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之家(5)(1 / 1)

高處不勝寒,尖頂上很冷,普蘿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的衣服和裙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接下來隻需要跳下去了。”她肩膀上的貓說道,呼嘯的風聲把它的聲音吹散了,她聽不真切。

“你……你說什麼?!”

“我說跳下去!”

她像是遭了一記晴天霹靂一樣,“什麼,不可能,這,這裡是城堡麵對深淵的一側,這個下麵就是天塹峽穀下麵的無底深淵,我怎麼能跳下去?!”

“噓!”那貓在她肩膀上換了個姿勢,“你聲音太大了,不要妨礙到我聽風聲。”

“什,什麼?”

“等到風向好了,你就跳下去。”

“不,不是的,你在說什麼……”普蘿塔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她還是按著貓咪的話降低了音量。

“弗魯弗斯-弗樓德萊”。

“……什,什麼?”

“我說弗魯弗斯-弗樓德萊,找到你腦子裡的咒術之流,挑出那幾個咒符拚出咒語念出來,不要告訴我你連這個都不會!”

普蘿塔隻能照做了,她閉上眼睛,靠著幾天前尼古拉斯教她的法典魔法咒符,拚出了那條咒語。

“弗魯弗斯……”她開始自己念叨著練習起來。

她感到肩膀上的貓繃直了身子,它現在的腦袋一定已經探到了很外麵,“烏雲散開了,月亮露出來了。”

“月,月亮?”

那隻貓笑了,發出“喵喵喵”的笑聲,“今天的月光很明亮,有這樣明亮的月光,做什麼都會順利的。”

“……”她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風聲變了,她也感覺到了,風向出現了微妙的變化,風力還是很強,狂風呼嘯著,就好像有人在蓋亞大陸的那一頭用力吹氣。

“就是現在,跳!”她肩上的貓命令道。

“嗚嗚嗚……”她閉上眼睛,不去想粉身碎骨會是什麼感覺,希望那隻是瞬息之間,她從腰帶上抽出自己的桃木手杖,紅寶石項鏈還綁在手杖尖端,她用雙手握緊手杖——

“快跳!”貓咪吼起來。

——她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抱著這是最後一次呼吸的覺悟,她聽見從腳下傳來荊棘藤蔓蠕動和生長的聲音,或許死路才是生路。至少我反抗到了最後一刻,她想到。

她雙手把手杖握在胸前,作出一個像是祈禱一般的姿勢,然後從塔頂跳了下去。

墜落,墜落,她感到自己像是一支箭正射向地心。

“念,快念,咒語!”風聲像是要把她耳膜穿透般咆哮著,幸好這隻貓咪的嗓音也足夠有穿透力。

【弗魯弗斯-弗樓德萊!】金色的咒符在腦海裡組成咒語,一股暖流從她的手中湧進手杖,她感到自己的手杖突然發熱,接著像是有什麼大傘把手杖勾住了一樣,巨大的浮力讓她在空中蹬了一下,然後,墜落變緩了,她就像是被風吹動著的蒲公英那樣,緩緩地飄浮在空中。

她的袖口、裙子被風吹得鼓起來,風從峽穀對麵吹過來,而她正被一點點被吹往博瀚。

風依舊呼嘯著,如同惡魔的吐息,她嗅到了風裡麵淡淡的金屬味道,她平時討厭這種味道,但此時,她感受到大風正托舉著她,讓她免於一頭栽到地裡。

她一路飄浮滑翔,像是隨風飄逸的落葉,從城堡的最西端,越過漆黑的塔樓尖頂,穿過正被荊棘攀爬的高牆,滑過昏暗無光的窗戶,直到城堡的最東邊,朝向博瀚大陸的一邊。

真是奇妙的感覺。我正在空中飄,她想到,就好像真正的魔法師那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落到了地上,因為失明她沒有心理準備,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但或許是大雨過後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土地很柔軟,一點也不痛。

她略有狼狽地站起來,靴子上和裙子上都沾滿了泥濘。

經過了一夜高度精神緊張和奔走逃亡,她的體力有些透支了,她隻想就這樣倒在地上睡一覺,但地上太臟了,她又隻能站起來。

“還沒結束呢,”那隻貓依然在她的肩膀上,它像是一條圍脖搭在她的脖子後麵,“彆磨蹭,得快點離開這裡。”

離開,離開……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著,甩了甩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昨天我和尼古拉斯去過森林裡,那裡有一條河,河上有一條船,我們可以坐船出去。”

“好,動作快點。”

她按著記憶裡的方向開始走,泥地很滑,雨後還有水坑,她一深一淺地走著,土地異常柔軟,像是要把她的鞋子陷進去似的,她走得踉踉蹌蹌,泥點濺滿了全身。

走著走著,她想起來這會兒沒有怪物在後麵追了,那些疑問又重上心頭。

“嗯,貓咪先生,我可以問問,你是誰嗎?”她謹慎地說道。

“你還不知道我是誰!你個小鬼記性也太差了!”那隻貓生氣了,“聽好了,我是把你從冥河裡撈回來的人,偉大的科摩格大人!”

