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摸了摸被妥帖放在枕邊的長劍,薑姒心滿意足的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迷糊昏沉之間,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來——
她現在化了人身,不再是原來的可愛毛茸茸了,那她的攻略計劃怎麼辦。總不能抓著男主和反派,當著他們的麵原地自曝吧?
意識瞬間清醒,少女坐起身,有些頭疼的摁了摁額角。
倒不是她不想這麼圖方便,關鍵是原文的背景設置它不允許啊——
原書裡,修士和妖族本是形同水火的對立關係,誰看誰都不順眼,時不時就會發生點小摩擦。
矛盾不斷積累,以至於衍生出了兩百年前的那場大戰,兩方都損傷慘重,無數能人天才隕落在了那場戰爭之中。
雖說兩族後來還是停了戰,達成了互不乾擾、和平交流的友好協議,但這僅僅是一層表麵而已。
私底下無數暗流仍舊蠢蠢欲動,等待著時機成熟的一刻,便會爭相噴湧而出。
換句話講,妖族或者混血的人若是不小心在修真界暴露了身份,被冷落孤立還算輕的。
大部分都會被打上奸細或者叛徒的名號,不是被關起來永不得見天光,就是要日日忍受他人的白眼欺淩,直至身死道消。
更彆提計劃裡的反派之一江年還被妖族禍害得那麼慘。
她要是在他們麵前身份暴露了,恐怕還真如黎川之前所說,要被關入宗內地牢,日日受人審訊折磨。
一想到自己日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淒慘未來,小姑娘就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
當初天崩開局,她靠著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抱上一個金大腿,從此衣食無憂,順風順水,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張嘴說話。
現在她走了運,雖不知怎的就苟到了妖身化形,但她不僅有個實力超群的師尊,還得了兩條天品靈脈,天賦過人。
也就是說,隻要她以後勤勤懇懇修煉,往後也可以乘風逍遙,意氣風發,一劍斬儘這天下諸多不平之事。
老天追著給她喂飯吃,難道她還要自毀前途,抬手掀了飯桌嗎?
薑姒不是傻子,她自然不會。
少女下床披了件外衣,穿戴整齊,隨手化了張麵紗仔細遮住自己大半張臉,確認無誤後,趁著夜色深重出了門。
凡事都得講究個有始有終,攻略計劃更是其重中之重。
若是她突然之間不告而彆,被拋棄過的男主和反派日後心防隻會加重,對她第二次的接近計劃恐怕不利。
經過洞口,習慣性薅了朵小花的薑姒這樣說服自己。
就是這樣的,絕對不是她舍不得。
*
早已過了子時,弟子舍裡除了偶爾一兩句含糊呢喃的夢話,便隻剩下了清淺起伏的呼吸聲。
小姑娘堪稱輕車熟路地七彎八繞,不過片刻,便站到了一扇老舊木門前。
正是鬱清的住處。
一想到這人,薑姒便有些想笑。
少年性子彆扭得很,自從她上次轉移目標、不再整日纏著他後,兩人再碰麵時,形同陌路一般,他再沒正眼看過她。
她那時還以為自己惹惱了對方,訕訕的停止了自討沒趣的送花計劃。
誰料自那之後的某個午後,她忽然被他攔了下來。
少年眉眼如舊冷淡,語氣硬邦邦的,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我的花呢。”
什麼?
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歪著毛絨腦袋懵懵看他。
他許是有些不耐,嘖了聲,但還是忍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就是你每天都會放在窗前的花,為什麼突然不送了。”
哦——
她這才恍然。
之前一直以為那花都被他扔了,沒想到他這麼喜歡。
小姑娘甜甜的衝對方喵了聲,示意自己以後會繼續送花的。
也不知男主聽懂了沒,隻定定看了她兩秒,便像是有急事似的,偏過頭,腳步匆匆離開了。
是個心思細膩的小可憐呢。
回憶結束,薑姒有些感慨地歎了口氣,幾步上前,把手裡握著的花放在了熟悉的位置,低聲告彆:
“再見嘍,也不知道你以後還認不認得出我......”
