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安東尼爆發出尖叫,“什麼叫做沒有繼承人,繼承人是我父親,要不就是我!”
狄安娜把信封重新收好,往前邁了一步,維斯塔和烏爾肯也往前邁了一步,緊緊貼在她的兩側。
狄安娜首先開口:“當我們被索爾赫瑞爾祖先們創造出來的時候,我們被誓約所限製。”
烏爾肯接著她的話往下說,“我們的誓約要求我們必須忠於索爾赫瑞爾家族之人,但是,家族之人難免會有分歧,所以最後我們的誓約便是,臣服於家族的族長。”
維斯塔接著烏爾肯的話往下說,“現在城堡不再有族長,我們也不再受任何製約,我們不再忠於任何人,我們……”
狄安娜接著說,“我們自由了,”她笑起來,那笑容很是詭異,“從來沒有感覺那麼好過。”
維斯塔和烏爾肯睜大了眼睛,那如同陶瓷一樣精致的臉龐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女仆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現在誰也不能命令我們,我們可以做我們想做的任何事。”
烏爾肯和她相視一笑,“再也沒有命令,再也沒有壓迫,從此以後隻有快樂。”
維斯塔接著說,“還有複仇。”
突然,禮堂上的燈倏地熄滅,安東尼還有尼古拉斯發出詫異的驚叫,當燈亮起,狄安娜已經不見了,但維斯塔和烏爾肯還站在台子上,他們兩個的表情凶狠,滿臉獰笑。
禮堂燈再次熄滅,四周傳來各種爆裂、怒吼、嚎叫的聲音,艾勒裡一把抓住尼古拉斯,確保他在自己旁邊,下一刻,燈再次亮起,台子上已經沒有人了,但有兩隻巨獸,它們體型巨大、渾身絨毛,尖牙利齒,目露凶光,兩隻血紅色的大眼正俯視著底下的四個人,像是掠食者在打量著獵物。
【這麼多年的怨氣,這麼多年的苦役,今天,全部都將結束!】
尼古拉斯想到維斯塔和烏爾肯的紅眼睛,這就是他們兩個,這兩個人變成了怪物!
燈光再次熄滅,這時,艾勒裡對著他的兒子說道:“尼可拉,快用光明咒!”
男孩幾乎在一瞬間就使出了咒語,魔杖發出的光芒正好能看清禮堂裡的動向。
第一隻巨獸弓起背,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貓,接著一躍而起,朝著他們的方向撲來,艾勒裡嘖舌,迅速拔出魔杖,吟誦咒語,那本是非常複雜的咒語,但他卻念得輕而易舉,瞬息間,他的魔杖尖端呲呲作響,一道巨大閃亮的雷電從法杖中竄出,射中了朝他們撲來的怪物,不僅如此,那道閃電貫穿了那個怪物,從它身體的另一側迸出,又轉而射中了另一個怪物。
怪物掉到地上,胸口被擊出了一個焦黑的大洞,但是緊接著,它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方才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沒有用的,我們的生命和這座城堡是連在一起的,隻要在這個城堡裡,我們就是不死的,除非這座城堡被摧毀!】
艾勒裡皺了皺眉頭,怪物的第二次進攻開始了,一隻怪物朝他撲來,另一隻怪物繞到後方,口中噴出腐蝕性的黑水,看來他們都把他當作了首要敵人。
宮廷大法師再次施展了保護罩,把他的兒子和普蘿塔都圈在光罩裡,巨獸的牙齒磕在了防護罩上,金色的咒文在罩子上閃爍、顫動。
他再一次揮動魔杖,從地麵上生出白光形成的鎖鏈,把兩隻怪獸鏈住,但沒維持幾秒,怪物就嘶吼著掙脫了。
他沒有停手,繼續用出降雷咒,奔騰的閃電貫穿怪物,那兩個怪物雖然不會死,但看來還是能感受到痛苦,它們發出淒慘的嚎叫,這次起身以後它們沒有直接再次攻擊,而是分頭行動,一隻巨獸跳到了他們眼前,橫亙在人們和大門的中間,另一個則是跳到了二樓,朝天吼叫,隨著它的吼叫,城堡又開始震動、轟鳴。
“它擋住了我們出去的路,我們得把它引開!”尼古拉斯指著門口的怪物說道。
“安靜,尼可拉。”他父親的話簡潔明了,不容辯駁。
普蘿塔聽到了牆壁擠壓、石料摩擦的聲音,尼古拉斯看到城堡牆壁裡,磚頭和磚頭的縫隙裡冒出了什麼東西,嫩芽,不,它很快長成了藤蔓,帶著尖刺的荊棘藤條,就好像從城堡地基裡長出來似的,把城堡當成了它的寄生對象似的,不停地蔓延著。
“不好,”他父親說道。
他不知道什麼東西不好,這荊棘藤蔓意味著什麼嗎?下一秒,他父親用他空出來的那隻手揪住了他的後頸,再下一秒,他覺得天旋地轉,好像空氣被扭曲了似的,周圍一切景象一團糊塗。
再下一秒,他和父親已經來到了城堡外麵。
“這,這是怎麼了!”他還有點暈眩,但他清楚地知道此時自己不在城堡裡了,他在森林裡,父親就站在一邊,旁邊還有幾個人。
“這是瞬息傳送魔法,我把你從城堡帶出來了。”他的父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枚戒指戴在手上。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帶出來?”
