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連懷瑾前傳(3)(1 / 1)

反派抹殺指南 荼丸 5294 字 3個月前

次日清早,江搖光就被丫鬟喊醒,說是連懷瑾有事要吩咐,其實就是領導派任務了。

任務是什麼呢?替他煎藥,再送到他房中。

看似很簡單,但這藥不是普通的藥。

她聽身邊丫鬟說,連懷瑾一直有隱疾,多年不愈,至於什麼隱疾,任何人都無從得知,藥材也是連懷瑾親自抓配,再打磨成粉,藥中有異香,讓人無法憑外形和氣味判斷藥的配方,可謂是層層加密。

這麼多年,隻有府中那位老管家何安山才能替他煮藥送藥,但現在,此重任交給她了,說是不久後連懷瑾將離開魏府,總要交給身邊人來做此事,與其到時候再學,不如先練習適應。

學什麼呢,學煮藥的門道。

江搖光剛走入灶房,一個老頭子就迎上來,她見到他後臉色驚訝:“老爺爺!”

何管家就是他們三人剛入鬼門石踐,她表演碎大石後帶他們入魏府的老人,算她在這個魏府中比較臉熟的麵孔了。

何管家上下打量了她,無奈哼笑一聲:“我就說怎麼會有這麼秀氣的小子,原來是個姑娘,你可把老夫給糊弄得團團轉啊!”

江搖光尷尬嘿嘿一笑:“我這隻有出此下策才能和您一起共事嘛!”

何管家見這丫頭長得俏,腦子也轉得快,一雙眼裡閃著機靈光,和她扯兩句,感覺人都年輕了幾歲。

“巧舌如簧!”

何管家笑道,領著她來到了灶台前。

他從懷中掏出一小瓷方盒,打開蓋子,裡麵是紙包,再將紙包翻開,終於露出了一團黑色粉末顆粒。

江搖光見這粉末愣了一下,好像板藍根。

“這藥粉,不可用鐵器熬,不可用木器盛,隻能用瓷或琉璃。”

“先文火燒至水麵微微沸騰,取表麵沸水溶解藥粉,最後武火蒸,等藥香四溢,就可以取出了。”

江搖光看著何管家將表麵沸水放入瓷碗中溶解藥粉,隻見他拿著一瓷勺攪拌:“記住,隻能用同一個方向攪拌,若是順逆交替,藥粉則化不開。”

煮個藥居然這麼多門道,難怪說讓她先好好學著,她還心想這麼簡單的事情學什麼學。

“你來試試。”

何管家將瓷勺遞給她,她接過後猶如觸碰到一塊火石,手被燙得立馬縮回去,勺子掉在地上碎成幾段。

完了完了,一來就搞砸。

她僵在原地,尷尬地看著地上的碎勺,何管家仿佛已經預料到一般,又拿出一瓷勺給她。

她立馬接過瓷勺,沿著一個方向攪拌,隻是這勺柄太短,水蒸氣燙得她幾度想撒開手,終於她忍不住開口:“何爺爺,這水蒸氣太燙,為什麼不用長柄的勺來攪拌呢?”

何管家:“勺柄短,才能更敏銳地判斷碗中水溫,若是蒸氣不再燙手,藥粉還沒化開,這碗藥就作廢了。”

“連公子雖然沒告訴我這藥材都是些什麼,但從他每天精心製藥磨粉,每次隻產出一小包也能看出這藥粉的精貴,若是白白浪費,就又得讓連公子耗費時間精力磨製,所以煮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江搖光一聽這話,生怕藥湯涼了,立馬加速攪拌,直到耳邊傳來何管家的阻攔:“可以了可以了!彆給晃出來了!”

她訕訕地將碗遞回給何管家,見他放進鍋中蒸格上,關上蓋子,添柴扇風,不一會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熏腦的異香,剛入鼻有些苦澀,後調帶著點甜。

這個味道有點莫名的熟悉,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聞過。

藥香溢出,接下來就是揭開鍋蓋,取出藥碗,端到連懷瑾的書房裡去。

何管家將碗用方帕擦拭了一圈,隔著帕放入漆盤中,讓江搖光送過去。

江搖光端著漆盤走在路上,心想她一介武夫,憑實力打到他麵前,竟然讓她端茶送水的,不對,煮藥端藥的。

簡直是大材小用!

