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湖岸邊——
被黑煞震暈的季雲行幽幽醒來,看著頭頂的藍天心想:真好啊,地府竟然也有天空。
“你醒了?”展鉞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聽到聲音的季雲行回頭,看到了坐在他身旁的展鉞,感動得無以複加:“嗚嗚嗚,展鉞你竟然沒有先走,還在這等著我,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來世我們還要繼續做兄弟!”
“我也在呢。”陸芷瑤聞言從展鉞身後探出了一個腦袋,對著躺在地上的季雲行微微一笑。
“嗚嗚嗚,太好了,你們都在,我季雲行死而無憾了。”看到陸芷瑤,季雲行更加感動了。
展鉞:“……”
一個毫無感情的巴掌拍在了季雲行的腦袋上,隨之而來的是展鉞毫無感情的聲音:“清醒了嗎?”
季雲行摸著腦袋嚎啕大哭:“展鉞你不是人……噢,現在我們都是鬼了,展鉞你不是鬼!我們都已經是過命的兄弟了!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嗎!”
又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巴掌,甚至比方才更加用力。
“痛死了!痛死了……?嗯?原來鬼也會感覺到痛嗎?”抱著腦袋的季雲行突然一頓。
展鉞默默翻了個白眼,不想跟這個白癡多說一句。
陸芷瑤笑眯眯地看著季雲行道:“沒有死哦,我們都活著。”
聞言,季雲行一骨碌坐起身,將自己從上到下摸了個遍,似乎在確認自己是否真的活著。
“不對啊,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那個黑煞,我們根本打不過啊……”回想起暈倒前的一幕,季雲行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
“是那個散修。”薑錦辭毅然決然跳進銀湖的一幕深深烙在了展鉞的腦海之中。
季雲行一愣:“竟然是她。”
陸芷瑤深深地歎了口氣,她暈倒後發生的一切,展鉞都已經告訴她了。若是薑錦辭不管這黑煞,任由它席卷這方秘境,那他們也無話可說,畢竟在今天之前她也沒見過金鎖鈴,可偏偏她獨自一人擔下了這一切,明明他們才是導致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
三人不約而同望向了沉寂的銀湖,神色十分複雜。
季雲行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們……下去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歎息,季雲行回頭,隻見展鉞沉默地搖了搖頭,他有點著急,又看向了陸芷瑤,希望能從她那裡得到一點支持,陸芷瑤雖然沒有像展鉞一樣直接拒絕,但在對上季雲行充滿希望的雙眸時,默默移開了視線。
季雲行見兩人都不願下湖,有點生氣:“她是為了救我們才下去的!你們現在這樣,和外麵那些狼心狗肺的修士又有何不同!”
季雲行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直直刺向了展鉞的心,字字句句似乎都在彰顯他的無能,他近乎失控地朝著季雲行大聲吼道:“狼心狗肺?你以為,是我們不想去救她嗎!?你現在給我站起來,獨自走到銀湖邊看看!看看到底是我們不想救,還是我們救不了!”
憤怒如同一粒星火,瞬間在兩人之間形成了燎原之勢。
季雲行憤憤起身,提槍就想衝向銀湖,然而還未等他走出三步,五臟六腑如同被移位,每一塊骨頭每一塊肌肉都像是被拆解重組了一般,劇烈的疼痛猛然襲來,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沒有拿槍的那隻手緊緊攥住了胸口的衣服,手上的青筋因為疼痛而條條綻出,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衣衫,雙腿也仿佛失去了支撐,重重地跪倒在地。
“明白了嗎!?到底是誰,狼心狗肺!”展鉞充滿怒火的吼聲從身後傳來。
跪在地上的季雲行死死盯著地麵,雙目通紅似要滴血,額角青筋直暴。
陸芷瑤臉上充滿了沮喪,在季雲行昏迷之時,她就跟展鉞商量過這事了,他們三個當中,自己靈力耗竭,無法參與戰鬥,而季雲行和展鉞,雖仍有靈力剩餘,但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傷過重,以他們現在的狀態進入銀湖,且不說能否救出薑錦辭,可能還會成為她的累贅……
無力感如同潮水一般,在三人心中蔓延。
就在這時,展鉞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猛然起身,整個人蓄勢待發,緊緊盯著遠處的虛無。
陸芷瑤被他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起身:“怎麼了?”
展鉞微微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對勁。”
聽到他們對話的季雲行,感覺疼痛已經過去,緩了一口氣,扶著長槍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兩人身邊。
還沒等他站穩,遠處的黑煞如同風暴一般,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著他們滾滾而來,所到之處,飛沙走石離地而起,天地瞬間陷入了一片混沌。
季雲行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展鉞和陸芷瑤臉上也同時浮現出了驚懼之色。這一波黑煞來勢洶洶,甚至比之前的那波更加凶猛,仿佛凝結了這方秘境中所有的黑煞。三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了一絲凝重,黑煞難道還可以彼此感應凝結嗎?
在黑煞即將接近他們之時,展鉞立馬繃緊了全身的肌肉,將靈力灌注進了劍中,右手下意識握緊了劍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隨時準備揮出淩厲的一劍。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黑煞並沒有對他們進行攻擊,仿佛在趕路一般,從他們頭頂快速掠過。
黑煞帶起的颶風如同一把把利刃,刮得他們臉頰生疼,風暴中裹挾著的沙石,在空中肆意飛舞,狂風吹得他們眼眶生疼,陸芷瑤拚儘全力才取出一張防禦符,季雲行立馬接過,一道金色的屏障在三人上方撐開,將黑煞隔絕在外。
在防禦符下,他們終於看清了黑煞的去向。
它的目標竟是銀湖!
