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特耐特宗。

柯茯抱臂跟著翟鳴向前走，像是早來過千萬遍，無比熟悉似的。

夏秀秀湊到柯茯旁邊，“柯前輩，不是第一次來？”

柯茯原本有些蹙起的眉立刻舒展開，綻出一個十分標準的笑，又帶著發自心底的喪樣，“不啊，親，你不覺得這個宗門建得過分標準了嗎？”

映目而來的中央大道，儘頭是集會廣場，周邊是分散零落的群峰，如果她沒看錯，遠處那座雲端之間若隱若現的最高峰，不是用來修煉的“圖書館”就是宗主長老等“教務人員”的辦公之所。

一下子讓她想起早晨7點55從床上驚醒，8點05在早八教室躡手躡腳閃入後門的日子。

前頭帶路的翟鳴聽到柯茯這聲吐槽，縱然高冷如她，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解釋說：“李老師特地找擅長卜算的道友占過的，說這樣的布局最適合我們因特耐特。”

夏秀秀不太明白這宗門哪裡標準了，隻是心中對柯茯的膜拜又上一重。

路上翟鳴遇上一熟悉弟子，順道讓人帶夏秀秀去辦入宗手續，柯茯則被領著前去了巍峨隱蔽的宗主峰。

宗主峰並不是整個因特耐特宗最高的峰，卻是整個宗門最僻靜靜謐的一處，柯茯一踏進此地界，就被冷得打了個哆嗦。

像冷氣永遠很足的教務室。

柯茯腹誹。

好在今日宗主大人並不在宗門，與另一位穿越人士去其他宗門參加“學術論壇”——翟鳴是這樣形容的。

峰頂主殿早有一人等候，據說是僅在翟鳴之下的一名木靈根修士，在原世界頗有幾分事業。

“所以，初次見麵他可能會有些刁難人。”翟鳴提醒道，“但他的修為與能力無可否認。”

柯茯點點頭，應對難搞的客戶，正她的本行，這點她倒不怵，隻是她還在想，自己那天怒人怨的靈根，翟鳴是接受了，其他人真的不會在破口大罵後將她趕出去嗎？

主殿大門在柯茯麵前打開，柯茯走進一步，又退了出來。

原牧？！！

穿越前世界的商業大拿，從來隻在媒體上見到的人物，這算什麼有幾分事業，這分明是天下事業十分，原牧獨占十二分，其餘人倒欠他兩分。

而今這人卻在翟鳴麵前，恭謹有禮地喊了聲“翟姐”。

原牧一身深綠長袍，長發束得很講究，一看便是著裝方麵的資深人士。

看著這一身打扮，柯茯竟有些幻視互聯網媒體上穿著三件套的商業大拿原牧，即便變更了時代與物理法則，那種掌握資源隨時會把人批一頓然後喊“開除”的氣質還是恒久遠。

翟鳴說是要去給柯茯拿個東西，主殿裡一下子隻剩原牧與柯茯。

那矜貴得如同穿越文必備男主的原修士原牧，薄唇微啟，“翟姐應該沒時間帶你，最近最閒的人應該算我一個。原牧，觴鱷峰峰主，認識一下。”

柯茯抿了抿唇，作為客服，她敏銳地聽出了原牧語氣中的居高臨下與不懷好意。

“柯茯。”

隻有簡短的通名介紹，麵對什麼樣的人，柯茯就是什麼態度。

原牧有些訝異，在發作前，似是想到什麼，謹慎道，“你從前是什麼機密研究所的教授？”

柯茯不解他何出此言，出於禮貌，還是道，“不是。”

原牧：“那你是什麼獨來獨往不能見人的隱世黑客？”

柯茯：“也不是。”

原牧放鬆了一半，但不知又想起什麼，再次謹慎道，“你在原來世界是做什麼的？”

柯茯有些明白過來，她昂起頭，直視原牧，一字一頓認真道，“我先前做客服的，售前售後全包，回複率99.999%，剛剛獲得行業十佳稱號。”

原牧穩重之中閃過一瞬輕蔑，“區區客服……倒是好命。”

柯茯不以為意，餘光見到翟鳴提著東西回來，朗聲道，“翟姐，像我這樣的五靈根，從什麼開始修煉比較好啊？”

“五靈根？”原牧雙目微瞪，無利不起早的商人屬性顯然讓他想直接將柯茯踢出宗門。

“先練劍鍛體，基礎打好萬事皆順……手抬點起來。”翟鳴提來的其實是一堆儲物法器，又從中取出一件件防身、攻擊、聚靈的各類法器、丹藥，一件一件往柯茯身上套，一麵輕聲嘟囔了句“出門小心點，彆被人當炮灰清了”。

柯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揚眉看向原牧，得到了原牧回的一個獰笑。

原牧：“翟姐，不如讓我帶小師妹，我創業之初也做過客服，應該與她有些共同話題。”

翟鳴抬眉，露出了個對她來說已經算是很大幅度的詫異：“你能友愛同門，這是很好的。”

