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水千月和小弟子們一一引到座位上,剛好坐滿了兩張八仙桌。
見這群人個個氣度不凡,攤子老板又道:“我這攤子可是百年老字號啊,各位可真有眼光,哎呀看各位長得跟仙人一樣,不知是從哪裡來啊?”
一眾弟子們統一穿著月白色的弟子服,氣度不凡,容貌又出眾,一看就知道是名門正派中出來的。,絕非一般的小門小派。
有弟子搶先道:“我們是鳳鳴山青雲派的。”
那餛飩攤主是個有些年紀的老頭,聽完之後臉色忽的敬佩起來,那弟子很是得意,水千月道:“出門在外要低調。”
不過他們這一行人實在是低調不起來,就坐在攤子上的功夫,都有路人圍觀,還有甚者乾脆坐下來要了一碗餛飩繼續看。
這攤主倒是高興了,一個勁的給水千月他們說好話。
很快餛飩就做好了被攤主給一碗一碗地端了過來,小弟子們吃的心滿意足。
在山上他們都講求清心寡欲,吃的也都清淡,是以即便是一碗餛飩也吃的像山珍海味。
水千月拿起勺子舀起一顆餛飩吹了吹,這餛飩皮薄餡大做的的確不錯,再咬一口唇齒留香實乃上品,不過比起辰風做的還是差了些。
在清雲峰的時候,辰風也曾做過,水千月說做的很好吃,辰風肉眼可見的開心。
水千月吃完一顆,扭頭看向旁邊的辰風,滿眼欣慰。
他坐的筆直,低著頭垂著眼簾專注地吃著,就連吃飯也是一絲不苟。
突然辰風像是察覺到什麼,微微側首看了過去,正好看到水千月似笑非笑的在看他。
他以為是自己有什麼不妥貼的地方,便問道:“師父,弟子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水千月被突然發現,往後撤了撤身子,有些心虛道:“啊沒,沒,沒什麼。”
她轉回頭舀了一勺湯抿了兩口,接著一陣喜悅的敲鑼打鼓聲傳來,聽起來像是誰家在娶親。現在天色已晚,誰家會在這個時候娶親啊?
水千月聞聲看過去,隻見大街上人群分立兩邊,中間迎麵走來一隊娶親的隊伍,前頭正有人興高采烈地敲著鑼打著鼓,後麵跟著一頂花轎,吹吹打打的就過來了。
竟然還真是在娶親!
水千月雖然納罕卻沒多想,看了一眼後低頭去吃餛飩,那邊桌上的薛景珩道:“哎喲快看有娶親的呢!”
葉寒舟嫌棄道:“莫要喧嘩,注意……”
薛景珩似乎發現了什麼異常的事情,語氣非同小可地打斷他道:“快看那邊……”
吹吹打打的鑼鼓聲中夾雜著一陣激烈的哭喪聲傳來,葉寒舟看到娶親隊伍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一隊出喪的隊伍,兩隊人馬有條不紊的向前走著。
水千月正喝著湯,忽然間有東西飄飄撒撒地落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到桌子上、落到周邊的地上,還有的從她身上悄然滑落。
水千月好奇地抬頭一瞥,一張圓形黃色的中間絞了個方形孔的紙正旋落下來,倏地在半空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截住,她定睛一瞧,那居然是一張冥錢!
周邊漫天的冥錢飄落,辰風扔掉那張冥錢凝眉看著出喪的隊伍,淡淡喚道:“師父。”
水千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隊娶親的隊伍後麵竟然跟著一隊出喪的,那冥錢正是他們撒的,兩列隊伍各行其是,居然還有一點點的和諧。
這也太詭異了!一眾弟子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水千月問向餛飩攤主,“大叔,這是怎麼回事啊!”
餛飩攤主麵色凝重放下手裡的東西,坐到了水千月一旁,歎了口氣道:“你們也管不了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什麼!”碧雲峰的弟子們紛紛驚呼出聲,長雲峰的麵露驚訝之色但還算鎮定,方才他們看餛飩攤主坐過來,也跟著圍了過來。
薛景珩道:“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娶親啊,真是聞所未聞!”
餛飩攤主指了指西方的山,但現在天色昏暗水千月隻能看到一點山的輪廓,他娓娓道來,“我們這啊有個山神,他生前是個有名的大將軍,後來在一場戰役中死了,屍身化成了一塊石頭,就在那邊的山上,所以那座山也叫將軍山。”
水千月明白他說的就是卷軸中提到的形似將軍的石頭,隻是他說的跟卷軸裡有點出入,那裡麵可沒提什麼將軍死了屍體化成了石頭。
攤主繼續道:“這山神一直保佑著我們這風調雨順,可誰知前段時間我們這接連失蹤了七個百姓,都是上了山就沒再回來,官府都派人上山裡找了,愣是連個胳膊腿兒的都沒找著,可真是嚇死個人啊!”
弟子們麵麵相覷,靜默無言。
攤主道:“後來我們這一個有名的神婆說是山神一個人太孤單了,所以才把上了山的村民給抓去陪他了,要想安撫山神就需要我們給他送一位新娘去,這不,就選到老李頭家的閨女了。”
攤主說完指了指出喪隊伍裡為首的一個老頭,繼續道:“哎,可惜啊,這老李家的閨女長得如花似玉,竟要送去給山神,送了去就回不來了,所以這老李頭才給他閨女辦喪禮。”
“啊!好好的姑娘就這樣禍害了,這也太傷天害理了吧!”有弟子憤憤道。
餛飩攤主提醒道:“小道長可不能亂說啊,山神會怪罪的!”
