠頸上的血跡。

那是……被咬破的?

還沒看清,人就被芳菲拽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