原牧略帶得意地看了柯茯一眼。

柯茯摩挲手中儲物手鐲：不太理解。

*

當日下午，劍修班專業課。

因特耐特宗以導師製+大班授課為培養方案，各峰師父有各自的私藏教授，基礎內容則交由宗門統一培養。

比方說這節劍修班專業課，各位老中青師父便會將膝下立誌劍道的弟子送來，進行基礎培養。

“禦——”劍道講師統一吩咐道。

所有弟子麵前的長劍便穩穩起到半空中，像是等待主人的馬兒，整裝待發。

除了，柯茯。

“哐！”

十分清脆的鐵器掉落聲。

柯茯不太好意思地將長劍重新擺好，要說這柄劍還是翟鳴從庫藏裡特地挑選，一把低調奢華有內涵、蘊含滿滿老鄉互助扶持之情的名劍，從鑄造起到塵封庫前，跟著先主人斬妖除魔戰同行不知有多威風，如今在柯茯手裡卻連最基礎的禦空都禦不好，柯茯還是有些歉疚的。

擺劍，結印，禦劍。

長劍極迅速升到半人高，卻沒有絲毫駐留意思，哐當一聲再次掉落在地。

接連兩次失敗，陸陸續續有同門看了過來。

不過劍修班的同門大多比柯茯遇見的原牧友善，投來的目光好奇有之，想過來指點有之。

講師讓其餘同門先自行練習，親自到柯茯身側指點。

“放鬆。”一隻很溫暖的手放在了柯茯肩上，帶著暖融融的氣息在柯茯體內完成了一個周天運行。

講師眯了眯眸子，變了神色：“已經練氣大圓滿了？”

柯茯今日剛到因特耐特宗，起居用品還是中午剛去置辦的，第一節修煉課更是晚上才上到，隻知道自己是個五靈根，哪裡清楚什麼修為境界，講師說什麼她隻知道點頭就是了。

柯茯想到此，確定地點了下頭，“應該是！”

“是什麼是！”劍道講師是個火靈根，當即一個溫度不高的火球就擊在了柯茯腿彎處，燙得柯茯當即金雞獨立原地。

劍道講師：“都練氣大圓滿了還裝新生蛋子禦不起劍，上課端正態度！”

柯茯想要叫屈，奈何講師麵上隻有兩字——“不信”。

直到上了好些節課，與講師混熟後，柯茯才終於知道，禦物於空是再基礎不過的術法，剛入門和師兄師姐出門置辦個物什就順手給教了，而從練氣初期到練氣大圓滿，短則一年，長則三年，無論如何禦個劍是不在話下，在占地廣袤的因特耐特宗，更是人人都能禦劍飛行代步。

都練氣大圓滿了還不會禦劍，這不明擺著扯謊嗎？

然而，第不知道多少次禦劍失敗並終於砸到了劍道講師，柯茯慌忙跑去將劍取回，她思索道，“師叔您放心，我已經很有些體悟了，再來一次肯定能成。”

“不……”兩眼空空的劍道講師擺擺手，她錯了，她真的錯了，這就是一個練氣大圓滿了還不會禦劍的弟子。

講師晃晃頭撇去目中呆滯，看著柯茯的眼神除了重新回歸的溫柔，還多了分憐惜，“你師父是誰？”

照理來說，柯茯、翟鳴、原牧這些穿來的，師父都是那位傳聞中第一位傳來，並一手建立了因特耐特宗的宗主李老師，但奈何人現在在外開學術會議呢。

柯茯不假思索道，“師父今日不在宗內，代管我的是直係師兄觴鱷峰峰主原長老原牧。”

劍道講師頷首，扔出了個傳訊符，帶著她的溫柔退出了三裡地遠，但遙遠的空中依舊傳來幾句“你們怎麼搞的，孩子禦劍都不會就送來！”。

柯茯感受到周遭恣意波動的靈力，默默按耐下了阻止的心。

原牧很快趕來了，同樣帶著一身洶湧外溢靈力。

劍道講師將柯茯交給原牧，對柯茯溫柔道，“你今日先回去。”

又對原牧陰陽怪氣道：“可見也不是修為越高就越會教弟子。”

原牧一個素來的體麵人士，被譏得一口氣不上不下。

師兄妹二人一起目送劍道講師踹翻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樹，高聲囑咐讓“木靈根的人”去收拾，而後揚長而去。

柯茯好心給原牧遞了塊翟鳴上午剛塞給自己的靈石，“要不要吸點。”你看著快氣到爆體而亡了。

原牧本是要擺擺手拒絕，看了眼柯茯和她的劍，氣不打一出來，一把接過那靈石，“謝謝。”

原牧打坐吸收靈石，柯茯在旁邊蹲著看他。

原牧換了個方向不讓柯茯盯著他看。

緩了會兒，原牧疑似恢複了些氣力，咬牙切齒溢出點聲，“為什麼你連禦劍都不會？”

柯茯：“你是對我的天賦有什麼誤解嗎？”

原牧沉默了，連打坐修煉都停了片刻。

良久，他幽幽道，“這樣的話，你是怎麼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