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但米是不能不買的。
幸好宗門建在邊界上,出去買個糧食什麼的倒也方便,看他身子不好,賣糧食的大嬸還特意給了他輛推車,讓自家兒子給他送上山去。
交了錢,拿了米,雲卻看著空空如也的錢袋子,感慨一下自己命運多舛,最終還是認命地一點一點拎著袋子往院裡走。
院子裡與他早上走時天差地彆,原本雜草叢生的角落被剃了個乾淨,院子裡的地剛被人掃過,放眼望去都還是濕的。
艱難地把米搬進廚房,裡麵放了個不知從哪裡淘來的架子,一眾用具整整齊齊地擺在上麵,旁邊圈出一小塊地,隻放了一張紙。
雲卻拿起來看了一眼,上麵隻寫了兩個字“米麵”,字跡飄逸中帶著些淩亂,明顯是謝苓隨手揮了兩筆在上麵給自己留的言。
來回幾趟搬完米,雲卻渾身都被汗浸透了,揉著酸痛的藥往後院走,一進院門就看到謝苓手裡拿著不知道寫了什麼的冊子坐在屋頂上寫寫畫畫,院子裡的空地裡堆滿了桌椅櫃子,甚至還有兩張破床。
看到雲卻回來,謝苓停下手中的筆,踩一腳房簷飛身落地,看著他大汗淋漓的模樣愣了片刻:“你乾嘛去了?累成這樣?”
雲卻不好說自己就是搬了幾袋米,支支吾吾了幾句就轉移話題:“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把東西都搬出來了?”
裡麵不僅有謝苓屋子裡的家具,還有自己屋子裡的,不過雲卻仔細看了看發現裡麵沒有自己的衣櫃。
“哦,我看看有什麼能用的都清理一下,你那個櫃子我看把衣服都放進去了,我就沒動......還有那個床,我打算新打兩張,你先彆睡了。”謝苓繼續拿筆勾勾畫畫,見她連半分眼神都沒給自己,雲卻實在忍不住湊過去想看一眼她究竟在做什麼。
隻見她手裡的小本子上全是謝苓飛舞的字跡,多餘的不好的不要的她一一都給劃掉了,雲卻抬頭看向明顯被分成兩堆的物件,看著確實乾淨利落許多。
“啪”一聲,謝苓將手裡的小冊子合起來,愉快地看向雲卻:“做好飯了?那先去吃吧,正好一會兒吃完飯再收拾。”
雲卻腳下沒動,謝苓也沒動。
謝苓的眼睛微眯,盯著雲卻冷汗涔涔的側臉,抱臂看著他:“你該不會出去一早上又搞得大汗淋漓的但是根本沒做飯吧?”
對麵的人罕見地沒有反駁,見他這幅理虧的模樣,謝苓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正巧雲卻肚子傳來咕嚕嚕的抗議聲,謝苓的視線移到他腹部,又移到他臉上,想到她早上起來又搬屋子又洗院子,雲卻竟然還比她餓得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嗬。”
感受到謝苓的嘲諷,雲卻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我這就去做飯!”
說罷慌不擇路地跑去了前院,謝苓看著他同手同腳的背影痛苦地閉了閉眼,在原地放空片刻,決定先把活乾了。
至於雲卻,指望不上一點。
她出生的時候世道已經亂起來了,所以家裡的東西大多是傅大為親手打的,她自小耳濡目染多少也會幾分,在傅家寨的床就是她的第一個試驗品,這麼多年也住得好好的。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等雲卻來叫她吃飯的時候才發覺都已經快到正午了,謝苓站起來抹了把頭上的汗,冬日的風一吹還是覺得有些冷。
一側的雲卻遞過來一條手帕示意她擦擦汗,謝苓道了聲些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啪在臉上,十分粗暴地抹了一遍,看得一旁的雲卻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謝苓看不得他磨磨唧唧的樣子,最煩他天天端著個架子假裝自己是翩翩貴公子一樣,其實私底下要衝著懷裡的財寶流口水。
裝模作樣。
雲卻忍了又忍,還是不太高興道:“那是天蠶絲的帕子,你知道要多少錢嗎?你就不能輕一點擦,而且你一個姑娘家家,怎麼連個帕子都不帶的。”
他前世見過的女修不少,但基本都是與謝苓同時出現的,他的注意力大多時候都放在謝苓身上,也不太注意她們帶不帶帕子,他從小能注意到的女子也不過就是他娘和府裡的姐妹,再就是同門的師妹,那是被師尊嬌寵著長大的,自然更是帕子不離手。
他印象裡從不帶帕子的隻有謝苓一個,像土匪一樣。
謝苓一向覺得他莫名其妙,這世上不帶帕子的女修多了去了,他天天就知道抓著自己不放,莫不是被黃天地磕壞了腦子。
看看手中的錦帕,摸著手感確實不一樣,光滑柔順,確實舒服。
“帕子不就是用的嗎,這麼心疼你供起來好了。”謝苓把帕子疊了幾折揣進懷裡,嘴上還不忘擠兌他兩句。
反正也不是沒這麼乾過,天知道她當初看到雲卻特意為自己打造的聚寶盆弄了個供桌時的震驚,簡直是重病。
雲卻懶得搭理她,那可是純金的聚寶盆,上麵嵌的都是萬裡挑一的珍貴寶石,當然值得一個供桌,不過說了她也不識貨,乾脆就不說。
謝苓也沒指望他回複,自己快步往前廳走,她乾了大半天快被餓扁了,甫一上桌看到青菜白粥和蘿卜也沒來得及腹誹,上去就開吃。
前日還有點肉,這兩日越發清苦了,謝苓生無可戀地嚼著蘿卜,試圖從中吃出點肉味。
著急去打床,謝苓囫圇兩口趕緊吃完,叼著半根胡蘿卜就要去刷碗。
雲卻趕忙放下粥碗攔了一下:“你去弄東西吧,這些我來收就好了。”他今天本來也沒乾什麼活,再讓她刷碗自己不得被擠兌一輩子。
謝苓狐疑地掃視了一眼,突然伸手一掌拍在雲卻腦門:“何處妖魔,不得無禮!”
