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大盜(6)(1 / 1)

尼古拉斯警覺地四下張望,現在他還沒有看到什麼危險性的東西出現,也沒有感知到什麼魔法,但是這很有可能是由於他被女巫下了詛咒而無法使用魔法的緣故。

但我們兩個小孩也被牽扯進來了,格魯特即使這樣也會想和強盜們玉石俱焚嗎,但又話說回來,他並不認識我們,即便是普蘿塔也不是和他同村的人,男孩想要回頭看格魯特的表情,但卻並沒有這個勇氣。

“嘿,你們快看,那邊有個裸體女人!”五個強盜中的“刀疤臉”突然高聲喊道,手指指著樹林一邊的草叢裡。眾人朝他指尖的方向看去,除了普蘿塔以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畢竟她是看不見的),半人高的茂密雜草中盛開著一朵巨大而妖豔的藍色花朵,乳白色的花蕊像緞帶一樣從花心中一根根垂下,花朵後麵站著一個身影,從體態看就像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但她的頭和半個身子都被花草遮擋住了無法看清。

“怎麼這種森林裡還會有女人?”“大鼻子”有點疑惑地嘟嚷道。

“我可不管,隻要是女人我就得衝在最前麵,哈哈哈,駕!”“刀疤臉”話音未落就趕著馬匹朝女人的方向奔去了,就連強盜頭子也沒能攔住他,剩下的人眼看著他連人帶馬直接一頭栽進了花叢中,緊接著,沒有一絲一毫的過渡,一股鮮血像噴泉一樣從藍色花朵的花心中噴灑而出,血量之大足足染紅了半徑一米多的林地。

矮個強盜頭子所坐的馬匹極度不安地嘶鳴起來,向上舉起前蹄似乎想把他摔下馬背,其他人花了一陣功夫才把它再次馴服,氣急敗壞的強盜頭子對著格魯特大吼道,“都是你搞的鬼吧,說,你都乾了些什麼?!”

“嗬嗬嗬……”雙手被捆在身後的男人低著頭發出一陣輕笑,“我又能對你們做什麼呢,我隻是把你們帶到了這個埋藏著無儘寶藏的地方啊嗬嗬嗬……”

“我現在就把你給宰了!”大鼻子的強盜從腰間抽出彎刀朝他們走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步步緊逼的格魯特非但沒有退卻,反而高高地仰起頭發出了響徹樹林的高亢笑聲,癲狂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山林間,聲波撞擊到各種樹葉樹乾上又反彈回來,像是一組狂亂的奏鳴曲,拿著刀的強盜似乎也被這個瘋子般的行徑給震懾到了,他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喂,矮子,你想要的找到寶藏嗎,我現在就告訴你們,諾亞丘陵可不是你們的遊樂場,而是你們的墓地啊!”

格魯特猛地又向前邁了一大步,他昂首挺胸,把自己被揍得不成人形的臉正對著馬背上的強盜,炯炯有神的目光就像犀利的刀鋒一樣直戳對方的內心深處的恐懼,“知道嗎,過去這裡有一個很強大的魔法家族,索爾赫瑞爾家,他們會用一種非常恐怖的魔法,也就是俗稱的深淵魔法,據說那種魔法可以控製魔物,於是他們在森林裡圈了一塊地方,把受控製的魔物都養在這片森林裡,然後用魔藥把草木染成了藍色,提醒周圍的村民不要靠近,所以這下你們知道了吧,你們的忌日到了!”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全力一般狂吼起來:“蔚藍森林裡的怪物們呀,你們聽到了嗎!我現在就在這裡,我把我的全部都奉獻給你們,儘情地享用你們的祭品吧!”

從深藍色的密林深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一陣風呼嘯著穿過一根根樹乾,發出詭異的聲音,突如其來的陰霾掩蓋住了陽光,把森林籠罩在陰影之下,即使是再遲鈍的人此刻也會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尼古拉斯感覺冷汗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從額頭上滴下來,他瘋狂地在腦海中搜索魔法的痕跡,但卻一無所獲,女巫的詛咒就像是在他的內心中建起了一堵厚重的牆,把他和魔法徹底隔絕開了。

普蘿塔緊緊地捏著他的手臂縮在他身後,絕望、無助而又恐懼的情緒在內心不斷滲開,像是水池上的一圈圈漣漪從胸口擴散到手腳,尼古拉斯感覺自己可能快要發抖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麵臨如此的恐懼。