“城堡馬上要封閉了,那兩個怪物又是不死的,趁著它們沒把我們徹底關在裡麵,用傳送魔法離開是最好的選擇。”艾勒裡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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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和他父親不見了,普蘿塔感覺到了,他們的氣息憑空消失了,就在一瞬之間,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那樣。
突然之間,隻有她一個人了,在這座已然陌生的城堡裡,孤立無援,麵對可怕的怪物。
她的大腦陷入迷茫,她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呆住了,他們會回來嗎?她徒勞地想著,尼古拉斯會回來的,他從來沒有扔下過我,她在心裡一遍遍安慰自己,但是她的直覺正叫囂著一個相反的答案。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又變黑了?!我什麼也看不見啊!”安東尼驚慌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沒等他說出下一句話,普蘿塔聽見巨獸在空氣中飛撲的聲音,它的爪子觸碰地麵的聲音,然後是……
“不不不,救命啊,維,維斯塔,聽我說,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啊啊啊啊!”
慘叫嘎然而止,接下來是一陣嘎啦嘎啦的聲音。
普蘿塔渾身顫抖縮成一團,蹲在地上,她感覺渾身血液凝固,恐懼令她心臟狂跳,血腥氣味彌漫開來,伴隨著什麼東西噴濺到地上的聲音。
她徹底呆住了,手腳不聽使喚,隻能怔怔地聽著怪物牙齒嚼動的聲音。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碰到了她的腿,她差點直接嚇得暈厥過去。
她閉上眼睛祈禱痛苦不要太漫長,可那個東西沒有傷害她,她沒有等到利爪撕裂她的皮膚,沒有等到尖牙刺進她的血肉。
四隻肉掌一躍直接跳到了她的肩膀上,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掃過她的脖子,那是一隻小動物,她以前摸到過的,靈巧、柔軟、嬌小——那是一隻貓。
“快點,”那隻貓對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幸好她已經僵住了,不然會直接尖叫起來),聲音滑稽又沙啞,如果一隻真正的貓會說話應該就是這樣的,“趁著那兩個家夥忙著,趕緊逃出去。”
這個聲音讓她有些似曾相識,可她以前絕對沒有遇到過會說人話的貓,這是怎麼回事?
她來不及去想這是個什麼貓,從哪裡冒出來的了,這幾天發生的奇怪事已經太多太多了,她一點點消化著這句話,逃出去,要逃出去……
我做得到嗎?她想,過去所有的危險,都是靠著尼古拉斯在旁邊才化險為夷,現在隻有一個人了,我怎麼可能做得到,我……
她想起在禁書室和祭祀之間的經曆,她成功放出了咒語,她做到了很多事情,尼古拉斯和她說過,你是至關重要的,沒有你可不行……
我得打起精神來。
“愣著乾嘛啊!”肩膀上的貓焦慮地催促起來。
“我……我的腳有點麻了……”她用最低的聲音說道,逃出去,她想,這裡是大廳,城堡的正門就在大廳裡,但是那個正門很厚重,打開會有很大動靜……算了,等到了大門再說吧。
她半蹲著,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周圍,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長條椅,一點一點朝大門的地方挪去。
她努力讓自己的頭腦運轉起來,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她唯一會的魔法是光明咒,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用光明咒,無疑是暴露自己,所以她隻能躡手躡腳地偷偷溜出去。
嘎啦嘎啦的聲音停止了,周圍再次陷入寂靜,過兒一會兒,她聽到那兩隻巨獸逡巡的腳步聲。
他們在巡邏,他們在找我。
她不敢用力呼吸,輕手輕腳地爬行著,此時,雙目失明的缺陷反而拯救了她,她太適應在黑暗中走動了。
【在哪裡,在哪裡,看不見,另一個在哪裡?】
她聽見巨獸的低吼聲。
她集中精神,用跪爬的姿勢繼續移動,用最幅度最小最輕微的動作,就連衣服布料之間的摩擦聲都沒有發出來。
她繼續挪動著,這時候,她的腳撞上了什麼東西,磕了一下,發出一點響動,在寂靜的空間中中如此突兀。
她嚇得僵住了。
巨獸又一次在空氣中飛撲,朝著她的方向。
【在那裡!剩下的那個!】
她聽到巨獸低下頭不住嗅的聲音,他們在找她,他們順著聲音找過來了,一旦被找到就全完了!
她咽下一口唾沫,他們是順著聲音過來的,說明他們在黑暗裡也是看不見的,作為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她深知看不見的人對於聲音有多麼依賴,於是她用最輕的動作摸到那個把自己磕到的東西,那是一個小石塊,應該是之前城堡晃動的時候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她撿起石塊,朝著自己前進的反方向用力地扔了過去。
石塊墜落發出一聲悶響。
【在那裡!】
兩隻巨獸被石塊所吸引,朝著反方向跳去了。
普蘿塔深呼吸兩口,稍微平複了一下呼吸和心跳,然後繼續緩緩向門口的方向爬去。
快到了,她在心裡想著,通過這幾天的曆險,她已經很熟悉大廳的構造了,大門就近在咫尺,接下來她可以如法炮製,先投擲什麼東西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然後趁機打開大門跑出去。
當她摸到大門的那一刻,突然,從門上傳來了一個刺耳的聲音:
“她在這裡,這個冒牌貨,帶她進來的那個小鬼假裝她是家族的人,讓這個冒牌貨在城堡裡住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