少女低著頭絮絮叨叨,絲毫沒察覺一個人影正慢慢朝她靠近。
直到一隻蒼白修長的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嚨,微涼的氣息灑在脖頸處,
一道有些陰森卻難掩狠厲的聲音響在她耳畔:
“你在和誰說話。”
*
鬱清自從開始練習體內靈魂教授給他的功法後,修為突飛猛進,一日千裡,很快便從築基中期衝到了築基大圓滿,隱隱摸到了凝結金丹的門檻。
這修行速度,就是在一眾卷王的內門弟子裡,也是出類拔萃的。
有人忍不住嫉妒眼紅,還想像以前一樣結伴給他點教訓,但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擋了回去。
修士多慕強,一來二去,也就沒人敢再隨便招惹他了。
反倒是多了一些向他討教的。
少年也不藏私,雖然還是那樣一副冷冷淡淡的態度和語氣,但凡是能解答的問題,他都一一給人解決了。
也算是間接挽救了他低到穀底的名聲。
因為功法的特殊性,鬱清大多會選擇夜深人靜之時,到宗門後山修煉,以免被人發現半妖混血的身份。
今夜本來應該也是這樣的。
但他剛出門不久,心臟處傳來的一陣悶痛感卻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
鬱清撇眉,兩指並攏抵在胸口,淡色靈力順著指尖流向陣痛的心臟。
緩了一會兒,疼痛慢慢消失,他正準備走時,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是朝著他住的方向。
聲音很輕,但他還是察覺到了。
又是那群不長眼的小蟲子?
內心莫名湧起一陣煩躁,少年腳步一轉,換了個方向。
因著半條妖族血脈,他夜間視力很好,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就看清了來人——
是個陌生的漂亮少女。
絲毫沒有生出什麼憐香惜玉之情,鬱清長眉微挑,一張符籙悄然出現在了他的手裡。
仔細對比了雙方的境界修為,確定少女在他之下後,沒再猶豫,他幾步上前,悄無聲息走到了對方身後,猛地出手,扼住了那脆弱的致命點。
“嗯——”
那人悶哼出聲,身體不受控製地後退幾步,踉蹌著撞進了他懷裡。
鬱清麵色瞬間變得嫌惡,正準備把懷裡的人一把推開時,一股熟悉的香氣卻猛地止住了他的動作。
那是花的味道。
準確來說,是某隻傻貓每天清晨準時送到他窗邊的,花的味道。
乾坤宗幾乎是人儘皆知,那隻白貓是黎川的愛寵,而黎川獨自住在棲寒洲。
他曾聽彆的弟子說過,劍尊不知何時迷上了種花,種的還是那種能忍受冰寒的極珍稀品種。
整個宗內,隻有棲寒洲那兒有。
至於他為什麼會關心這些——
之前有一次他在後山訓練入了迷,耽誤了時辰,回到弟子舍時已過了清晨時分,有人看見了那朵放在他窗邊的花,其中有識貨的,大聲嚷了出來。
他還因此被管事的私下刁難了幾次。
思緒回籠,鬱清扼著懷中人的手指忽得變的僵硬起來。
他堪稱慌亂的鬆了手,往後退了幾步,與少女拉開一臂距離,指尖夾著的符紙也被隨意塞在了胸前。
“咳咳——”
差點被掐死的小姑娘驟然獲得新鮮空氣,忍不住彎著腰悶咳起來。
一旁的少年有些手足無措,他試探著伸手想幫著對方順氣拍背,但被薑姒下意識躲開了。
修長瘦削的手指蜷縮了下,還是沉默著收回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口氣的少女直了腰身,她剛想激情開麥,突然意識到眼前這人是男主,而且還是自己先半夜在人家屋前鬼鬼祟祟的,氣焰一下子就消了大半。
鬱清顯然也是反應了過來。
他先是上下仔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確認她沒什麼問題後,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白藥瓶遞了過去:
“這是上好的回元丹,你服下後休息一個時辰便無甚大礙了。”
小姑娘接了過去,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對方一連串的問題先她一步砸了過來:
“你是何人?為何半夜在我房前?你手裡的花從何而來?”
“......我、我是你的同門!聽聞你修煉頗有心得,特來求教。至於、至於我手裡的花......”
薑姒頭腦風暴,靈光一閃,張嘴就來:“花是在宗門後山采的!”
宗門後山向來人煙稀少,一般弟子閒著沒事根本不會去那裡,自然也就不知道那裡到底種了些什麼東西。
少女暗暗點頭,這把應該可以糊弄過去。
“是嗎?”
鬱清恢複了理智,雙手抱臂,不輕不慢的開口反駁:
“可是我今日晚間才去了後山,並未見過師妹你口中所說的這種花啊?”
誰家好人沒事跑去後山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小姑娘有些尷尬的笑了聲,“是嗎?許是我記性不好,記岔了吧。”
兩方對峙,講究的就是一個誰嘴快,誰先占據高峰。
薑姒剛開始便失了先機,自然會被另一方牽著鼻子走。
少年見眼前人支支吾吾的樣子,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嘴上卻是步步緊逼不饒人的。
他不著痕跡地靠近了些,彎著腰,以幾乎和薑姒麵貼麵的距離輕聲開口,一字一頓:“原是如此,可為何我總覺得,那花看起來眼熟得很呢?”
“你說對嗎?”
“小、白、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