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城堡(3)(1 / 1)

尼古拉斯跟著他們穿過大廳之後,走過一圈又一圈的回廊進入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很空曠,四周圍著牆壁擺了好幾張床,在房間的最中間有一張黑色的石床,但床上沒有被褥也沒有毯子,就是裸露的床板,床板上刻著一圈圈細小的咒文,密密麻麻螞蟻般填滿了整塊木板。

維斯塔將普蘿塔平放在石床上,尼古拉斯也跟著來到床邊,他用手撫摸了一下床邊緣的咒文,他認識這些符咒,這是法典魔法的咒語,這種魔法是當前博瀚大陸的正統魔法,也是尼古拉斯平時在學校裡學的魔法,這種魔法和其他魔法的最大不同就是可以以咒文的形式保存、記錄,如同法典中的法條一般。

他驚訝地發現,床板上的魔法刻了不止一層,而是至少有兩三層,也就是這張床板上至少寫了足以鋪滿三張床的魔法咒語,那得是多麼驚人的量。

“索爾赫瑞爾一族並不擅長法典魔法,而治療和回複的魔法是法典魔法中最難的一種,他們自然為此煩惱,畢竟深淵魔法是破壞的魔法,所以他們建造了這間治愈之間,這裡將法典魔法的治療之術刻印成文,隻要有一個人領頭施法,其他人就可以跟著施展治愈魔法。”狄安娜對著尼古拉斯說道,“您妹妹身上的傷很重,我們需要大量的魔力來驅使足夠多的魔咒,放在過去,我們城堡裡住著百來號人的時候當然沒有問題,但是現在,家族裡實在是人丁不旺,我們三個身上的魔力也是有限的,所以……”

“可是我……”尼古拉斯盯著那細密的法典魔法咒印,“這是很難的法典魔法,我恐怕……”

“上麵基礎的咒印您認識嗎?”

“我認識,但我理解不了這些咒印連成的咒語,讓我施法的話……”

“您隻要跟著我們詠唱就行,隻要您能念出來,我們可以保證魔法可以順利施展,保證不會反噬到您,我們隻是需要更多魔力。”

尼古拉斯看著普蘿塔了無生氣的臉龐,“需要我的魔力是吧,沒問題的,那就開始吧。”尼古拉斯伸開了雙臂,合誦魔法的形式在學校的課堂上所有人都學到過,狄安娜、烏爾肯、維斯塔還有尼古拉斯手拉手圍成一圈,將普蘿塔和她所躺的床圍在圈裡,尼古拉斯閉上眼睛、目光向內,呼喚著身體裡的魔力。

狄安娜、維斯塔、烏爾肯開始詠唱,他們音調一致、節奏同步、仿佛是同一個人似的心有靈犀。

尼古拉斯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會念那些高級魔法的咒語,烏爾肯和狄安娜一個握著他的左手一個握著他的右手,他感受到咒印從他們的手掌流進自己的手掌,流進他的胸口,像是石子打入水中泛起漣漪一般,激起他身體內的魔法,他的魔力自動化成了咒印。

他的嘴自動張開,舌頭自動滾動,那一個個咒印自己指揮自己從他的嘴裡蹦了出來。

他們四個人的咒語喚醒了刻在床板上的咒印,石床上的咒文由外向內一圈一圈地亮了起來,它們閃著金光從床板上的刻印裡蹦出,一串串金黃色的咒文漂浮在普蘿塔的身邊,映照出溫暖的光,尼古拉斯可以認出來咒語中的幾個主咒符,都是表示治療的咒語。越來越多的咒語泛著金光從床板上冒出來,圍著普蘿塔的身軀把她托了起來,這些咒語圍著普蘿塔旋轉,然後開始灌進她的傷口,暖光包裹著她的身軀,咒文還在源源不斷地湧進她的身體裡,當最後一個咒符也沒入女孩的傷口,金光也徹底消失,女孩緩緩地從半空中落到木床上。

