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越想越不對勁,謝苓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匆匆披上外衣往外院走去。

到柴房門口猛地推開屋門,雲卻還坐在木桶裡,毫無動靜,不知道是死是活。

謝苓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幸好還有氣,伸手將人撈出來,裡衣緊貼在他身上,外麵還是冬日的溫度,人一抱出水就變得像冰塊一樣,凍的謝苓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快步將人帶回屋裡,用床單胡亂擦了一通,將人塞到杯子裡裹緊,見被子也濕了一片,謝苓蹙眉把手放到雲卻身上,運用靈氣將他的衣物烘乾,幸好她底子打得好,不然恐怕也是堅持不住。

往手心裡呼出口氣,謝苓反複搓了搓手,出去搬進來一個火盆給他點上放在床頭。

做完這些事的謝苓上前把人翻過來,雲卻已經凍的嘴唇青紫,麵色微微泛紅,整個人昏迷著都不安穩,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一直皺著眉頭止不住地喘氣。

摸了摸他的額頭,謝苓隻覺得熱得燙手,咬著牙給他掖了兩下被子:“發燒了也不說,要死彆死我手裡啊。”

她與劉扶搖學過藥理,知道什麼東西能緩解症狀,為難的是藥材沒幾樣,她又不能把雲卻自己放在這裡下山去買藥,來回幾個時辰,等她回來估計人都涼了。

攥著手中的一把草藥,謝苓站在床邊凝視著床上的人,良久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俯身過去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絲毫沒有下降,抿了抿唇低聲道:“我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吃死了可彆怪我。”

製藥是製不出來的,但是她還可以煉丹。

昨天從雜物間裡淘出過一個破舊的一級丹爐,煉藥的效果一般,草藥的等級也一般,煉出來的丹藥多半品質也一般,可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一般修士不會因為傷風嚴重到這個地步,雲卻會久病不治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的魂體受損,底子不行修為又不高,連日勞累還下水捕魚,一件件事疊起來才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既然退不了燒,那就隻能從療愈魂體入手。

定魂丹隻是二階,她沒少煉過,但是看看麵前的材料,丹爐勉強能用,修為勉強能夠,材料勉強可以替代,甚至定魂丹能不能治好他都是要靠賭。

總而言之,全看雲卻的命了!

謝苓閉目冷靜片刻,起手運氣催動丹爐,回憶著前世的煉丹步驟,按順序向爐中添加藥草,依靠著自己的經驗進行替代,煉到一半時衣襟已經從裡到外都浸濕了。

眼看就要前功儘棄,謝苓不得已直接催發本源,從靈海深處繼續提供靈氣來煉丹,等到成功把最後一把藥草加進去時,臉色已經蒼白得和床上的雲卻相差無幾,一時看不出誰才是病人。

靈海傳來一陣陣鈍痛,謝苓兩隻手不敢離開丹爐,用細微的靈力滋養著丹爐中的半成品。

在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之前,丹爐中終於響起丹藥的碰撞聲,謝苓趕緊打開丹爐查看丹藥,五顆丹藥練壞了三顆,剩下一顆下品一顆中品,泄氣地滑落在地,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可拿著丹藥到雲卻麵前時,怎麼喂他吃下去又犯了難,謝苓盯著他蒼白的嘴唇,歪了歪頭,麵露難色。

靠近昏迷著的雲卻,發現他還是沒有清醒的意向,隻能認命地歎了口氣:“對不住了。”

上前將人拎起來,謝苓讓他靠著自己,掐住他的下頜將丹藥送進嘴裡,然後立刻抬住他的下巴往上舉,看到雲卻的喉嚨動了一下,謝苓趕緊用另一隻手用力順著他的脖子往下刮。

或許是下咽太艱難,雲卻皺著眉頭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謝苓不敢用力裹挾,情急之下隻能扒開他的嘴把食指放進他口中,用所剩無幾的靈氣快準狠地將丹藥推到了喉嚨深處。

見雲卻掙紮得越發厲害,謝苓用手掌接著托舉他的下巴,眼見他喉嚨不住地滑動,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慢慢把人放平,謝苓又出去用涼水浸了條帕子貼在他頭上,這才恍然發覺自己又出了一身的汗,臨走前看了一眼還在難受蠕動的雲卻,剩下的隻能看他自己的命了。

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還不到要對方命的程度,但也沒有好到會時刻擔憂對方的生死,謝苓覺得自己已經做到儘人事,那接下來自然就和她沒什麼關係了,隻是折騰這麼久,她也有些餓了,乾脆拿上劍在宗門周圍繞了一圈,打了兩隻鳥回來,隨意烤烤便囫圇吞了。

