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號試圖闖進林羨魚的識海,把她識海上覆蓋著的一層厚厚的白霧祛除掉。
它的努力起了作用,林羨魚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她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危急情形。
祝窈細長尖銳的指甲正高高抬起,隻差一點就要插入謝丹青的胸膛!
林羨魚連忙召出命劍,從虛空中拔劍出鞘,便上前去和祝窈交手。
祝窈被清正的劍氣劃出傷口,露出恨毒的眼神,和林羨魚交了幾招,便發現這個看著嬌滴滴的凡人女子,竟然修為高強,連她都打不過對方。
祝窈捂著小腹,一溜煙的功夫化作了原形,可恨她這次沒有完成族長交代她的任務,回去不知該如何交代。
但眼下最緊要的事,還是逃命。
祝窈四肢並用,打不過就要逃走,林羨魚看出她的企圖,當即施了一道結界,封住這間屋子的窗戶和門扇。
祝窈的爪子一碰上門扉就被狠狠地彈了回來,她摸著自己被灼傷的爪子,愈發憤怒焦躁起來。
祝窈沒了退路,一步步後退到貼上牆壁,林羨魚卻不準備再心慈手軟,掏出捆妖鎖,念了一道法訣就把祝窈綁得嚴嚴實實的。
祝窈試圖掙開繩子,卻發現這繩子彆有玄機,她越掙紮就收得越緊,她那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順滑皮毛都快被磨平了。
祝窈更加惱火,可卻拿林羨魚無可奈何。
林羨魚料理好她,才去攙扶起謝丹青,關切地問:“謝丹青,你還好嗎?”
謝丹青道:“無事,我們要問清楚,她背後之人是誰。”
雖然謝丹青自稱沒事,但是林羨魚還是忍不住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側過臉定著謝丹青的臉色看。
謝丹青的狀況分明很糟糕,臉色都蒼白成這樣了,還要強撐,林羨魚想了想,捉住謝丹青的手腕。
他本能地生出抵觸的情緒,想要拂開林羨魚的手,卻像是被那股溫熱的觸感蠱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任由林羨魚握住他的手。
林羨魚身上清甜的氣息,她垂下眼時,唇角溫柔的弧度,都好像成了放慢的動作,在謝丹青的眼前放大。
林羨魚給謝丹青灌了一大股清冽的靈氣,試圖幫他鎮下去身上的痛覺,輸送了一波靈氣之後,林羨魚問他:“你怎麼樣,還痛嗎?”
謝丹青抿了抿唇,竟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不習慣這樣的關心,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
他壓下心中異樣的感覺,隻是道:“多謝你。”
林羨魚道:“不客氣,靈力我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你如果還是難受的話,可以同我說。”
祝窈在旁聽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一對狼狽為奸的男女,在她麵前炫耀他們的感情嗎?
誰稀罕?!
林羨魚自是不知道祝窈心中的彎彎繞繞,她見謝丹青臉色緩和少許,便轉過身來,直麵祝窈。
“你是誰派來的,你和少苓是什麼關係?”
祝窈的心頓時砰砰直跳,她看向林羨魚,還是強撐著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少苓,我從未聽說過。”
林羨魚見她嘴硬,知道直接問是問不出來什麼的了,乾脆從芥子袋裡找出來真言酒,這還是原身上次生辰時收到的一堆稀奇古怪的生辰禮中的其中一樣。
果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派上用場的物什。
祝窈被林羨魚灌了一整壺真言酒,她胸腔起伏,劇烈地咳嗽了好幾聲,想要把真言酒給吐出來,然而卻無濟於事,她麵色嚇得煞白,臉色難看地道:“你給我喂了什麼?”
林羨魚笑眯眯地道:“不過是一點小小的酒罷了,我且問你,你和少苓是什麼關係?”
祝窈下定決心緊閉雙唇,但是在真言酒的控製下,她完全不由自主地開口回答道:“是族長……是她派我來挖了你的心臟……”
祝窈話音剛落,她就知道自己壞事了,她把族長交給她的事情辦砸了。
祝窈的心沉入穀底,她心知族長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自己但凡泄露了一點,便已是活罪難逃,再勉強隱瞞下去,也是於事無補。
於是祝窈也沒了抵抗的心思,乾脆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我和族長都是青丘國的狐妖,然而因為九尾狐年滿三百歲時,便會遇到一場命中注定的劫數,而族長她本該在族中長老的護法下平安曆劫,可惜的是,族長下山采補時被可恨的人間道士暗算了,她的法力大減,不得已幻化回了原型。”
“然後她便不幸中了人類的奸計,被迫承了一個人類的恩情,隻好滯留在人間。足足六年。”
林羨魚知曉了,便問她:“你今夜來此,是想做什麼?”