魔法結束了,神秘的仆人們放下了手,尼古拉斯感覺恍如隔世,他法典魔法用得不多,僅限於老師上課時教過的那些,他更喜歡媽媽教他的深淵魔法,但是這一次,他感覺很奇妙,高等級的法典魔法流過他的身體,令他倍感震撼,他想起老師曾對他說過的話,法典魔法是比深淵魔法更了不起的魔法。雖然當時的他對此不屑一顧,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普蘿塔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床板上,尼古拉斯探身向前,看到她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血色,但是女孩隨著呼吸平穩起伏的胸口還是讓他一顆提起來的心臟落了地。

“少爺,你的手也讓我們來治療一下吧。”黑衣女子指了指尼古拉斯的右手,男孩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右手當時在驅趕狼群的時候被狼牙刺穿了,說實話,這一路上他光顧著為普蘿塔的傷勢提心吊膽了,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

同樣的治愈魔法再一次施展之後,尼古拉斯的右手很快便完好如初了。名叫烏爾肯的年輕男子把他帶到了城堡二樓的一間浴室,還給他拿了一套新衣服。

他原本的衣服已經被汙泥和汗水浸透,像是生在了他皮膚上一樣難以剝離,他費了很大功夫才把衣服全部脫下,他看到自己外套背上的部位全是棕紅的血漬。

普蘿塔的血,他想到,感到一陣揪心和難受。

他把臟衣服扔到一旁,爬進浴缸裡泡了很久,讓熱水充分地浸潤著四肢百骸,氤氳的蒸汽驅散了連日來的狼狽艱辛,平和舒適的感覺漸漸在他身體裡擴散開來。

洗完澡以後他拿起烏爾肯給他的衣服,尼古拉斯猜測這是過去生活在城堡裡的人留下來的衣服,他抖開衣服看了一下,樣式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長褲,一件配套的棕色馬甲外加灰色外套。外套雖然顏色暗淡但領口和袖口上都用金絲繡著相當精細的花紋,胸口上用金線繡了一個一顆月亮圖案,他記得這是索爾赫瑞爾家的族徽裡的一部分。

左邊是彎月,右邊是星星,他回想到狄安娜對族徽的解釋,彎月代表家族,星星代表眷屬、門徒和追隨者。

換上新裝後他來到鏡子前,雖然流浪在外的時間隻有短短幾天,但他感覺自己像是有半輩子沒接觸過浴缸、鏡子這種文明世界的產物了,鏡子裡倒映出來的麵容讓他覺得陌生,安德烈亞舅舅的那句話再次在他腦海中回響起來——

“畢竟他長得跟艾勒裡·梅林那個白眼狼簡直一模一樣。”

所有見過他的大人幾乎都會說這樣的話,他們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和你老爸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事實也的確如此,他的麵容和他的父親幾乎彆無二致,蒼白臉頰、高挺鼻梁,烏黑頭發微微帶卷,青灰色眼珠在劉海下閃爍,隻不過作為小孩子,他的麵孔更加稚嫩一些,還沒有像他父親那樣硬朗的線條和深邃的眼神。

他揉亂自己的頭發,因為他父親總是把黑發梳得平整順滑、纖毫分明,然後用絲帶係成一個馬尾垂在腦後,人們總說宮廷大法師艾勒裡·梅林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

“至少我的頭發樣子跟他不一樣。”他喃喃自語,並下定了決心一輩子不養長發。

“明明媽媽也長得很漂亮,怎麼我就全部都隨了老爸呢……”他在心底無聲地抱怨道,走出了浴室。年輕的黑衣男子把他領到了二樓走廊深處的一間房間裡。

“這裡是過去索爾赫瑞爾家的小孩子們用的房間,因為現在城堡裡住的人很少,這些房間都空出來了,正好您可以用,”他雖然用詞恭敬,但卻麵無表情,語調也沒有一絲起伏,仿佛沒有感情的機械,“順便一提,您妹妹的房間就在對麵,不過她現在正在休息,我想也不用去打擾她了,那麼,您請好好休息。”

男子退下後,尼古拉斯進入了房間,房間裡的陳設非常古樸,家具也十分簡單,隻是放了一張小床、一口衣櫃,但在床對麵的牆上,還擺著一個書櫃。男孩簡單地環視了一下房間的環境,覺得沒有什麼危險之後便爬上了床,經曆了一個接連好幾天的長途跋涉和精神緊繃之後,他終於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即便現在還是大白天,但他一闔上眼皮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