看著毫無動靜的房門,謝苓有些心緒不寧,修煉靜不下心來,又不敢離宗門太遠,乾脆拿上配劍在院子裡練習劍法。

她上一世在修真界用劍是一絕,加上總是穿一身飄逸的白衣,在宗門弟子中有個小劍仙的稱號。

但其實也沒有大劍仙,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加個小字,一遇上語調上挑的人聽起來就會很像在調戲,以至於後麵她自己也不太愛用劍了。

多年不用生疏了不少,重生之後雖然偶有練劍,但事情又多又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練,效果也並不好,不得已才用上的匕首反而覺得手感尚佳。

不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或可做個輔助,還是要趕緊將劍術撿起來才是。

謝苓從天亮練到天黑,練了不知多少個時辰,神情越發專注,凝神聚氣彙在劍尖挽出一個極漂亮的劍花,掃起周圍一片雪。

雲卻拖著病體打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他站在門口久久未動,神情晦澀,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到雪都落下才抬手輕輕鼓起了掌:“好劍勢。”

謝苓聽到聲音回頭看去,對麵的人麵色依舊慘白,甚至比之前還要白上幾分,穿著白色裡衣披頭散發地站在門口看著自己。

像討命的一樣。

搖搖頭把莫名其妙的想法搖出腦海,謝苓把劍隨手插在地上向雲卻走去:“你好了?”

雲卻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刻了幾聲,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身子忍不住靠在了門框上,抬眼看向謝苓:“還要多謝你死死扣我的嗓子。”

謝苓上前的腳步一頓,眼神不受控製地落在他的脖頸處,上麵一道一道發紫的紅痕無一不顯示著她當時有多用力。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高風亮節,所以謝就不必了。”謝苓坦然地回道,救人本來就是爭分奪秒的事,能給他救活就不錯了。

雲卻聞言輕笑了一聲,又不慎吸進去了些冷空氣,止不住地猛咳,捂著嘴蹲在地上,抬手阻止正要上前的謝苓,背對著她咳得一顫一顫的。

謝苓蹲在原地,有點擔心他沒死在高燒,死在咳嗽上:“我去熬點粥吧,一會兒給你帶過來,你先進屋,彆一會兒涼在門口了。”

地上的人沒說話,還在一直咳,見他抽空點了點頭,謝苓也沒非要等他答複,先一步過去廚房準備晚飯。

雲卻蹲在地上咳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眼淚啪噠啪噠掉在地上,雲卻一手捂住胸口將頭埋進手臂裡。

他珍之重之的師尊和同門想要置他於死地,他不對付到天下皆知的謝苓卻百般努力想把自己從鬼門關拉回來。

人心真是奇怪。

身後傳來輕便的腳步聲,雲卻擦擦眼睛想要起身,謝苓的疑問聲卻先一步傳了過來:“你怎麼還在這兒蹲著?”

她粥都熬好了,雲卻都還沒進屋,不是真的隻是回光返照吧?

上前兩步看到雲卻眼眶通紅,側過頭去避開自己的目光,謝苓默然一瞬,裝作沒看到一樣直接進了屋子,把粥碗一一擺好放在桌上,遲疑著開口問他:“你還能走過來嗎?”

雲卻立刻開口回了個能,一張嘴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地不像話,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把自己先嚇了一跳。

慢慢挪著步子到座位上,扶著桌角緩緩坐下,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謝苓的手先覆上了他額頭,一股清涼的薄荷香縈繞在鼻尖,雲卻摸著桌角的手忍不住慢慢收緊。

“還是有些燒,不過比之前好多了。”謝苓摸了一會兒收回手,低頭看著雲卻咦了一聲:“你怎麼臉還這麼紅?”

雲卻睫毛顫了顫,撇過頭伸手拿過粥碗:“沒什麼。”

見他一直在埋頭苦吃,謝苓估摸著他應該也是餓狠了,再想到他艱難的嗓子,就沒再與他閒聊,也坐下吃自己的飯。

謝苓吃得快,三兩下粥碗就見底了,她看著雲卻正常吃飯的樣子,覺得自己煉丹的手藝似乎也沒有生疏,忍不住想問問他自己的感受,看看中品的丹藥效果如何,於是把碗一放:“你覺得......”

“食不言,寢不語。”雲卻用筷子輕挑著碗裡的粥,頭也不抬地將她的話堵了回去。

食不言?寢不語?以前跟她吵架的時候怎麼不講究這些?

謝苓深吸一口氣,忍不住舔了舔後槽牙,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沒有過多計較,憤憤地低頭吃著碗底的粥。

雲卻抬頭看她一眼,垂眸掩住笑意。

有些事看起來,也不是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