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尋道何處去?且放白鹿青崖間(1 / 1)

夜色低垂,暮色漸濃,天空中籠罩著一層久違的深藍色薄紗,繁星點點灑在天幕上。

地上一點亮光格外引人注目,走近看去,似乎是一家開在黃沙中的旅店,店內客人三三兩兩的紮堆,看起來是一隊商隊,帶著滿身的風沙,神情卻格外激動興奮,在高談闊論著什麼。

虞鴉與東君一同進了客棧,客棧比較簡陋,規模不大,似乎專門供過路商人歇腳,分為上下兩層成,一樓大堂擺放著幾張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方桌,供客人用餐,二樓才是房間。

“沒想到此處居然有一座客棧,我還以為今夜我們得在風餐露宿了呢。”東君掀開簾布,側身讓開供一人行的空間,麵對虞鴉半是調侃地說道。

虞鴉順勢進入客棧,微笑道:“是啊,看來我是托了東君的福氣,在遇到東君前,我可是常常十天半個月都沒見過人跡了。”

東君向前走的身形一頓,有些好笑道:“這豈不是更說明道長姐姐運氣好嘍。”

“嗯?為什麼這麼說。”虞鴉聽到他這麼說,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腳下不停,朝圍了一圈人的櫃台走去。

“當然是因為,”東君跟在她身後,慢吞吞說道:“道長姐姐遇到了我,我可是會給周圍人帶來好運的,這難道還不能說明道長姐姐運氣好嗎。”

“啊!是、是。”虞鴉一時失笑,心下感慨東君真性情,這說法倒是有趣。

抽科打諢間二人來到櫃台前,櫃台周圍許多人聚在一起討論什麼,見二人過來,其他人也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側了點身子,仍在激動地討論。

見狀,虞鴉心中好奇,恰巧此時,聽到一旁商人打扮的男子一邊激動地揮舞著手,一邊說什麼“天降神跡,發財了”之類的話。

“神跡?”

虞鴉探頭湊過去,笑眯眯問:“什麼神跡,難不成哪裡天上掉金子了?”

商人:“……誒?”

那商人後知後覺地愣了一下,轉著圈才看見突然出現的二人。

身後的東君聞言發出一聲悶笑聲,似乎覺得虞鴉的問法有趣。

虞鴉轉頭去看他,沒想到下一秒東君就突然竄到身邊,興致勃勃道:“是啊,這位大哥,我瞧你們在這聊得火熱,是在說什麼呢,也說給我們聽聽唄。”

那戴著毛氈帽子的胖臉商人見虞鴉二人如此作態,高興地一拍手,扯著大嗓門就嚷嚷,說道:“哎呦,我看你們倆肯定是從外邊來的,你們難道沒看到這一路上的變化嗎,要知道在兩天前這可還是一片黃沙呢,那風吹得人都睜不開眼,你看看,”

說著那商人猶怕二人不信,扯著自己的袖口衣擺給二人看,證明道:“我這衣服上還有被黃沙磨損的痕跡呢!”

虞鴉:“……啊?”

這麼說……神跡是指?

就在這時,客棧老板也插了一嘴:“黃沙變綠洲啊!神跡!這下可好了,以後的好日子來嘍……”

“誒對對對!”商人高興地拍了拍客棧老板肩膀,拍得他身上的皮衣啪啪作響。

“哦——”

虞鴉很給麵子,把手拍得啪啪作響,捧場道:“原來如此,那這處商路也更容易走了,怪不得您說要發財了。”

商人哈哈大笑,“是啊,是啊,這吞人的黃沙沒了,一路上的危險大大降低,一趟運的東西也更多了,可不是發財嗎……而且啊,”他一臉神秘,低聲道:“神跡據說是一位白衣女神聽到當地部落的祈禱才降下的福祉,不行!回頭我一定要為這位仙人請供奉,祈求她保佑今年一路平安,發大財!”

虞鴉笑眯眯地附和兩句,隨後不著痕跡地退出聊天。

在人群外汗顏地擦了把虛汗,一抬頭正好對上東君含笑的眼,黑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他肩上,一人一鴉同時歪頭看她。

虞鴉默默捂住小心臟。

可愛

東君湊近虞鴉,用帶著笑意的聲音小聲道:“神仙姐姐,看來大家都認為你是下凡的仙人呢。”

臉龐近在咫尺,幾乎能看清細小的絨毛。

虞鴉臉色爆紅,連忙豎起一指到唇邊,“噓噓——!”

