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鬼亂碧波水,夜談佛若赤地蓮(1 / 1)

虞鴉趕緊站到中間分開二人,她擋在東君身前,對紫英心虛一笑:“紫英姐姐,真巧啊,你在怎麼也在這......”

紫英哼笑一聲,緩緩收回落在東君身上不善的目光,沒好氣:“怎麼,許你闖禍之後還帶著小白臉遊山玩水,不許我出來走走?”

!!!

什麼小白臉!?

虞鴉手忙腳亂,“不不不、我沒有……”

尷尬地瞟了一眼身後的東君,見他沒什麼反應,甚至臉上似乎還比剛剛還多了一絲笑意。

虞鴉:......

虞鴉又快速回頭,眼神真摯地望著紫英:“誤會!都是誤會!東君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怎會是小白……”

在紫英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虞鴉莫名感覺羞恥,越說聲音越小。

“行了,我不管他是你的小白臉還是狐狸精。”

啊啊啊!

紫英毫無察覺虞鴉內心的崩潰,自顧自道:

“逍遙……你師父出關後,幫你把當年的事情查清楚了,殺人也好,心魔也罷,都不關你的事,自上次一見,你就再也沒回去過,也不傳信息回去,你知不知道虞鈺都快找你找瘋了。”紫英皺眉道。

是在說之前她私逃白玉京那事,虞鴉對此不置可否。

當初在外人眼中,虞鴉出於某些原因私自下界,再加上受到刺激神誌不怎麼清楚,給當時善後的仙官帶來不少麻煩。被抓回去關禁閉時又再次出逃,自此下落不明。

說起來,當時下界時還遇到同樣下界的紫英。

當時二人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虞鴉:“紫英仙君……”

紫英彆過頭:“……”

好像什麼都沒聽見,當時紫英扭頭就走,背影怎麼看怎麼透著一絲煩躁。

然後,虞鴉在紫英仙君的默許下,跟著她走了一路,又發現一條更隱蔽的下界小道。

回憶起這段往事,虞鴉恍然憶起,白玉京傳言,紫英仙君性情冷淡,不喜巧言,但偏偏這樣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仙君每年的某段固定時間都會下界去人間,不知去做什麼。

當初虞鴉就是碰巧趕上了她下界的日子。

那今日……?似乎也是。

知道紫英不是特地來找自己,虞鴉鬆了口氣。

不知為什麼,麵對紫英總是莫名的心虛,也許是因為在逍遙子殿中初見,紫英麵對一堆破爛,各種缺胳膊少腿的法器沉默了許久,最後瞥了一眼虞鴉手腕上黯淡的鐲子,皮笑肉不笑地問了虞鴉一句:“……虞鴉是吧,我記住你了。”

虞鴉訕訕地想,也不知當初……她有沒有認出自己。

那邊,紫英眯了眯眼,見虞鴉這副心虛的樣子,心裡一凸,她陰惻惻地開口:“虞鴉,彆告訴我,上次給你的一堆長劍也沒了?”

“啊?哈哈……”

虞鴉傻笑,試圖蒙混過關。

那邊紫英長眉一挑,看起來像是要罵人。

“這位道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東君打斷道:“兵器不就是給人用的嗎?有損耗再正常不過了,重新再打不就好了,”他瞟了一眼麵色變青的紫英,“莫說是一件,若換作是我,一次給道長姐姐個十件八件,道長姐姐哪樣順手用哪件。”

話音未落,一陣激烈的叮叮當當聲伴隨著紫英氣急的怒罵響起。

紫英叉腰,腰間鈴鐺因大幅度動作而不停晃動。

“你個...懂什麼,你知不知道每一件...需要耗費多少心血!”

虞鴉趕緊拉住紫英的袖子,提醒她慎言。

“好姐姐!冷靜,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他不懂這些的,隻是一時口不擇言,莫要生氣、莫要生氣......”虞鴉撫著紫英胸口順氣,抽空回頭望了一眼火上澆油還滿臉無辜的東君,小聲道:“東君,確實是我太廢武器了,而且紫英打造兵器很辛苦的,你少說兩句。”

紫英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氣得要打人的手,用一種看狗男女的眼神看了看虞鴉又看了看東君,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

“嗬,出息了啊,就知道為野男人說話了,也不管管你好姐姐的死活,回頭我就告訴你師父和哥哥,你被不知哪裡來的野狐狸迷了眼睛!”紫英憤怒甩袖,臉上寫滿了恨鐵不成鋼。

聽到這話東君目光一閃。

虞鴉訕笑,沒什麼說服力地辯解道:“紫英姐,彆這麼說,東君怎麼會是野、野男人呢……”說到野男人,虞鴉險些咬了舌頭。

聞言,紫英倒是稀奇,她望著虞鴉的目光匪夷所思。

虞鴉在這目光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

下一秒,紫英毫不客氣地指著自己的腦袋,語氣說不出的陰陽怪氣:

“我說虞鴉,你不會真的覺得路上隨便遇到一個凡人長他這個樣子吧?哪個有人性的男人會頂著這麼一張臉出來招搖過市,”她對著東君的裝扮指指點點,冷笑道:“這種伎倆姑奶奶我早八百年前就領教過了。”

“我……我……不、”虞鴉被說得啞口無言。

她其實也知道,事情可能有些巧合。

但是虞鴉有她自己的節奏,一切都還在掌握中……吧?