“我才不怕呢!”小弟子還要再說,水千月一個眼神將他禁聲。
看來向青雲派求助的大概就是這戶姓李的人家。
話說著,那邊娶親的隊伍陡生變故,後邊出喪的隊伍裡猛地竄出一個婦人將花轎逼停了。
婦人緊緊扒住轎子不讓他們繼續前行,嘴裡還哭喊道:“求求你們了不要將我的女兒送給山神啊,她還小啊!”
看來那婦人就是轎中姑娘的母親,大概那求助信也是她寫的。
抬轎的轎夫們根本不聽,拉著婦人胳膊就拽想要將她拉開,可惜她扒的實在太緊,兩個大漢也沒將她拉開。
轎子裡的姑娘聽到母親給自己求情也從轎裡出來,跪在地上祈求他們放過自己,那老李頭也跟著過來祈求。哭喊聲,怒號聲此起彼伏,場麵亂作一團。
這時,一位穿著華服的中年男人在一群家仆的簇擁下走了過來,周圍百姓紛紛識趣的讓開路,場麵又頓時安靜下來。
餛飩攤主道:“這是陳員外,是我們城裡有名的富商,這祭山神就是他弄的。”
那陳員外道:“此事是上天注定,是上天選的你,再說你若不去,就需要其他人家的姑娘去。”
此言一出,圍觀的一些群眾激憤道:“就是你家去!這都是山神定好的!”
還有人道:“你家不去,那不又得重新找人了,萬一選到我家閨女怎麼辦!”
吵嚷聲不絕於耳。
水千月問道:“何為上天選定?”
餛飩攤主答道:“聽神婆的安排將城內所有適齡的女子的名字進行抓鬮,抓到誰便是上天選中了誰。”
那邊,陳員外先安撫了百姓,道:“這我也沒辦法,來人呐,把這姑娘帶走。”
他身後的家仆就要去抓住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原本畫好的新娘妝都花了。
餛飩攤主連嘖兩聲:“哎,可惜了這麼好的姑娘嘍!”
葉寒舟、薛景珩和幾名弟子按捺不住想要行俠仗義,水千月搶先他們一步走了過去,她站到那姑娘麵前,神色笑眯眯的施施然道:“我替她去。”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一片沉默。這祭山神一旦被選上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一樣,是個人都得哭天搶地地祈求不要讓自己去,向水千月這樣主動站出來的還真是頭一個。
她話音剛落,一道雪白身影站到了她的前頭,背對著她麵向眾人。而這身形水千月很熟悉,正是辰風。
辰風麵色陰沉,眼神也冷的可怕,聲線冷冽道:“誰也不能動她!”
水千月瞧著眼前的少年,驀然心跳漏了半拍,覺得麵前的辰風不像是個少年了,竟有點……
像男人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太過胡思亂想了,搖了搖頭。
葉寒舟、薛景珩以及其他弟子也衝到了前麵來,將水千月圍了起來。
薛景珩道:“你們休想拿我師叔去祭山神!”
青雲弟子一下子圍上來,那些簇擁的家仆似乎感覺到了危險,紛紛抽刀將陳員外護住,陳員外揮手摒退了上前的家仆。
水千月從辰風身後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弟子前麵,拱手道:“陳員外有禮了,在下青雲派水千月,聽聞此地有邪神作祟,特來……”
陳員外打斷她道:“水道長,我並非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我們這位山神實在並非一般的神,我們也曾請過不少法師,但都沒有什麼效果,如果耽誤了祭祀山神將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還請水道長見諒。”
他說罷,往後一招手,家仆心領神會就要去抓那位女子,女子頓時緊張起來。
水千月攔下人道:“陳員外,既然必須要送一位女子去,那不如我去,請你相信我們,我們真的會將這件事情解決的,而且,不管怎樣,我是不會讓人把這位姑娘帶走的。”
她說的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身旁的弟子也跟著上前了一步。陳員外思量片刻,兩相權衡道:“好,我姑且就信你一回。”
……
陳員外府邸。
清月高懸,皎潔的月輝盈滿府內。
府內一處寬敞的院中,陳府的家仆打了十幾盞火把將院子照的燈火通明。
青雲弟子站了一排,水千月正在發放紙條。
經過商量,水千月決定來個引蛇出洞,既然山神要位新娘,那不如就送他一位新娘。
先前水千月說要自己替那位姑娘去祭祀山神,總覺得有些不妥,她是負責弟子試煉的,既然是試煉,煉的也應該是弟子,所以要去也應該是弟子去。
但她把這個想法一說出來,沒有一位弟子願意主動請纓,倒不是因為弟子們不愛護蒼生沒有舍生取義的精神,隻是這次試煉的弟子都是男的,要去就隻能扮成女子。
這要是傳回青雲還不得被人傳個“沒想到你還喜好這個啊”“哎呦那個誰還穿女裝”雲雲的,指定要丟死人了!
是以麵對這樣的苦差事,水千月隻好用抽簽來決定誰去了,她在一張紙上寫了去字,誰發到的有字便是誰去。
水千月依次發過去,前幾位弟子緊張兮兮的打開紙條,在看到空無一字後安下心來。
轉眼她已將紙條發完,還剩薛景珩、辰風及另一位弟子三人沒有將紙條打開,薛景珩一臉欲哭無淚,將紙條合在掌心不知念著哪路神仙,他還沒打開就聽旁邊的辰風道:“師尊,我抽到了去字。”
水千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