科摩格……她好像想起來了,那個來自深淵的聲音,那個在生死交界處把她帶走的魔鬼。

“你……”她朦朦朧朧裡有點印象,尼古拉斯把這個惡魔封印住了,“那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說了你也不一定會懂,我自有安排。”

“好吧……”她繼續往前走去,但是那天晚上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走對了方向,雨後森林到處都是潮濕的味道,無論什麼地方的氣味都一樣,把她搞得暈頭轉向,她就這樣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不停地走啊走,肩膀上的貓時不時在她快撞上樹的時候提醒一下。

終於,她聽見了窸窸窣窣的人語聲,有好幾個人在什麼地方說話。

她想上前呼救,但又害怕遇到強盜,衡量之下,她隻能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但走在樹林草叢間難免發出響動,她沒靠近多久,就聽見一個男人大吼,“是誰在那裡!”

她嚇得僵住了,一個成年人有力的腳步聲朝她走來,她在心裡默默祈禱彆是強盜,幸運還是降臨了,那個人看到她,先是驚訝得一時語塞,然後便朝著後麵的夥伴大聲叫起來,“她出來了,那個小姑娘自己跑出來了!”

她認得這個粗獷有力的聲音,是格魯特,她和尼古拉斯在強盜團裡的時候遇到的男人,他想領著強盜去蔚藍森林裡同歸於儘。

“格,格魯特大叔?”她說道。

格魯特拉著她的手把她往那幾個人的地方帶,他身上穿著簇新的布衫,胸口套著皮甲,腰上係著一把大刀,她被推向人群,然後一個人撲到了她身上,那是尼古拉斯,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天呐,你出來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這時,她聽到有兩三個人的腳步聲朝他們走近,一個男人開口了,那是尼古拉斯的父親艾勒裡·梅林。

“你是怎麼出來的?”宮廷大法師對著女孩皺起了眉頭,像是在研究什麼?

“啊,我……”她想說是科摩格幫了她,但是卻發現那隻貓咪不在她的肩膀上了,它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

“老爸,她好不容易跑出來,你怎麼還像審犯人一樣問她話,還不是因為你當時沒把她一起帶出來!”尼古拉斯對著自己的父親沒好氣地說,接著又轉過頭拉著女孩的手把她帶到一個樹乾下,那裡鋪著一塊毯子,他幫著普蘿塔坐下,“趕緊休息一下吧,我剛剛都快擔心死了。”

艾勒裡·梅林一臉不悅的表情,但他沒有再追問,隻是走到一旁,“尼可拉,這個女孩能跑出來,不意味著你能跑出來,而且我剛剛已經和你解釋過很多遍了,瞬息傳送魔法隻能帶上和自己有長久羈絆的人,我隻能帶上你。”

“那你當時就不應該用傳送門,你就應該打開城堡門把我們兩個都帶走!”

“你想得太簡單了。”

“啊,好了好了,現在都好了,我們也不用再吵架了。”格魯特揮著手朝他們走來,接著他走到一棵大樹下,樹乾上牽著三匹馬,“現在我們準備回去好了。”

“她身材小小的,或許是從門縫裡跑出來的吧。”艾勒裡的左側,一個女人說道,她穿著一身棕紅色的布甲袍子,脖子上圍著一條灰色圍巾,紅色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束,在她的肩膀旁邊,一個水晶球懸空飄浮著。

“總之這下皆大歡喜了,我們總算可以回去了。”艾勒裡的右側,一個男人說道,他身材精壯,同樣也是穿著布甲衫,但用黑布蒙起了大半張臉,棕色頭發剃得很短,他腰上左右兩側分彆掛著一根短杖和一把匕首,“老大,我可不想再看到您和公子再吵架了,你知道我最不擅長勸架了。”

“遇到這種情況可真是太頭痛了,哈哈。”紅頭發的女人笑了起來,“如果是其他人這樣扯著您的衣服對您大吼大叫的,我們可都知道該怎麼做,但他是您的兒子,我們可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啊。”

他們正說著話,突然從天塹峽穀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如同地鳴一般,好像整片諾亞丘陵都在地震。

當地鳴終於結束,所有人才慢慢緩過神來。

“這,這是怎麼了?!”格魯特大叔驚慌地喊起來。

紅發女人把手一揮,那個水晶球飄到她的眼前,發出朦朧的紫光,一個影像投影在水晶球的光圈裡,那是天塹峽穀旁邊的黑曜城堡,此刻巨量的荊棘已經把整個城堡團團圍住,並且還在不停地朝外伸展,整個城堡看起來就像是個立在懸崖邊的怪物似的。

“城堡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女人說道。

艾勒裡不慌不亂,“我估計是因為索爾赫瑞爾家沒有出現下一任的繼承人,城堡出現混亂了。”

“沒有繼承人,怎麼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怎麼說也是雅蘭國的三大魔法家族之一啊。”蒙著麵的男人說道。

“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情,我們得趕緊走。”艾勒裡沒回答他的那句話,隻是自顧自說道。

蒙麵男人走上去想去格魯特大叔手裡接過馬匹,但他腳卻直接陷進了泥地裡,“這,這是怎麼了,這個地麵……”

大家發現腳下的土地就好像變成了沼澤一樣,濘泥不堪,難以行走,而且,泥土正在變得越來越軟。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城堡的魔力波及到周圍地方了,”艾勒裡說道,“我們得趕緊離開。”

格魯特大叔試著讓馬匹動起來,但馬兒的蹄子也一樣陷進了泥地裡,“不行,馬不可能在這種地方跑的。”

整片森林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