見虞鴉說不出話,紫英幽幽補刀:“揍人的時候挺利索,現在怎麼?腦子被你旁邊這位吃了?”

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虞鴉連連求饒,隻覺地還不如跟她打上一架,也免得受這番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東君倒是毫不在意,輕笑一聲,道:“這位仙君好大的火氣。”

聞言,紫英目光移到他的臉上,涼涼的目光似乎要刮下他的麵皮。

“不管你跟在她身邊有什麼目的,我勸你趁早滾蛋。不然……”紫英目露威脅。

聞言,虞鴉隻覺紫英說話太過,正要阻止,卻被東君抬手攔住。

東君抬眸,眼中帶著一絲涼意:“我自是愛跟在姐姐身邊,況且仙君懷疑我的身份,又有什麼證據,凡事,還是先拿出證據才好。”

紫英自是沒發現什麼證據,若是發現還跟他廢話這麼多,早就一鞭子抽上來殺他個皮開肉綻了。

她冷笑一聲,目光不善:“你最好不要做什麼對她不利的事。”

東君輕哼一聲:“那是自然,我喜歡姐姐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做對姐姐不利的事,對吧,姐姐?”

東君轉過身來,眨了眨眼。

虞鴉登時忘了剛剛吵得一大堆,連連點頭,對紫英保證:“對啊對啊!一路多虧東君幫忙。”

似乎被東君一口一個姐姐或是被虞鴉這幅迷了心竅的模樣氣煞,紫英臉色難看地移開目光,咬牙切齒道。

“……誰管你!”

虞鴉見狀笑了笑,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

每到這個時候,紫英仙君的心情都異常差,而且她最討厭那種看起來小白臉類型的男子,似乎與她的過往經曆有關,這下東君是正好撞上槍口了。

虞鴉暗歎一聲,趕緊轉移話題切入正題。

她目光投向緊閉的城門處,問道:“紫英姐姐可知這城中究竟發生了何事?我們一路走來見地上草木凋零,水中似乎含有不明毒素,已經蔓延至城外了。前麵是朝廷派來解決此事的人嗎?”

紫英聞言嘲諷一笑,眼神虛虛地投向城門,神色透著虞鴉從未見過的薄涼:“朝廷解決?嗬,是解決,從源頭上解決這件事情。”

虞鴉正疑惑,紫英已經收回視線。

她垂下眼睛,臉上看不起表情地繼續道:“城中情況不明,我初到此地還未入城探查,城中不許進出。”

虞鴉皺眉,心中有些猜測:“為何?”

紫英抬起頭,目光深邃,她望見虞鴉的神情,微微一愣,反而有些釋懷地笑了一下,歎息道:“朝廷下令封城,三日後待柴火油桶運過來,便要大火焚城。”

紫英說完這話便沉默下來,場中一時安靜。

“……焚城?”

虞鴉吸了一口氣,率先打破沉默,她故作輕鬆道:“既然如此,那我們治好城中之人不就行了。”

紫英聞言瞥了她一眼,被接二連三的破事影響的心情終於平複了一些,聞言正色道:“城中事情恐怕不是這些官兵說得普通的瘟疫,我看其中恐怕有妖鬼作祟,很大可能是瘟鬼作怪帶來此次災難。”

“如此,那我們便先去城中探查一番罷。”

紫英點頭答應:“我剛才正要進去,便看到了你,正好,多個人方便一些,一起走吧。”

說罷轉身率先朝城門邁去。

身後,虞鴉還是不太放心,她戳了戳東君的手臂,換來東君一個疑惑的眼神,兩人眼神交流一番,最後虞鴉欲言又止,隻小聲對東君道:“到時候跟在我身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東君一愣,唇角翹起一抹弧度,乖乖應道:“好,都聽道長姐姐的。”

走在前麵的紫英翻了個白眼,涼涼地撇了眼身後嘀嘀咕咕的兩人,嘴裡罵罵咧咧:“破小白臉……”

東君柔弱無助的聲音傳來,“……是在說我嗎,我是不是給姐姐添了很多麻煩……”

“不不不,怎麼會,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紫英姐刀子嘴豆腐心心,你彆聽她這麼說……”虞鴉小聲嘀咕地聲音隨風飄進紫英耳中。

紫英氣急,也不想回頭看兩個糟心的玩意,在心底暗罵一聲,腳下步伐越走越快。

“站住!都說了不許再往前了!”