從剛剛“刀疤臉”倒下的地方走出來一個身影,“她”乍一看很像一個裸體的女人,但仔細一瞧就會發現,在原本應該是腦袋的地方並沒有臉,而是長著密密麻麻的藍色花朵,“她”的四肢白皙而細長,但手臂和小腿的末端並不是手腳,而是尖利的勾爪。

“對不起。”格魯特大叔朝兩個小孩子的方向說道,現在已經不用擔心強盜們了,他們自顧不暇,“大鼻子”和強盜頭子神色慌張地背靠背舉著刀子,另外兩個穿著袍子的“萬事通”和“老禿頭”則是從身後掏出了法杖,那個女人般的怪物正在向他們走去。

“對不起,我本來想自己跟他們同歸於儘的。”格魯特低著頭說道,“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讓你們也跟著一起來,我已經定下計劃了,也不能帶他們去彆的地方,真的對不起……”

“格魯特大叔……為什麼啊……”普蘿塔有些幽怨地說道。

“我們本來可以活下去的,”尼古拉斯感到自己的話語裡充滿了憤怒,“我們三個本來都可以活下去的,現在就為了你這個一時逞英雄的計劃都要跟著陪葬了,你難道以為死了這幾個強盜剩下的村民們都可以得救了嗎?”

“尼古拉斯,後麵,後麵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普蘿塔的聲音突然驚恐得變了調。

從樹林前方緩緩冒出了兩隻野獸,他們身形像狼,但體型龐大的如同狗熊,它們的毛皮和這座森林一樣冒著藍光,它們的腦袋上都有三隻眼睛。

“啊……該死啊!”男孩在心底裡默念著,“為什麼會這樣啊?”

一個強盜發出一聲慘叫,形似女人的魔物已經將鉤爪刺進了“大鼻子”的胸膛,兩個魔法師高聲吟唱著咒語,強盜頭子則是咒罵著躲到了一旁。

但現在哪還有空關心彆人?瀕死強盜一聲聲哀嚎撥動著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尼古拉斯,我有辦法了……”普蘿塔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說什麼?”

“我還記得以前我哥哥跟我講過,他們以前在追兩隻黃鼠狼,在快要追上的時候兩隻突然往不同的方向跑了,然後他們就隻能追一隻……”

“你說往不同的方向跑嗎,可是我們是兩個人,對麵也是兩隻怪物啊……”

“或許他們也會隻追一個人。”

“可是你跑得了嗎,你都看不見。”

“沒事的,跑兩步還是可以的。”

“……好吧,那我往右邊,你往左邊。”

“……聽好了,”尼古拉斯瞪大了眼珠盯著前麵的兩隻野獸,它們在兩個小孩跟前幾步路停住了腳步,六隻眼睛齊刷刷地回瞪著他們,過了幾秒鐘,最前麵的那匹狼微微低下了身子。

“快跑!”尼古拉斯吼道,他們往不同的方向跑去,尼古拉斯邁著步子拚了命地飛奔著,他恍惚間仿佛聽見了狼狗的嘶鳴聲,於是更是卯足了勁撒腿奔跑,不知道是過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他已經完全感受不出時間,他回頭瞥了一眼,發現藍色的野獸並沒有追上來。

他感覺自己心跳如雷、血脈噴張、冷汗直冒,我做了些什麼,他莫名想到,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一個如果沒有失去魔法就永遠不會明白的道理,他想到晚上普蘿塔問他為什麼不會害怕,他用顫抖的手指去臉上的汗珠,他沒有那麼勇敢,不想承認但必須承認,就如老巫婆維多利亞說的那樣,她們總想拉攏普蘿塔,她們確實能看到一些被庸俗的人們所忽視的東西,普蘿塔比他更勇敢。

他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說,快走吧,彆回頭,就這樣逃走,回到你首都的家,和爸爸道歉,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假裝你還是那個愚蠢可笑,不諳世事的小孩。

他停下了腳步,如同慢動作一般回了頭。

隻有剝開華麗的表象,才能看到真實的內裡,很多人都隻是徒有其表,他也一樣,在魔法和家族的光環下驕傲自大,從來沒有審視過自己的本質。

他按捺住像是要蹦出胸膛的心臟,鼓足勇氣往回走,走著走著他開始跑起來,甚至比當時逃跑時更加急切。

回去的路程像是很短又像是很長,他打量著周圍的景色像是認識又像是不認識,隻是那樣跑回了原來的空地,在那裡,靠右邊的一顆樹下,兩隻野獸聚在一起低頭撕咬著什麼,周圍滲著一些血跡。

他忘記了自己用不出魔法,朝著狼的方向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