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青魚引 折咎 3766 字 3個月前

林羨魚喝著喝著,寂藺的視線便一直落在她臉上,帶著分外欣賞的慈愛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完美無瑕的作品。

林羨魚被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扯開話題:“師尊,恭喜師尊渡劫成功……您的修為應該更上一層樓了吧?”

先前劍宗的眾人都說,她這位師尊隻差最後一劫便能得道飛升,然後又閉關了這麼許久,如今也該半步飛升了吧?

說實在的,林羨魚總覺得這位師尊給她的壓迫感實在太強了,看向她和孟師姐時,雖說眼睛在笑,卻仿佛不達眼底,總之很像笑麵虎。

她心裡發虛。

寂藺聞言,卻也隻是爽朗地一笑,沒計較她的言不由衷,一雙桃花眼笑得眯起:“為師沒能攻破大關,讓小魚你失望了。”

林羨魚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她原先以為,修真界裡頭,這種得道高人渡劫都一定多半成功,若是失敗了也多半得命喪黃泉。

而她師尊看上去哪一個都不符合。

寂藺輕輕地笑了一下:“為師渡劫失敗了,選擇隨遇而安,乾脆就不閉關了。總在那等洞天福地裡一個人待著,真是憋悶極了。”

林羨魚敷衍地笑:“那……那師尊你也彆灰心,遲早有一天會成功的。”

孟嬋雲給林羨魚拚命使眼色:“崇寧仙尊隻是請你來喝酒的,小師妹你還是多喝一點吧。”

孟嬋雲又給林羨魚的酒盅添滿了酒,林羨魚於是便又喝下了一被酒,寂藺始終含笑看著她,林羨魚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和孟嬋雲一起走出小竹峰時,林羨魚才感覺到自己得以喘口氣。

孟嬋雲心有餘悸地對林羨魚道:“小師妹,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林羨魚不解,茫然地眨了眨眼:“孟師姐,你是指什麼?”

孟嬋雲戳了戳她的腦袋,拉著她坐到小竹峰外的涼亭內,語重心長地道:“崇寧仙尊他為人很好,和氣又沒有架子,這是我們劍宗人人都知曉的事。隻不過有一樣心病,那便是他渡不破飛升前的最後一關,問心境。”

“算算時間,仙尊已經卡在這一步五百多年了。縱然仙尊麵上不說,我們概都心知肚明,這是仙尊的痛處,不該在他跟前提前,你倒好,這次回來一見你師尊,就問起此事。”

說到這裡,孟嬋雲忽而轉向林羨魚:“小師妹,你最近是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你和從前,都不大一樣了呢?”

林羨魚心虛至極,麵上卻不動聲色,拐彎抹角地問:“師姐,你是說我哪裡不一樣?我大概是經曆過生死劫,比從前更懂事了吧。”

林羨魚露出笑顏,試圖蒙混過關。

孟嬋雲看了她一陣,而後煞有介事地搖頭道:“不對,小師妹,你和從前不一樣,分明是比以前變得更隨心所欲,更灑脫了。哪裡懂事了?彆暗戳戳地誇自己了。”

孟嬋雲道:“你從前因為體質特殊,被惡鬼攪得魂魄不寧,便覺得和我們親近會連累我們倒黴,總是一個人埋頭修煉。不過我和陸聆屬於臉皮比較厚的,才能和你混熟起來。”

林羨魚恍然大悟,原來竟是這樣啊。

孟嬋雲又補了一句:“然則你從前也不會在你師尊麵前如此沒規沒據的,你在他麵前分明拘謹得很。”

孟嬋雲隻是隨口一說,林羨魚卻聽進了心裡去。

說來也是奇怪,她繼承了原身的全部記憶,可唯獨關於這個師尊,她腦海中的記憶卻很模糊,隻是隱約覺得,師尊對她有再造之恩,她要對師尊儘孝道。

想不明白的事便先放一邊吧,左右船到橋頭自然直。

林羨魚剛勸自己放寬心,陸聆便忽然從天而降,拿著兩枚銘牌,分彆丟給了林羨魚和孟嬋雲。

陸聆喘了口氣平複呼吸,他急急地道:“小師妹,清光長老讓我提醒你,這個月你要是再不去修符咒課的話,他就要給你評一個不合格了。”

經陸聆提醒,林羨魚腦海中的記憶再度複蘇。

原來修真界的修士們也是需要上學聽課的,每一名劍宗弟子,都有必修和選修的課程,每個月都得完成一定的課時,再進行月末考核。

如果課程的出勤率太低的話,也是會給授課長老留下糟糕印象的,若是結課時評分過低,就得在來年重修這一課。而且要是累計掛掉的課程太多,會從內門弟子降為外門弟子,外門弟子降為灑掃弟子,再次就直接逐出師門了。

這倒是很像他們大學的課程安排,不得不說,修真界的課程安排也還是挺科學的。

……才怪。

林羨魚隻想知道,為什麼她穿越了還是逃不過上學的宿命!

