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活(三)(1 / 1)

在戰爭開始之前,趙燃爻先是將自己衣袖中所有的彈藥與火折子都遞給了南寒臨並道:“不要誤傷了自己。”

很關切的話語,都讓南寒臨有點感動了。

南寒臨當機立斷全部拿走就跑,並賜予他“感動自己十大人物”的榮譽。

出乎南寒臨意料的是,在這場對戰中,最先死亡的是她麵前那幾個本就生死不明沉浸幻境中的人。

她眼睜睜看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之後的紅刀子進出的畫麵。同時握緊手中火炮做好戰鬥準備。

幸運的是,他們並沒再上前。相反,他們開始了自相殘殺。

南寒臨並未放下警惕,她知道自己那些本事在這群嗜血之徒麵前都隻是小把戲。她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躲在這裡,免得惹禍上身,最後可以讓她撿個漏那是再好不過。

自相殘殺的結果往往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南寒臨悄悄探出頭來,眼前已經是一片腥風血雨。空氣中彌漫的味道很是刺鼻,尤其是在這樣一個密閉的地方裡更是惹人生厭。她比較在意趙燃爻的任務完成情況,於是眼神搜尋樊華的身影。

樊華身上的袈裟已經不知道掉落在哪裡了,他手中法杖鮮血淋漓,手上還不忘拿著一個人的頭顱,隨後被他狠狠扔在地上。

“走火入魔了這是。”

場上還有存活著不少的人,此時或都幸災樂禍看著樊華。

“你犯了殺戒,你完了。”是之前嘲笑樊華的人,之後被樊華一杖刺死。

趙燃爻奮身躍起長劍偷襲刺向樊華身後,不料對方警覺,法仗掄起將趙燃爻打走,正好讓其落在南寒臨麵前。

“走火入魔之人最難打,你真的可以嗎?”南寒臨關切詢問,眸中卻蘊含著審視。

如果這屆乾凃紋身之人如此孱弱無能,她也免得去應付這位。她的計劃極險,不是廢物能加入的。

“無妨。”趙燃爻勉強扯唇一笑,坐在原地觀察局勢同時起調整氣息。

南寒臨決定再給趙燃爻一次機會。

一道寒光朝南寒臨方向刺來,南寒臨及時縮回去,劍痕深深刻在石頭上,可見功力之深。

趙燃爻猛地躍起與樊華糾纏起來。

走火入魔的樊華非一般人力可以對抗。

南寒臨借著這個功夫放了幾個火炮成功將除卻他們三個的所有人的性命交付當場。

火炮威力巨大,樊華被趙燃爻有意引到那幾處爆炸點也算是受了些輕傷。

“梵天寺的這般厲害嗎?”

南寒臨拍拍手,站在趙燃爻身旁,素手搭在趙燃爻脈搏,細細感受後說道:“你傷了筋脈,他這一擊威力可不小。務必小心,我還要為你算卦呢。”

根據她被她那個沒正行的師傅所傳授的經驗,在這樣情況下,若有一個約定且隻有他二人知曉的情況下往往可以事半功倍。

不出南寒臨所料,對方眼神果然迸發出一抹亮光。

趙燃爻即使被封印靈力也是個厲害人物。他的劍使得很好,一刺一探下樊華反而躲閃不及,胸口左臂都受了傷,鮮血淋漓。

是他自己的鮮血鑄就的血衣。

“你究竟受誰指示,非要害我性命?”樊華眸子赤紅,顯然是在強行喚醒自己的神誌,聲音顫抖質問趙燃爻。

趙燃爻本要乘勝追擊再刺一刀,不料陡然變得金剛不壞,長劍震得他虎口生疼同時回答道:“絕苦閣。”

“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聽到趙燃爻的回話後的樊華不住地大笑不止,他早早舍棄了他的武器,食指指著趙燃爻隻是笑著,但那笑中卻能品出幾分憐憫意味。

南寒臨皺著眉頭,她不懂此時的樊華是什麼意思。她對樊華了解甚少,唯一的了解,也隻有那一句“光頭樊華”。

“你要殺我,可我偏要助你。”樊華雙手成爪,出其不意刺向趙燃爻的胸口與後心部分。

“我走火入魔命不久矣。死之前做件好事,也是積陰德。”樊華垂眸看著痛苦嚎叫的趙燃爻嘴角扯起一個苦澀的笑“絕苦閣,才是萬間悲苦來源。”

這是他的絕命詞。

樊華被趙燃爻體內迸發出氣流彈飛,就像最開始時趙燃爻被他的法杖擊飛一樣。

南寒臨看著周身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趙燃爻空洞無波的眼中泛出絲絲亮光,她知道,她沒有等錯人。

