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羨魚見他終於肯說出自己的名字,自是喜笑顏開地湊上去:“謝丹青,好名字,那麼謝公子,你有沒有意向來為我寫文章?”
謝丹青又用那種複雜無比的眼神望著她,好像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所作所為。
林羨魚攤開手,無辜地道:“謝公子,我真的絕無惡意,我準備乾一筆大買賣,正需要你這樣的人才,你寫的文章甚合我意,我可以出……”
她也不知道修真界的市價,於是估摸著道:“一字十枚靈石的價格,買你的文章,你意下如何?”
謝丹青依舊是沒什麼表情,腳步也不停一下,任由林羨魚跟著他走,冷冷地道:“不如何。”
林羨魚心道,這人簡直就是行走的冰塊,這等脾氣也太叫人望而卻步了,難怪話本子賣不出去呢。
但謝丹青越是冷若冰霜,林羨魚便越發地想要將這種人招攬入麾下,可謝丹青聽了她開出來的價碼,竟然絲毫不為所動。
難道她給出的價格還是太低了不成?
林羨魚準備扯住謝丹青的衣袖,再同他商量一下價格,而走到半道,一個身著褐衣的少年走了過來,顯然是謝丹青的友人。
見著謝丹青,那人便先是笑吟吟地喚了聲謝兄,又將目光轉向林羨魚:“這位姑娘,你這是……?”
林羨魚於是把自己的來意同他說了,隻見這少年聽到半途就忍不住彎起唇角,然後聽完就乾脆笑得彎下了腰,林羨魚屬實不懂他在笑些什麼,一臉茫然地道:“那個,我說錯什麼了嗎?”
那少年一搖折扇,端的是一派風流姿態,他對林羨魚笑道:“薑姑娘,在下方士微,是謝兄的多年好友。”
他一臉神秘地湊過來,低聲對林羨魚道:“薑姑娘,謝兄此人最是麵冷心熱,你彆看他冷冰冰的模樣,實則他心裡可高興了。”
林羨魚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去看謝丹青的臉色,實在很難從那張臉上解讀出“欣喜若狂”的意思。
方士微又慢悠悠地道:“不過薑姑娘,你給的價格,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謝兄寫的一本話本,至多也就賣五靈石,你出手如此闊綽,他一時間不信也是情有可原。”
林羨魚恍然大悟,又轉過去看謝丹青,想了想從身上的芥子袋裡取出來一袋靈石,她原以為原身必然不差錢,結果她數了一下,好像也才幾十枚靈石。
頓時有點郝然,林羨魚忍住囊中羞澀的窘迫,把錢袋遞給謝丹青,抬頭鄭重其事地道:“謝公子,我是真心想請你寫文章的,你的文章當真寫的極好,但我身上隻帶了這些錢……”
林羨魚越說越不好意思:“……如果謝公子你不嫌棄的話,就當收下定金?”
林羨魚萬分心虛,總覺得自己給的太少了,謝丹青冰冷的容色頭一次有了一點波動,他看著林羨魚欲言又止。
方士微適時地站出來,從林羨魚手裡取走了錢袋,熱情似火地道:“薑姑娘,這樁生意就這麼說定了,我替謝兄收下了!今後還請薑姑娘多多照顧謝兄的生意才是!”
林羨魚沒料到會如此順利,謝丹青一語不發,應當是默認的意思了吧,她還想再說些什麼,身上掛著的玉簡忽然劇烈閃動起來,林羨魚聽見孟師姐的聲音從裡麵傳來。
“小師妹!十萬火急!你快趕回來,掌門說要審理那幾個慫包在你屋中行竊一事。”
林羨魚才想起來,自己先前一時財迷心竅,把那三位外門師兄揍得鼻青臉腫的,好像是有點太……過分了?
畢竟他們偷竊未遂,林羨魚簡直可以預想到,等待自己的該是怎樣一場疾風驟雨,三堂會審的恐怖故事……
林羨魚努力寬慰自己,大不了就察言觀色,低頭認錯。
隻答不辯,瘋狂道歉,才是真理!
林羨魚和謝容二人打了個招呼便匆匆走了,謝丹青捧著那一小隻留有餘溫的錢袋,神情變幻莫測。
方士微打趣道:“謝兄,你這是鐵樹開花了呀,薑姑娘果真出手不凡……謝兄你準備寫個什麼故事?”
