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一晃眼便到了暖春。
微風輕柔地拂過小鎮,街頭巷尾綠意盎然,繁花似錦。
一日,林落元正在院子裡晾衣服,忽然聽到院牆外一陣議論聲。
“你們聽說沒?隔壁的寧秀才,中了舉人啦!”
“啥?真的假的?這寧秀才才十五六歲吧,竟有這般能耐!?”
“那還能有假?我可是親眼瞧見報喜的隊伍,敲鑼打鼓往他家去了,那陣仗,威風得很呐!”
“哎呀,寧家這下可算是祖墳冒青煙咯!不過話說回來,寧舉人打小就聰明伶俐,又勤奮好學,肯定是個有大作為的人!”
“是啊,你們說,現在寧家那老族長,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吧?”
“那肯定的!想咱們劉家村,都多少年沒出過舉人了?好不容易出了這麼個寶貝!那寧家人也真是的,這麼個寶貝以前都不好好養著……”“得了,彆說了,反正咱們也沾不上光。”
……
林落元在院子裡聽得真切,她頗有些詫異,喃喃自語道:“長安這麼牛?”
愣神片刻後,她彎腰撿起衣服,又兀自搖了搖頭,輕聲道:“算了算了,和我沒關係。我還是好好當我的小老百姓吧。”
林落元出門買東西時,隻見小鎮比往日熱鬨了數倍。
街道上滿是前來拜訪寧長安的人,他們或是些備考的士子,身著長衫,三五成群,高談闊論;亦或是一些官吏,神色匆匆,腳步急切。
林落元看著這場景,不禁感歎一聲:“果然是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林落元正坐在石凳上,整理著晾曬的草藥,忽然聽得院牆外有人道:“阿繡姑娘,我可以進來嗎?”
“進吧。”林落元應道。她聞聲抬頭,瞧見是他,微微一愣。
他身著一襲月白色長袍,衣擺處繡著雅致的雲紋,與從前大不相同。且他身量又拔高了許多,頭戴玉冠,身姿挺拔,氣質愈發出眾。
她淺淺一笑,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說道:“長安,原來是你。我聽說你中了舉人,恭喜呀!”
寧長安微微一笑,目光始終停留在林落元身上,“謝謝阿繡姑娘。阿繡姑娘,許久未見,你不會怪我吧?”
“我為什麼怪你?”林落元歪著頭問道。
寧長安微微低下頭,輕聲道:“我怕你惱我前些日子避而不見。”
林落元抬眸看向他,目光澄澈如水,“我為什麼惱你?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不過那些流言蜚語,本來就是無稽之談,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可我……還是不想你受委屈。他們說我不要緊,我早已習慣了,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可你不同,這世道,女子太不容易了。”寧長安輕歎一聲,目光誠摯地望著她,“不管旁人如何,我隻希望你能一直開開心心。”
“我會的。”林落元心中一暖,淺淺笑道:“謝謝你,長安。”
兩人就這般靜靜地站在小院中,陽光透過細密地枝椏星星點點地撒下,撒在兩人的麵龐上,映得他們的麵龐明暗交錯,連目光都變得模糊不已。
過了許久,寧長安才打破這奇異而旖旎的氛圍,他微微紅著臉,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向林落元,道:“阿繡姑娘,這是我回來路上看到的話本子。我記得你喜歡花鳥草獸圖,就買來給你了。”
林落元伸手接過,輕聲道謝:“謝謝你,長安。”
二人又閒話幾句,寧長安便離開了。
待寧長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外,林落元望著手中的話本子,不禁有些失神。
“宿主,彆愣著了。”係統的聲音冷不丁在腦海中響起,嚇了林落元一跳。
“你怎麼突然冒出來了?不是說不出現了嗎?”林落元沒好氣地說道。“我不出現,你打算老死在這個小鎮嗎?”係統冷笑一聲,“寧長安一個月後會去京城,你和他一起去。”
“去京城?我為什麼要和他一起去?而且京城可是周書乾那賤人的老巢,萬一被他發現怎麼辦?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林落元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滿臉的抗拒。
“你以為你還能安生多久嗎?你再窩在這裡,沒幾天就會被周書乾剝皮拆骨。”係統的聲音冰冷而又篤定。
“你確定周書乾有這麼惡毒嗎?還是你巴不得我被剝皮拆骨?係統——”林落元拉長了語調,陰陽怪氣道。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係統冷笑一聲。
“我去了怎麼生存?難道……我要做肥皂、製玻璃?我不會啊係統!”