趙燃爻的術法等級想必是可以與此時走火入魔的樊華相抗衡的,畢竟,樊華被他釋放的靈力波及而亡。

小人物也有春天了屬於是。

趙燃爻喘著粗氣,南寒臨觀察到他的脖頸處出現一隻嫩綠色的蠕動的蟲子,看來是封印他的罪魁禍首。

南寒臨一枚銀針過去,了解了那隻惡心蠕蟲的性命。

“啊。”

趙燃爻吐出一口鮮血來,南寒臨眼疾手快將對方擁入懷中,並在確保對方能聽到的時候說道:“幸好我會醫,你安心睡吧。”

“嗯。”趙燃爻的聲音微不可聞。

“漆鶴劍傳人果然名不虛傳,不費一兵一卒,甚至都不曾出手就活到了最後。”張餘金拍著手冷笑著從此前南寒臨棲身的角落出現。

“那個果然是你的虛影。”南寒臨仰頭看著張餘金眸中泛著冷意。

“過獎。”張餘金摩挲著胡須,眼神精明“論奇門遁甲誰能玩得過你們,可惜啊,學而不精。白瞎一道秘術。”

“乾水穀隻是幌子吧。”南寒臨腰間軟劍出鞘橫亙在張餘金的脖頸,眸中蘊含著濃濃殺意。

“聰慧,你的確聰慧。”張餘金並不懼怕那泛著銀光的開竅劍刃,仍大言不慚地開口:“真正的複活淨水在西郊一座古墓之中,我已經派人去鎮守了。不過沒想到最後活下來的是你和這個名不轉經傳的小子。”

“什麼意思?”

南寒臨長劍又向前一步,張餘金的脖頸溢出絲絲鮮血。

“複活淨水隻有一瓶。”張餘金戳了戳南寒臨握成拳頭的另一隻手,猥瑣笑著:“隻看你和他們絕苦閣誰快嘍。”

“死!”南寒臨用力就要就地拿下張餘金的性命。張餘金似乎早有預料,一個後仰頃刻間消失不見。

聲音卻在半空中響起“他們已經去了哦,一刻鐘後,幻境破裂。我還是很善良的,沒讓你自己找辦法出去。”

南寒臨沒去理會張餘金的廢話,將長劍收回腰間。掀開趙燃爻的眼皮,開始為其診治。

趙燃爻受的傷其實並不大也不致命,南寒臨鬆了口氣,簡單喂了對方兩顆補血丹藥,還將對方手掌處的傷口包紮妥當也就不了了之。

張餘金並沒有騙人,的確是一刻鐘後,幻境破滅,她與趙燃爻重回現實。

猛地呼吸到新鮮空氣,南寒臨還有些不適應,猛地咳嗽幾聲。

他們回到了最初的乾水穀那個四不像大門前,並沒有什麼所謂的雲霧彌漫,也沒有什麼神秘溫泉水,一切的都是幻境,南寒臨眨眨眼睛看著數不勝數漏出猙獰麵孔的鬼魂明白了其中緣由。

鬼,夢境也。

它們最善造夢境,比之夢妖更甚,甚至比夢魘妖還會製造夢境。

而如今這麼多二級以上鬼魂齊聚在此,並且被這處開闊圓拱門禁錮,徒增怨氣實力更甚,也怪不得可以將這麼多的人兒困在夢境裡並將其絞殺。

她微微遙望拱門裡麵,內裡橫七豎八是此前在幻境中自相殘殺後的苦主。

南寒臨將此前趙燃爻還給她的銅幣扔進拱門裡,同時雙手合並做結印手勢與之前她扔在裡麵的銅幣相呼應。霎時間,鬼魂慘叫,最後的結果是銅幣逐漸消散成碎渣融入土地。

南寒臨歎息一聲,希望通過減輕鬼魂怨力來讓這些枉死在乾水穀的人早日投胎,而不是在這裡受儘折磨,形成更凶更惡的鬼怪。

“多謝你南姑娘,還不知道你竟還會醫術。”趙燃爻左手小拇指無意識纏繞著南寒臨特意係的蝴蝶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感受到是我體內封印解除,當時陣仗應當挺大,沒有誤傷到姑娘吧。”

趙燃爻早就醒了,在脫離幻境天旋地轉的時候。

“無妨。”南寒臨露出笑靨,輕挑眉頭道:“你傷的不重,我便隻喂了你兩顆補血丹。還要多謝你贈我火炮,不然我也不能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哈哈。”趙燃爻垂頭抿唇輕笑“也是姑娘會選時機,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快的就擊敗樊華。”