做完一切,她做賊一樣左右看了看,看到沒人注意二人這邊才鬆了一口氣。

她無奈,看向東君:“東君,小聲點,千萬不要被人發現……”

東君眨了眨眼睛,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好的,都聽道長姐姐的。”

真的嗎?

虞鴉懷疑地看著一臉乖巧的東君,搖了搖頭不再管他。

旋即,虞鴉找到客棧老板,道:“老板,兩間房間,再要兩人份的飯菜,您看著準備就好。”

客棧老板從聊天中探出頭來,應道:“好嘞,客官請坐。”

“姐姐,這邊。”

下一秒,東君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虞鴉回頭望去,不知什麼時候東君已經找到了一張空桌子坐下,正在向她揮手,黑鴉也站在桌子上望著她。

虞鴉:……?

什麼時候的事?

她心中暗自感慨,真是年輕活潑的少年人啊,反應真快。

不一會,客棧老板端來一筐餅子,兩三碟鹹菜:“抱歉啊客官,小店簡陋,現在隻剩下這些了。”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近日風沙平息,來了許多人瞧熱鬨,菜品消耗的快,真是不好意思。”

他擺好碗筷,一抬頭,這才仔細打量一番虞鴉,越看眼神越亮:“誒呦,恰巧這位姑娘也穿著白衣,瞧著跟傳說中的月神娘娘還有幾分相似呢,這頓飯就當我請你們吃的,不收錢。”

客棧老板聲音很高興,說著就要把虞鴉剛才給的銀錢還回去。

聞言,虞鴉先是一愣,連忙起身擺手道,“使不得,本就是我們來得晚了,能有地方收留我們就很感激了,掌櫃不必如此。”

老板爽朗一笑:“哈哈哈,無事無事,今日我心情好,你們就當托了那位神仙的福,放心吃吧。”

說罷,將幾枚零散的碎銀銅錢壓到他們桌上,轉身一甩毛巾,行動頗為瀟灑,看起來心情不錯地哼著曲離開了。

“這……”

望著桌上的銅錢,虞鴉一時心情複雜,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這頓飯。

“不知姐姐師承何處?可有道觀?若有機會我可得好好去拜拜。”

東君的聲音喚回了虞鴉飄散的意識,隻是聽清楚他的話後,虞鴉卻有些尷尬。

虞鴉:“……這、”

彆說什麼道觀,她最多算是半路出家,目前處於被逐出師門狀態的流浪道士。

麵對東君期待的目光,虞鴉隻能苦笑,道:“東君怕是要失望了,我隻是一個閒散人,此間無師承。”

東君聞言麵露愧疚,道:“……抱歉,我本無無此意。”

虞鴉搖了搖頭,“這有什麼,不過臨時的住處倒是有一個。”說到這,她聲音輕鬆了些,莞爾道:“若是有機會,定請東君到青崖間作客。”

東君挑眉,旋即輕輕開口問道:“青崖間?好名字,隻是不知在何處?”

“東南部山川交接的一處小山丘上,山清水秀,野楓獨美,說不清具體的位置,東君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虞鴉促狹地眨了眨眼,唇角笑意更深。

東君一愣,也笑起來:“真巧,也許我回家的路上順路就能經過那裡呢。”

這回輪到虞鴉驚訝了,她剛剛這麼說隻是在調侃,沒想到……

"不知東君家在何方?"

東君一手撐著下巴,懶懶地掀起眼皮,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壓低聲音回答道:“……在東部。”

東部大陸嗎?

虞鴉愣住,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抿了抿唇,問道:“是,在青龍國嗎……”

不料,東君搖了搖頭,聲音悅耳:“不,比那還要朝東去一些,在大陸的最東邊。”

最東邊嗎?虞鴉還真沒去過。

這麼多年,她走南闖北,卻唯獨不敢重遊故地,下意識避開一切與青龍國相關的存在。

青龍國再東邊的地方是怎樣的?虞鴉還真不知道。

“哦……”虞鴉垂下眼,“這樣嗎。”

片刻後,虞鴉抬起眼,水波閃爍,神色有些異樣,低聲道:“那你離家這麼久沒有音訊,父母不擔心嗎?”

話一說出口,虞鴉就驚覺失言,連忙補救:“……抱歉,我不是那個意。”

虞鴉有些尷尬地低下頭,這麼說來總有一種高高在上指責的意味,對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朋友來說,似乎有些失禮。

虞鴉想,或許桃靈的幻境對她還是有影響的。

聞言,東君頓住,下一秒,對上虞鴉懊惱,他輕笑一聲,反過來安慰:“沒什麼好抱歉的,父母感情好得很,我出門遊曆了他們固然會想我,但是更高興自己能清閒下來享受生活了。孩子長大,在外有自己的一番事業,我想,父母也會為此驕傲吧。”

虞鴉望著東君那雙清透的雙眸,不知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下意識覺得東君最後幾句話意有所指。

當下掩飾性地垂下眼睛,神色莫辨道:“是嗎?”