祝窈試圖抿住唇瓣不肯開口,可她還是不得已地張口道:“為了挖出你的心臟……”
祝窈額頭冷汗冒出,都怪那該死的邪門酒液,害她不得不和盤托出,她若是承認了此事,林羨魚又豈會對她手下留情?
這件事林羨魚倒是毫不意外,不過她更關心的是,少苓和宋曄究竟醞釀著什麼陰謀。
林羨魚問的刁鑽:“這些都是我知道的事,你需得告訴我……”
“——宋曄同你們族長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他一個凡人,為什麼要幫你們狐族殺凡人取心臟?”
祝窈一時語塞,眼神躲閃,卻又被林羨魚強行掰過了視線:“祝姑娘,你要知道,我方才給你喂下的真言酒,可不是一般俗物。”
林羨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隻有她自己知道,那瓶真言酒效果一般,最多能控製一個人幾分鐘的時間,再長的話就必然失效了。
因此,她隻好再用攻心之計了。
林羨魚溫柔款款地道:“要是你非要運妖力抵抗的話,可是會七竅流血的哦。”
祝窈被嚇得麵無血色,她縱然害怕少苓,可更愛惜自己的性命,而且隨著林羨魚的話音落下,她仿佛真的感受到自己體內一股妖氣倒行,衝擊她的妖丹。
祝窈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說!我說就是了。我們狐族有一樣法寶,那便是族長的九尾狐羽,可以用來轉移氣運……”
林羨魚終於變了神色,神情凝重地道:“你說什麼?”
謝丹青也凝眸道:“你的意思是,宋曄他竊取了方士微的氣運。”
林羨魚頓時毛骨悚然,謝丹青的話提醒了她,難道方士微身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非偶然,而是她們狐族在背後搗鬼的緣故?
如此一來,方士微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的文氣,也就說的通了。
當年那個一文動青州的方士微,也並非江郎才儘了。
如是想著,林羨魚便更覺得他們實在欺人太甚,連這樣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然而更糟糕的是,林羨魚一拍腦袋,猛然想起,那場歲除評,該是早已開始了。
而他們耽誤了這許久的時間,也不知道方士微那邊如何了。
*
林羨魚想的不錯,評比場上,座無虛席,青州的士子都奮筆疾書,在考卷上揮灑文墨,更有甚者,已經將自己的衣裳上弄了一團黑墨了。
宋曄舉著毛筆,在紙上裝模作樣地寫寫畫畫,若說六年前,他尚且有幾分實力,可以與方士微一決高下,而這六年裡,他早已把典籍學問拋之腦後了,畢竟有少苓在,他何必勤勤懇懇地苦學求名呢?
然而今日不知為何,少苓給他的那一簇狐羽,卻竟然像是失了效用,他在場上汗如雨下,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宋曄在心中暗罵少苓,隻盼著這簇羽毛能幫他奪回文運。
他忍不住看向方士微的方向。
方士微倒是鎮定得很,他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自己定然寫不出來,又何必心懷期冀,做那無意義的春秋大夢呢?
所以方士微分外悠閒,麵前鋪展著一張乾乾淨淨的白紙,他也絲毫不慌,他身旁的士子都忙著奮筆疾書,是以也無人來管他。
試場裡的計時用的是三根香燭,眼看那燭火越燃越短,而自己的答卷上還依舊是寫信手塗抹的胡亂言語。
宋曄心中的慌張便到了最高點,他不斷揉搓手中的那根羽毛,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衫。
終於,他的腦海中浮現了文章的思路,他頓時長舒一口氣,將自己先前塗抹的廢紙給扔了,重新鋪了一張嶄新的宣紙,落筆成章。
看得一旁負責監督巡行的官員歎為觀止,一時間讚歎聲絡繹不絕。
“這宋家少年還當真是不錯,好有膽識謀略,也真可謂是兵行險著哪。”
“若是稍有不慎,他可是連一篇文章都作不完了,難得,難得一見啊!”
官員們紛紛露出讚賞的神情。
宋曄也已寫完了此文,麵上浮現得意忘形的笑容。
本該如此,一切的美名與讚譽,本該落在他的身上,至於方士微,什麼也不配。
恰好終於有一位官員,注意到方士微竟一字未寫,不免走過去提醒道:“這位小友,你為何一字不寫?”
方士微坦然笑道:“心中無竹,是故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