謝丹青看著錢袋,林羨魚也許並不知道,這一袋靈石,完全足以滿足普通百姓一年的開支。
果真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才會這樣無所顧忌地一擲千金吧。
兩人的身影也漸漸遠去了。
*
林羨魚甫一踏入清靜堂,就感受到一股凝重無比的氛圍,堂內穿著劍宗校服的弟子肅立一堂,掌門常淵端坐高堂。
而那幾個被她揍了一頓,林羨魚至今還沒有認清他們長相和名字的三位外門弟子則皺著個苦瓜臉,哭哭啼啼地跟掌門和各個長老訴苦。
陸聆和孟嬋雲站在弟子群裡,衝著林羨魚擠眉弄眼,林羨魚隻好微笑回應。
林羨魚窺見掌門滿天斑白的銀發,以及那看著就羸弱的身子,掌門聽著那幾個弟子的話,胸膛劇烈起伏——一看就是被氣的。
林羨魚生怕自己把老人給氣出個好歹來,這位掌門在原身的記憶裡十分疼愛她,對她多有溺愛,原身把掌門視作自己的親爺爺。
林羨魚暗自歎息,她果然還是太得意忘形了,正想麻溜地滑跪認錯一條龍,但林羨魚還沒來得及彎下膝蓋,就被掌門托住了手。
林羨魚:?
掌門一臉慈愛地看著她:“阿照,你真是受苦了。”
什麼……?
林羨魚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掌門轉身對那幾位嚎哭的豬頭臉道:“你們幾個臭小子,竟然連阿照的東西都敢覬覦,真是反了天了!”
林羨魚內心一片震撼。
她想讓掌門對自己偏袒也不必如此明顯,至少要在眾人麵前收斂一點吧。
那藍衣弟子捂著臉道:“掌門仙尊,您未免太偏心了吧!小……林師妹她對我們根本毫不留情,就是衝著要我們的命來的啊!求掌門做主!”
林羨魚心裡其實也覺得他說的話沒什麼毛病,不過被無條件袒護的滋味的確很好啊。
她看向群情激奮的師兄師姐們,看他們一個個的義憤填膺的模樣,忍不住擔心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全宗門聲討。
終於,一位師姐忍不住站出來了,林羨魚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就聽見師姐勃然大怒道:“陳櫟,你怎麼對小師妹說話的呢!你們幾個居然和小師妹搶東西,真是恬不知恥!”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師妹怎麼會有錯?小師妹可是我們劍宗的標杆,我們無數弟子的榜樣,容不得你們這般放肆!”
又一位青年翻了個白眼道:“還說小師妹揍你呢?小師妹那麼溫柔善良弱不禁風,她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麼可能會主動對你們動手?!你們編故事也不編的像樣點。”
林羨魚心道,但好像貌似確實是她先動的手……咳咳,她還是當沒聽見好了。
陳櫟簡直想一頭撞死在大殿內的柱子上自證清白:“你們!!”
林羨魚有點擔心他會一口氣呼吸不過來,但沒想到他愣是忍著怒意道:“我敢立誓,就是林羨魚的劍先對我們下手的!”
“好樣的,連小師妹都不喊了是吧?小師妹的名諱也是你可以直呼的嗎?沒大沒小!”
林羨魚都忍不住捂臉了,她有點尷尬,且讓她緩緩。
掌門還當她是被罵得太傷心了,立刻溫言寬慰她。
好在林羨魚不需要自己辯駁,自有師兄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小師妹怎麼可能主動下手,一定是你們故意撞上小師妹的劍鋒想要誣陷她,你們真是用心險惡。”
還有更激進的師姐道:“小師妹揍你們那是你們的福氣,跟小師妹說謝謝了嗎?你們這些不識好歹的家夥。”
陳櫟沒死在林羨魚的劍下,他也要被這些偏心得沒邊的家夥給氣死了,嘔出一口黑血來。
掌門終於看不過眼了,抬手止住了這亂哄哄的鬨像,一錘定音道:“不必多言,你們三人罰三個月的靈石俸祿,賠給阿照。”
陳櫟再次吐了一口老血,三人俱是麵色灰敗的模樣。
林羨魚還聽見身後有人小聲道:“真是便宜他們了。”
林羨魚忍不住腳步一抖。
照這樣下去,她日後恐怕遲早被暗殺,林羨魚決定以後縮著腦袋小心做人才是。
但是開辦解憂閣一事刻不容緩,畢竟這關係著她的身家性命,林羨魚隻和掌門師伯略提了一嘴,掌門立刻大手一揮給她批了一塊洞天福地,派弟子們幫她安上了“解憂閣”的牌匾,效率之高,令林羨魚歎為觀止。
*
林羨魚把謝丹青帶回了解憂閣,他第一次見這樣華美秀麗的庭院。
閣內燭火熹微,掛著七彩琉璃的燈籠,行人經過時便會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太過新奇了。
林羨魚邊走邊和他介紹:“謝公子,你不必拘謹,在這裡就像自己家一樣就好了,解憂閣本來就是為天下人排憂解難的地方,這樣我們的生意才能夠財源廣進啊。”
林羨魚一頓胡謅,順帶從書櫃裡翻出了白紙和毛筆,先是請謝丹青坐下,然後自己正襟危坐地落座在謝丹青對麵。
她擺出職業性微笑,抬手道“謝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