一路上藥的香味都在隱隱約約侵襲著她的鼻腔,她湊近聞了聞,不像板藍根。

她盯著這碗藥,心想連懷瑾又是製藥,又是製毒,不會哪天不小心弄混,把自己給毒倒了吧。

想到這裡,她冷笑一聲。

他這種人,估計隻會故意弄混,把彆人毒倒。

早晨陽光明朗,書房中,連懷瑾正伏案疾筆,桌麵上鋪開一張寬大的皮紙,紙麵上勾勒了複雜的線條,其中有精細的小字注解。

最東邊是北星國,北星國走勢自東向東北斜而向上,國形如蛇,曲折半包著臨近的北崧國,北崧國的正西邊是大朔,大朔形狀如斧,頭寬,中下部急劇收窄,鬼門石踐則處於斧頭尾端……

連懷瑾看著這副暫未完成的地圖,思索著剩下國家的版圖,此時,三聲敲門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將筆放在筆擱上。

“進來。”

江搖光兩手端著漆盤,用腳輕輕踹開了虛掩的門,走進房中,看到連懷瑾正站在桌前,桌麵上鋪了一大張皮紙,上麵密密麻麻畫了很多東西。

桌麵都擺滿了,她這藥往哪擱啊。

她隻好端著漆盤走到他麵前:“連公子請喝藥。”

連懷瑾掃了她一眼,視線落在盤中的藥碗,發現碗周並無手印,心中放下緊惕,但並沒有端走。

“你先嘗一口。”

?什麼毛病。

江搖光詫異抬頭,開口解釋:“藥是何管家煮的,我隻負責端過來而已。”

連懷瑾語氣平靜,隻是不似初見那般溫和,更多的是沒有情緒:“這是規矩。”

江搖光閉眼翻了個白眼,她還怕他給她下毒呢,倒是讓他反過來懷疑上她了。

她兩手端著漆盤,桌麵又被紙鋪滿,這人也不知道收一下。

“連公子,我可以嘗,但你可不可以收拾下桌麵讓我放下盤子,我端著它兩手占著怎麼嘗藥?”

連懷瑾瞥了一眼桌麵:“紙麵墨跡未乾,不可收疊。”

江搖光:“那你端一下?”

她把漆盤遞到他麵前,對方並沒有接過去。

這到底要怎樣啊?領導真難伺候。她內心無語。

連懷瑾:“若你手中□□,觸碰藥碗時放入呢。”

“連公子高看我了,再說我也沒有害你的理由。”

江搖光心裡白眼快翻爛了,麵上依然保持微笑,咬牙反駁。

這家夥昨天還信誓旦旦說放下麵具什麼的,今天就疑神疑鬼,果然是狐狸裝小白兔,騙她入坑。

“不是懷疑你,這是規矩。”

連懷瑾依然平靜,語氣不容置喙。

江搖光“嗬”地輕笑了一聲。

規矩,又是規矩,還說不懷疑,她信個鬼。

她忍住心中的不耐煩,憋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抬頭看向連懷瑾:“連公子,那您說我要怎麼在不碰到碗的情況下嘗藥呢?”

連懷瑾視線從她的眼睛向下,落在了盤中的瓷勺上。

他伸手撚住了勺柄,將碗蓋打開,用勺盛了一點藥湯,遞到麵前女子嘴邊,冷漠道:“張嘴。”

江搖光往下撇了眼遞到嘴邊的勺,神情僵硬複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

頭一回被人把藥喂到嘴邊,居然是這種情況,服了。

她艱難張開了生鏽一般的嘴,對方立馬把勺送入她口中,兩秒後撤回,將勺丟回盤中。

藥入口的瞬間,江搖光麵部扭曲了。

太苦了,比她的命還苦,苦到她想連盤帶藥加個連懷瑾一起打包丟進水槽裡。

如果連懷瑾每日早晚都要喝這苦到變態的藥,那他心理扭曲也情有可原。

連懷瑾見她眼睛和眉毛皺在一起,神情猙獰的模樣,嘴角千分之一秒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弧度。

江搖光強行咽下了藥,感覺自己快死了。

她睜著死魚般的眼睛看向連懷瑾:“嘗完了,你可以喝了嗎?”