忍無可忍地拍開她的手,雲卻捏緊了手中的筷子:“你有病是不是?”
“你才有病。”謝苓翻了個白眼,指著他手中的筷子:“你就這倆蘿卜的配菜還拿什麼筷子,直接拿著啃不得了。”
雲卻拿筷子的手往後一縮,聽了更不滿意:“你懂什麼,人就算是落魄了也該保持體麵。”
謝苓留下一個“你真的是有病”的眼神,快步走回後院,仿佛多待一會兒就會沾上什麼臟東西一樣。
夏蟲不可語冰!
雲卻越想越氣,憤怒地把碗裡的粥一股腦倒進嘴裡,一不小心嗆了一口,又彎腰咳得滿臉通紅。
歇了好半天,雲卻生氣地站起身,憤憤地把桌上的碗筷都搜羅起來冷著一張臉拿去刷碗。
謝苓自己一個人在後院敲敲打打了大半日,總算是把床打得差不多,估摸了一下,半夜應該差不多就能打好。
視線掃過麵前一大片桌椅板凳,思忖片刻,立刻就決定不乾了。
沒有兩個月新帝就要登基了,到時候天下太平,物價也就降回來了,一個金瓜子能買多少套桌椅呢,除了床是急需,剩下的都可以再等等。
愉快地做好決定,謝苓哼著歌繼續乾活。
手裡的錘子敲敲打打,空氣中忽然有股烤魚香味,謝苓的錘子在半空中急刹,吸了吸鼻子猛地往後轉過頭,後麵的人反應不及,謝苓隻覺得撞到了什麼東西,嘴上猛地被燙了一下。
倒吸一口涼氣,謝苓抬手捂住嘴緩了片刻,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鹹的!
雙眸亮晶晶地轉回頭,雲卻蹲在後麵麵無表情地舉著三條烤魚,然後麵無表情地遞給她。
接過烤魚,謝苓飛速啃完一條,心滿意足地眯了眯眼,看到雲卻還在滴水的衣服愣了一下:“你跳下去抓魚了?”
雲卻輕輕地嗯了一聲,有氣無力地看了她一眼。
也沒有理會她,把魚送過來人就轉身走了,謝苓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整日勞累又饑腸轆轆,也沒什麼腦子去細想,吃飽喝足後又趕忙投身到木工事業中。
不然今天他倆都要打地鋪了。
月上中天的時候,謝苓終於把手中的兩張床打好了,看著麵前堅實了不知多少倍的大床,謝苓開心地轉轉手中的錘子。
雖然還是略顯粗糙,但總比之前的破木板要好。
還要乾淨。
滿意地看了又看,總算想起還有個人不在,謝苓先把床拉進屋子裡擺好,又四處尋找失蹤的雲卻。
謝苓找遍了院子都沒見到人,隨即去前院看了一眼,角落裡的柴房亮著燈,估摸著是雲卻在裡麵,謝苓快步上前敲了敲門:“床好了,你也趕緊去休息吧。”
等了片刻才聽到裡麵傳來細弱的應答聲,謝苓猶豫了一瞬要不要進去看看情況,就聽到雲卻的聲音再度響起:“我燒好水放在廚房了,你回去洗洗睡吧。”
想到自己確實出了一天汗,謝苓也沒推拒。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外麵的天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謝苓把自己陷進床上的被子裡,迷迷糊糊閉上了雙眼。
明日好像要自己做飯來著?
算了,謝苓攏了攏被子,雲卻應該能理解。
還不到中午她就被餓醒了,三條魚也不夠她吃飽的,此時腦子裡還是有些糊塗,但她就是隱隱有些怪異感,謝苓皺著眉坐起身。
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