虞鴉腳步一頓,城周圍著許多官兵,不遠處還有停著裝著糧食水桶的車馬。

“喂,你又是什麼人,好哇!竟然還帶著一隻烏鴉,給誰報喪呢?!晦氣!快滾!”

一個小兵攔住東張西望的虞鴉,見到虞鴉肩上的黑鴉更是麵露厭惡,當下就要驅逐幾人。

“跟那個紫衣服一夥的?聽不懂人話嗎!?”

虞鴉皺眉,側身護住黑鴉,正欲開口。

聽到這邊的動靜,附近的官兵都警惕地靠過來,為首的黑臉將軍也看了過來,他皺著眉頭,手按在腰間長刀,麵色不善地厲聲嗬道:“乾什麼,朝廷封城!快快離開此處。”

虞鴉上前一步,攔住臉色黑沉的紫英,連忙解釋道:“這位將軍,我們雲遊無意經過此地,發現城中異樣,特來幫助你們解決此事的。”

聞言,攔在她們身前的官兵麵色微變,眼神有些遲疑地望向領頭將軍。

將軍麵色不變,看不出什麼想法來。

他打量了一番幾人裝束,沉聲道:“幾位莫開玩笑了,這不是玩鬨的地方!城中瘟疫嚴重,傳染性很強,還請速速離開,否則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虞鴉笑容不變,溫聲勸道:“多謝好意,我們幾人乃雲遊至此的方士,觀城中疫病不同尋常,疑似妖鬼作祟,普通方法恐怕不起作用,不妨讓我們一試,也算為城中百姓求得一線生機?”

領頭將軍唇角微抿,似乎有些動搖,然而他卻搖頭道:“不行!朝廷下令封城,吾等隻聽軍令。”

紫英早就聽得不耐煩了,她冷冷道:“朝廷命令?不過是權貴皇族選擇的最符合自己的利益的方式,他們下令時何曾想過此地活生生的平民百姓!”

出乎意料,將軍沒有說話反駁,卻又沒有其他反應,隻是無言地站著,臉上表情肅穆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半晌,才重複道:

“……不行!國有國法。”

正值僵持之際,虞鴉突然歎了一口氣,誠懇地望向將軍:“將軍的顧慮我等明白,可是將軍你想想,朝廷下此命令是為了解決此事,讓瘟疫不再蔓延。將軍便放我們進去,若是治的好了,大家皆大歡喜,若是治不好,就當我等與此地百姓共存亡了。”

將軍聞言嘴唇一顫,眼中閃著不可置信的光,最終,他凝望著一行人,語氣緩和下來,鄭重一拜:“道長大義。”

“將軍快快請起。”虞鴉連忙扶起。

韓束起身,麵色帶著頹然:“我敬佩幾位道長的大義,我本名韓束,是大餘國將軍,身後是大餘國的百姓,我何嘗不想救他們……隻是,皇命難為,期限隻有三天。還望幾位聽完我說的話再仔細考慮。”

虞鴉應道:“這是自然,我替城中百姓多謝將軍。”

韓束搖了搖頭,眼中劃過一絲痛楚,為幾人介紹起這件事:“幾位道長要想好,城中瘟疫古怪,短短數日,流波城整個淪陷,這種疫病傳播速度極快。恐怕很難在三天內研究出治療方案。”

“幾位道長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帶上我們這乾淨的水走上一兩天,便能遠離這瘟疫區域了。”

說到這,韓束一頓,麵露痛色。

“……可諸位若執意進入,三日後城中若仍無起色,我等也隻能按命行事,還請諸位三思。”

“將軍不必再勸了,吾等意已決。”

韓束欲言,然而虞鴉擺了擺手,道:“將軍,留步罷。”

聞言,韓束隻好側身,擺手讓士兵分開一條道供通行。

“對了,”虞鴉突然轉身,對著韓束微微一笑,“還有一事要請將軍幫忙。”

“道長但說無妨!”

“到時城門口可能會遞出張藥方,若是有餘力還請運送一些藥草,放在牆邊就好。”

聞言,韓束鄭重點頭。

虞鴉見狀提醒道:“另外,這三日內城中不論發生什麼動靜都人不要靠近,再會!”

“誒……”剛才罵晦氣的小兵望著幾人背影,不由自主邁步,抬手似乎想挽留什麼。

虞鴉餘光瞥見,揮了揮手,徒留小兵站在原地看著打開又合上的城門心中不是滋味。

將軍韓束依然站在原地,像恪儘職守的雕像,遙遙望向城中,隨著城門再度關閉,城中景象也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縷風揚起他的發絲,衣袂翻飛間似乎夾雜著一聲不易察覺的歎氣。

他的目光轉而投向皇城的方向,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