見他終於乖乖端起碗,一飲而儘,喝完後麵不改色將碗放回盤中,一套操作行雲流水,效率之高。

她突然有種猜測,這家夥可能就是想讓彆人喝他的苦藥,看彆人露出猙獰麵目,才心滿意足的喝藥。

這個人,蔫壞了。

她嘴裡的苦遲遲未散,堵在嗓子眼,連呼吸都是苦的,見他終於完事,隻想快點端著漆盤回灶房漱口,剛要轉身,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句。

“記得把勺丟了。”

我靠!

他是在嫌棄她嘗過藥的勺嗎!?

士可殺,不可辱!

她還嫌棄他呢!疑神疑鬼喝個藥磨磨蹭蹭屁事一堆!

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江搖光停在書房門口,端著的漆盤都被她握得顫抖。

好你個連懷瑾,仗著現在在魏府,氣焰囂張唄?等他離開魏府,落到她手中,看她怎麼慢慢折磨他!

先忍你一時。

江搖光心裡默默念叨著,故意在門口用力跺了一下腳,氣衝衝地端著漆盤走了。

連懷瑾聽到門口的跺腳聲,轉頭看向窗外那個馬尾橫甩的身影,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庭院門口,又回過頭繼續拿起毛筆在紙麵上勾勒版圖。

細筆碰觸到紙麵的一瞬,墨色暈開,他才反應過來剛剛著墨太多,忘了在筆舔處蹭去多餘的墨汁。

思索片刻後,在暈開的墨跡處畫了一朵海棠。

江搖光把漆盤送回灶房,目光看向盤中的勺子,將它拿了出來在水中清洗,揣入懷中。

丟了怪可惜的,她可以留著吃飯用。

她感覺自己對連懷瑾的怨氣在快速累積,這樣下去不利於和諧的上下屬關係發展,急需回去再摸摸黃金調理一下。

走到正院處,發現府門大開,一群侍從進進出出,紮著袖子,滿頭大汗,看上去很辛苦。

“你們在做什麼,要不要幫忙啊?”

江搖光朝他們喊道。

其中一人停下來回答她:“不勞煩江姑娘,這是我們下人的活。”

那人說完就接著進屋,片刻後拿著一斧頭出去。

江搖光左右瞄了一眼,跟著出了大門。

還好侍從並不提防,都沉浸在勞動中,也不去管她。

江搖光跟著侍從來到了魏府後院山坡的一處石台上,隻見一群人拿著斧頭和刀鋸,圍著一棵橫倒的樹開工。

有人負責將樹木鋸成段,有人負責將木段砍成塊。

江搖光裝作無所事事地走近湊熱鬨,隻見他們正在處理的樹,是院子裡失蹤的絞殺榕。

那棵絞殺榕明明活得好好的,為何被連根拔起,又放在這裡。

他們將樹根部分處理成塊,放進背簍中,其他樹段則放在一堆,堆成了一個小山。

她走到背簍前,和一旁鋸木頭的侍從套近乎:“你們弄這木頭乾嘛?燒柴用啊?”

侍從抹了一把汗:“這木頭太濕了,燒不了柴,放這外麵風乾了,過段時間應該可以當柴燒。”

江搖光自然地伸手進背簍中翻了翻,拿起一塊木頭瞧了瞧:“這為什麼要單獨放一邊?不就是樹根嗎?”

侍從搖頭:“不知道,連公子要的,可能用來做根雕吧,他愛好這些風雅玩意。”

根雕?

根雕不是意趣在其根的自然扭曲形態上雕刻,讓先天與後期加工渾然一體麼?

他們把這樹根切成塊狀,破壞了樹根的自然形態,這能做成好根雕嗎?

“誰讓你們切成塊的?”

江搖光試探發問。

“不切成塊還要怎麼處理,反正上頭讓我們把這樹根弄小弄碎,自然是塊狀來得最方便啊。”

弄小弄碎?

連懷瑾要做根雕,還讓他們把樹根弄小弄碎?

不合理啊……

江搖光掃視了周圍一圈,見所有人都在埋頭苦乾,剛剛的侍從也無暇顧及她,便悄悄將剛才隨便拿的一塊樹根藏在袖中。

“真不要我幫忙?”

江搖光又問了一遍。

“真不用,江姑娘彆來我們這群臭汗男人堆裡了,免得把你染上味。”

侍從頭也不抬,用力將斧頭劈在樹中。

“那行,辛苦了啊。”

江搖光捏著那塊樹根若無其事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