“那是當然!”東君篤定回道。

這個答案似乎讓虞鴉一直以來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明明當初已經做好……打算,可是卻還是不安。

虞鴉心裡歎了一口氣,眼角泛著不易察覺的紅。

再次抬起頭卻已經毫無異樣,她對東君抿唇一笑,感激道:“東君說得有理,多謝東君的開導,隻是今日不早,早些休息吧。”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確實對虞鴉目前的心結有所幫助。

東君輕聲道:“不過是我內心看法,不必在意。”

不久,二人相繼進入房間,天色更加黑沉下去。

夜深人靜,虞鴉靜靜地躺在床上。

蹲在床頭的黑鴉悄悄睜開眼睛,眼中紅光一閃而過,它歪頭觀察旁邊的虞鴉。

虞鴉雙眼緊閉,對黑鴉的試探一無所知。

片刻後,黑鴉振翅,悄然飛至窗邊,窗戶不知何時露出一條縫隙。

黑鴉站在窗沿,朝外探頭探腦地四處張望一會,悄無聲息鑽出窗欞,消失在原地。

屋內

虞鴉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流光一閃而過。

不過她什麼也沒做,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

房中恢複安靜。

半晌後,什麼也沒發生。

“……?”

虞鴉有些疑惑,她悄然睜開眼睛,靜靜望著天花板,片刻後,再次閉眼。

又過了一會,窗外終於響起翅膀扇呼的聲音,似乎是黑鴉回來了。

虞鴉閉著眼睛,心中更覺奇怪。

耳邊仔細聽著,黑鴉動作很輕,隻有細碎的聲響。

虞鴉感受到它悄咪咪回到床頭邊,瞅了瞅自己,然後調整了幾個動作,安靜下來,呼吸逐漸均勻。

似乎心安理得地睡著了。

虞鴉:......

半宿沒睡的虞鴉沉默了。

不過,她默默在心底鬆了口氣,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雖然不知道黑鴉怎麼突然行動異常,也許是半夜睡不著,出去放風吧?

鴉沒事就行,不用管它,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虞鴉起身就看到了桌子上有些不太對勁,多了一個東西。

虞鴉:“……”

多了條黃金腰鏈,造型獨特,繁瑣華麗,看起來很像某人的風格,腰鏈鬆鬆地躺在桌上,根據長度可以大約丈量出主人的腰身。

但是,這條怎麼看,怎麼眼熟的腰鏈,怎麼會出現在虞鴉房裡?

好問題。

“……嬌嬌。”

虞鴉木著一張臉。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

她想起睡前自己想:不用去管它。

大錯特錯。

這種事情,今天再管已經來不及了吧……

虞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最後一抹希望成功破滅。

這個時辰,大家都該起床了。

目光投向桌子上眼神無辜的黑鴉,虞鴉的眼神中透著絕望。

“你昨晚……”究竟在乾什麼!?

偷偷摸摸就是為了去乾這見不得人的事嗎!

“嘟嘟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虞鴉的門響了。

虞鴉:“!!!”

“道長姐姐,快檢查一下你的隨身物品,我今天早上一起來就發現丟了東西,不知道是哪個小賊乾的……”

伴隨著敲門聲,東君困惑中帶著些憤怒地聲音也傳入虞鴉耳中。

虞鴉:“……”

麵對咚咚作響的門,虞鴉的反應是逃避,她猛地轉身,一眼就看到桌上金燦燦的腰鏈。

她閉眼再睜開。

不是幻覺。

黑鴉:“……嘎嘎。”

黑鴉疑惑地看了眼虞鴉的反應,不明白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崩潰。

虞鴉壓低聲音,問它:“……這是你偷的。”

黑鴉叨了叨羽毛,滿臉寫著:那咋了。

“呼。”

極為熟悉黑鴉的虞鴉見它表現,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

虞鴉冷靜地注視著眼前鴉贓並獲的一幕,心裡想該怎麼跟東君解釋。

變態妖道夜偷純情少男腰鏈,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那邊,門外的東君見遲遲沒有回應,有些著急地提高聲音:“姐姐,你沒事吧!我要撞門了?”

虞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