一般吧,南寒臨想停止這場商業互吹將話題放在古墓上。

“那,姑娘,我要回絕苦閣......”趙燃爻告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空中飛來的鳥兒撞了滿懷。

趙燃爻將字條從鳥兒腳邊抽出。

南寒臨眼看著趙燃爻變化莫測的臉色,也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總之趙燃爻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望向南寒臨。

“絕苦閣閣主要我去西郊古墓,說他們在前麵等我。”趙燃爻並不藏著掖著,他將字條用靈力催熱燃燒成灰燼複又開口“想必是我的退出儀式。”

“西郊也是我想去的地方,不知道趙公子可願帶上一個我?”南寒臨當機立斷發出詢問,她可不願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她還需要趙燃爻幫助她完成她的複仇大計,一切馬虎不得。

“求之不得。”趙燃爻直視著南寒臨,勾唇一笑“我還需要姑娘告知我旦夕禍福。”

“自然。”南寒臨亦是笑。

夕陽餘暉過去,他們已經在乾水穀待上一天一夜了。

他們都清楚此地並不是可以久留的地方,於是休息也無,二人奔跑快速趕路。趕在子時前出了迷林,算是徹徹底底離開了乾水穀地界。

南寒臨回頭看著煙霧繚繞鬼怪肆虐的迷林乾水穀,眸中蘊含著懵懂無助,她突然感覺未來道路艱辛起來。不過她回眸看著趙燃爻笑著的側臉又突然生出了力氣,邁步向前,與絕苦閣競爭。

張餘金很會選地方,如果是乾水穀是一處會讓人不辨東西的地方,那麼西郊古墓那就是一處平原。

南寒臨很喜歡這樣的自然環境,她快走幾步,深深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清新氣息。

這裡雖然也難免是陰氣之所,卻比乾水穀那種特意形成的要好多了。最起碼這裡講究自然吧,南寒臨覺得也是沒詞誇了。

她斜倚在樹上,聽趙燃爻的碎碎念,時不時鼓鼓掌,誇讚他,趙燃爻很受這套,飛身雙手成劍指施法將不遠處果樹上的果子摘了下去。一道清洗符下去,果子水靈靈地環繞著南寒臨。

南寒臨美眸含笑,接過一個放入口中。

“還有三裡就到了。”

這次也不用南寒臨再去為趙燃爻開天眼。隻見對方難得收了笑臉,道:“瞧見了,是五級鬼魂鎮守。渾身冒著紫光。”

這幾天相處下來,南寒臨是看懂趙燃爻這個人了。

大大咧咧,最是對她心意的。不似她師傅那樣要死要活的瘋癲,趙燃爻是精力充沛的瘋癲。

總之。

南寒臨緩緩抬起手眯眼望著陽光,不由笑出聲。

總之,她感覺一切都會很順利,她也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寒臨,所以你是說,你是為了複活你的師傅才來這裡的嗎?”趙燃爻從衣袖中拿出手帕鋪在地上,將那些果子儘數堆放在上麵。

“是的。我師父被奸人殺害,這是我的心結。如今有機會可以複活,縱使有違天道,我也要複活她。”南寒臨點頭,眸中迸發出昂揚戰意。

趙燃爻若有所思地點頭,一派認真模樣道:“那便祝願你得償所願。”

“你也是。”南寒臨又拿了個果子,“祝你成功脫身。”

“話說,你還沒有告訴過我。你一個乾門弟子怎麼會淪落到成為一個殺手。還是絕苦閣那樣臭名昭著的殺手門派。”南寒臨心中好奇不已,糾結半天還是問了出來。

這是真的說到趙燃爻的傷心事了。

他自嘲一笑:“當時年輕氣盛,被師傅打發出師門還妄想可以闖出一番天地。卻忘了,行走江湖,除卻本領,最重要的,是不能太善。”

手帕裡的果子被風吹得滾向遠方,他望著果子滾走的方向繼續說道:“我是被拐進的絕苦閣。在那天巳時,我還救了一個掉進護城河裡的莊稼人。沒想到反被對方送進了絕苦閣。”

趙燃爻說著又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可是如果讓我再選一次,我恐怕還是會救對方。哪怕他是欺騙我的。”

南寒臨眸子是說不清楚的情愫,可能是心疼又或許是對自己拯救師傅計劃得以開展的興奮。

她就那樣直直看著他,又站起了身。

“時間不早了。”

她率先向前方行進。

趙燃爻望著南寒臨的背影亦是深深地看著,嘴角不自覺溢出笑意,弧度漸漸擴大,他緩緩跟著南寒臨行走,離古墓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