“放心。阿繡是丞相的千金,你也是時候去認親了。”係統道。
“丞相千金?”林落元瞪大雙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阿繡爹……”
“嗯。阿繡爹是阿繡的舅舅。當年丞相遭人追殺,是阿繡的母親出手救了他,兩人後來成了親,可沒多久丞相有事離開了,再沒回來過,而阿繡的母親因難產去世,阿繡隻能由舅舅撫養長大。”係統解釋道。
林落元沉默了好半晌,才冷聲道:“阿繡這爹,也是個渣爹啊!這種渣爹,你確定我去了京城不會被他弄死?”
“你放心,不會的。丞相需要你,絕不會傷害你。你有了丞相千金的身份,周書乾隻要沒登帝位,就不敢輕易動你。”係統信誓旦旦地保證。
林落元嗬嗬兩聲,道:“需要我?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不會是讓我給她女兒代嫁吧?”
係統也冷笑一聲,道:“你倒是挺聰明,可惜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你不告訴我,萬一我去了就死翹翹怎麼辦?”
“放心,我拿統生向你保證,你一定沒事。”
“還統生,切……”林落元小聲咕噥道。
“彆嘟嘟囔囔,趕緊去找阿繡爹!”係統催促道。
“哎……我就是長工的命啊。”林落元歎息一聲,“要是我是女皇就好了。哦,對了,係統,認親的信物是什麼?”
“壓箱底的木簪你看見了嗎?就是那個。”
“什麼?”林落元有些無語,“堂堂一介丞相,定情信物竟然這麼寒酸?”
林落元和阿繡爹解釋一番後,便帶著阿繡爹進京城了。
京城繁華喧囂,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叫賣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她租了個小院,讓阿繡爹安心住在小院裡。
她隻身一人來到丞相府。
出示木簪之後,她很快便被引入府中。
丞相早已在大廳等候,他年約四十,一身常服,氣質儒雅。
見她進來,他快步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慈愛,那眼神如同看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你是……姝兒的女兒?”
“是,大人。”林落元微微低頭,恭敬道。
“真是個知禮的好孩子。孩子,你娘的信物在身上嗎?”丞相溫和地問道。
林落元點點頭,從懷中掏出那支木簪,遞了過去。
丞相雙手接過,仔細端詳,眼中竟泛起了淚光,“沒錯,這正是當年我與你娘的定情之物。”
說著,他又細細看了林落元好幾眼,感慨道:“你和你娘長得很像。”“我舅舅也說我們很像。”林落元眨著眼,儼然一幅天真小女孩的模樣。
她深知自己鬥不過這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隻能先裝傻充愣,以求自保。
“你舅舅?”丞相微愣了愣,隨即關切地問:“你舅舅來京城了嗎?若是他來了,我可以給他找個正經差事。”
“舅舅他不願意出小漁村,我勸不動他。”林落元輕輕咬著下唇,一臉無奈。
這時,丞相夫人也匆匆趕來,她一襲華衣,容貌清麗無雙,瞧起來仿若雙十年華。
一見到林落元,她瞬間紅了眼眶,三兩步上前,拉著她的手,哽咽道:“孩子,我都聽人說了。這些年你受苦了。也可憐你娘親,從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不過幸好現在你找到了你父親,以後丞相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母親。”
她聲淚俱下,儼然一幅慈母模樣,若是心性單純的小女孩,少不了要被她騙過去。
她話音剛落,一個身形嬌弱的女子也緩緩走來。
少女瞧著不過十四五歲,一襲淡粉色的綾羅長裙,外罩一件水紅色紗衣,雲髻高挽,卻隻簪著幾隻銀釵,瞧著素雅極了。她麵容極為清麗,唇色卻略顯蒼白,行動間如弱柳扶風。
她走到林落元麵前,輕聲道:“妹妹,我是你三姐月瑩,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三人輪番對著她噓寒問暖,態度好得讓林落元找不出絲毫破綻。
林落元被安排進了寬敞華麗的房間,房間裡的一應物什皆是上乘。
精美的雕花床榻,柔軟的錦被,古色古香的桌椅……
趙夫人甚至給她安排了八個使喚的丫鬟。
“八個丫鬟……丞相府都這樣,那皇宮得該有多奢華啊?”林落元感歎一聲。
然而,她總覺得這八個丫鬟在時刻盯著她,讓她渾身不自在。
夜間,她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地上,宛如一層銀霜。
她望著天花板,心中滿是疑惑。
她不知道這一家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她可不信這些人對她有什麼親情。
他們現在對她這麼好,想用親情迷惑她,必定是對她有所求。而且他們求的東西,怕是會扒掉她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