悲憤歸悲憤,她還是接過陸聆給她帶的銘牌,和他們一同前往劍宗統一授課的地方,俯仰閣。

這名字是劍宗第三任掌門起的,寓意為,人生無論長短高下,不過在俯仰之間。大有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味道在裡頭。

林羨魚穿過回廊,順著人群繼續往裡走,再次見到了昨天找她要師尊簽名的兩位師兄。

林羨魚摸出來兩本被揉的發皺的劍譜,遞還給他們。

他們隻是翻了一頁,麵上便露出狂喜的神情,仿佛手上拿著的不是一本平平無奇的劍譜,而是什麼價值千金的稀世珍寶。

那師兄上前握住她的手,欣喜若狂地道:“小師妹你真是對我們太好了!”

林羨魚擺擺手:“隻是舉手之勞而已,師兄們不用客氣。”

然而那兩位師兄仍然始終掛著明快的笑容,並且強行給林羨魚塞了一大把糖塊,然後便抱著劍譜急匆匆地跑了。

林羨魚嚴重懷疑他們是要把劍譜帶回去供起來,沒準還會給劍譜上香。

林羨魚被自己的猜想逗樂了,她剝開一塊糖衣,吃了一顆糖,心情也被感染得好上許多。

到了教室裡,孟嬋雲和陸聆與她不同路,陸聆隻來得及和她說一句:“小師妹,你千萬保重!”

那副表情,仿佛她已經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

林羨魚不由得納悶,難道這位清光長老,當真如此凶狠不近人情嗎?

林羨魚進了教室,便把師兄給她的糖果分給了室內的弟子們,大家異口同聲地感謝小師妹。

隻有三個弟子默不作聲地縮在角落裡,既不來領糖,也不和她打招呼。

原來正是上一次來她房中趁火打劫的那幾位好師兄。

林羨魚早都快忘了,於是走到陳櫟跟前,也抓了一把糖放進他手中。

陳櫟抖了一抖,規規矩矩地接過糖,似乎還有些彆扭:“謝謝師……師妹。”

林羨魚笑盈盈地道:“陳師兄客氣了,我又不是什麼記仇的性子。師兄不必這麼緊張。”

林羨魚語調溫柔懇切,陳櫟心中一縮,不免理解了為何宗門上下人人都喜歡這個小師妹。

然而,他一見到林羨魚的笑容就發怵,實在是覺得這位小師妹看著柔柔弱弱的,打起人來那是拳拳到肉,他早已領教過了,實在不敢再生出什麼心思來。

不過,看在這一把糖的份上,他想了想還是道:“小師妹,你先前因為身體緣故沒來上過清光長老的一堂課,長老對你已經很有些意見了,你……還是小心為上。”

林羨魚對自己能化敵為友自然是頗為舒心的,於是便也隨口應道:“好的,我記下了。”

隨著他們話音落下,俯仰閣外一處鐘聲響起,聲音悠遠綿長,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這是正式開始授課的標誌。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清瘦的老人,精神矍鑠,眼神炯炯有神,雖然一頭白發,但是看著比某些年輕人還要有精神,隻是麵容嚴肅,看著就不好相與。

清光長老的目光中室內眾人身上一掃而過,在看見林羨魚時目光一滯,旋即又仿佛沒看見一般轉開了視線。

清光長老手裡沒有帶書,看著眾人便開始講授修真界符咒術發展的曆史。

這長老講課沒什麼不好,隻一點,實在是太催眠了,林羨魚在讀書時就經常上課犯困,尤其是對上那些一大把年紀,又嚴厲又古板的老學究們,這樣的課是非睡不可的。

林羨魚努力維持清醒,然而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闔上了,就在她半夢半醒之間,台上的清光長老忽然拍案而起,厲聲道:“諸位,你們都是我劍宗的棟梁,修真界的楷模,不妨說說,你們為何修行!”

林羨魚立刻被這股聲音給震醒了,規規矩矩地恢複了端正的坐姿,不就是裝樣子聽課嗎,她再擅長不過了。

然後她身邊的弟子一個個被點起來,如實回答了自己的誌向。

長老點到她身後的一個弟子時,那人正義凜然而又義正辭嚴地道:“回長老,晚輩平生夙願便是蕩清妖邪,匡扶正義,願為此獻綿薄之力,不負此生。”

清光長老難得露出了讚賞的眼神,終於不經意地點起了林羨魚:“你來說說,你為何要入我無量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