在黑煞碰到銀湖的瞬間,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吸力自銀湖中傳來,原本遮天蔽日的黑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這一幕的三人麵色瞬間慘白如紙,而銀湖在吸收了黑煞之後竟沒有絲毫漣漪,平靜的湖麵宛如一麵銀鏡,靜靜嵌立在這天地之間。
銀湖湖中——
沒了水草的牽絆,黑煞在水草停止攻擊的一瞬間便出現在了薑錦辭身後,它早就已經感知到她的方位了,與水草纏鬥不過是為了替她清理障礙罷了。隻是它不知道這宮殿竟然這麼邪門,隻是站在門口便控製住了薑錦辭的心神。
看著薑錦辭眸中越來越深邃的漩渦,黑煞幻化出了一道觸手,迅速向湖麵飛去,不多時,如同風暴般的黑煞穿過了平靜的銀湖,在觸碰到觸手的瞬間,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而來,周圍的湖水以驚人的速度震顫著,黑暗無聲地蔓延了整個湖麵。
黑煞滿意地收回了觸手,感受著融合帶來的強大能量,它化出了一縷細小黑煞,一眨眼,那細小黑煞便飛入了薑錦辭的眉心,同時它也靠近了薑錦辭,慢慢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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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古老的囈語聲逐漸遠去,昏沉飄散的意識逐漸歸位,薑錦辭有些艱難地睜開雙眼,因為暈眩,所以一時間眼神無法聚焦,隻模模糊糊看到不遠處臥著一灣銀湖。
?
我又回到岸上了?
場麵實在是太過熟悉,薑錦辭心中充滿了疑惑。
“好你個阿辭!竟然在這裡偷懶!”遠處傳來了一聲嬌嗔,清脆悅耳,如同水滴在玉石上跳躍,薑錦辭甩了甩昏沉的頭腦,企圖讓自己清醒些。
聲音的主人穿著一襲淡粉色的羅裙,身後一對白色的翅膀不停扇動,遠遠望去,每一次扇動都仿佛有細閃碎鑽紛揚飄落,離得近了,薑錦辭才發現,那羽毛潔白如冬日初雪,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見薑錦辭沒有回應,她伸手在薑錦辭眼前揮了揮:“你在發什麼呆啊,我都快忙死了,你倒好,躲在這裡偷懶!”
圓潤白皙的臉蛋突然闖入薑錦辭的眼簾,隻見眼前人眉如遠黛,烏黑明亮的雙眸隱隱蘊含著怒火。
她想起來了,孟羽國國主無後百年,一年前終於誕下一子,而她,正是小主人的貼身婢女,名喚阿辭,眼前這位少女是同為婢女的纖兒。
“對不起嘛纖兒,昨晚是我當值,小主人啼哭了半夜,天蒙蒙亮才睡下。”反應過來的薑錦辭一邊說著一邊討好地去牽纖兒的手,說完還打了個哈欠,淚眼朦朧地盯著纖兒瞧。
“哼!”今早醒來纖兒就聽說了,小主人昨夜不知怎的鬨了半宿。
薑錦辭生的好看,如今這般盯著她,兩抹紅暈悄悄爬上她白皙的臉蛋,低頭看著可憐巴巴的阿辭,本來她就沒有生氣,如今更是心軟了大半,但依舊裝作生氣的樣子,氣鼓鼓地將頭轉向一邊,她怕再對視下去就又要著了阿辭的道。
薑錦辭見她還未氣消,便走向另一邊,麵對著纖兒,拉著她的手輕晃:“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是太困了,我就是想在這歇歇眼,沒想到就睡了過去,我不是故意把活兒都丟給你的,纖兒~你就原諒我吧~”
纖兒還是沉默不語,翅膀卻不顧主人意願偷偷蹭了蹭薑錦辭,薑錦辭一看有戲,便再接再厲:“那這樣,今天你剩下來的活,我全包了!”
話音剛落,纖兒就從袖中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卷軸,不由分說地塞到了薑錦辭手中:“好阿辭,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那今天的采買就拜托你了。”說完不等薑錦辭有所反應,張開翅膀轉瞬就飛到了數米之外,獨留薑錦辭一人在原地傻眼。
纖兒邊跑邊愉快地想道,沒想到阿辭你也有今天,哼哼~原來她每次騙完我感覺都這麼爽,真是虧了!
等薑錦辭反應過來,周圍哪還有纖兒的人影!
沒辦法,話都是她自己說的。
薑錦辭愁眉苦臉地打開卷軸,密密麻麻的字猝不及防地砸進了她眼中,薑錦辭“啪”的一聲用力將其合上,多麼希望這是她的幻覺。
小主人後日就要生辰宴了,怎麼還有如此多的東西需要采買!
“阿辭,你可以的,不就是采買嗎!”薑錦辭自我安慰完,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打開了卷軸。
看清卷軸所寫內容後,她有點欲哭無淚了,清單涉及的品類,遍布了整個天玄坊市,如今已是未時,她要在四個時辰內將東西買齊!她的寶貝翅膀怕不是要被累斷。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薑錦辭張開翅膀向著宮門外飛去,與纖兒的翅膀不同,薑錦辭的翅膀的羽毛如同上好的綢緞一般絲滑,每一根羽毛都似一縷銀輝,扇動時仿佛有銀灰的月光閃爍其中。
還沒等她飛出宮門,一道術法自下襲來,牢牢擋住了她的去路,任憑她如何掙紮,都無法前進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