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個線索(1 / 1)

十來名壯漢鬼,各個一臉凶相,吐舌掉眼,麵目爬蛆,骷髏皺皮,血肉模糊……

嗬嗬,陰間審美,不是一般地難!

醜鬼靠她們越來越近,敵眾吾寡,薑夷默默向後退了兩步。

肩背抵上了身旁的少年,少年身形一僵,莫名向後移了些許,與她肩背保持著一拳的距離。

薑夷不懂他為何退步,疑惑回頭,“你怎麼了?這些東西你能應付嗎?”

薑遊垂眸,視線短兵相接一瞬,又轉眼地掃視著前方一眾鬼物,“區區小鬼,不值一提。”

呼,那她就放心了。

薑夷看向依舊抱著酒壇的老板,“老板,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請問你見過女鬼蘇瞳嗎?”

“我隻見過你這個女鬼。”老板道。

薑夷從老板臉上看到了一抹異色,他在有意隱瞞,他肯定知道蘇瞳的消息。

薑夷心下有了打算,對方這時突然一聲令下,“速度,抓起來。”

身邊人身形未動,薑夷知道他可以一擊即勝,但她並不準備讓他大開殺戒,趁他動手前,她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薑遊剛要抬手的動作一滯,冰涼的手腕似乎有些發燙,她卻沒有回頭,白皙玉指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背,他便清楚了她的意圖,停止祭出短刀。

“停停,各位大哥,我們認輸,不要動手,不要動手,不知哪裡得罪了老板,我跟你們賠罪。”薑夷抬手,假裝賠禮道歉。

老板冷哼一聲,“賠罪?來不及了,識相的,自己走!免得劃花了你這張臉。”

識相,她當然識相,就是不想難堪地被他們抓走,才故意禮貌道歉,這地府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更識相的了。

她甚至跟在醜鬼後麵,巴不得腳步比他們走得還快一些。

到了一處荒廢的地下室入口,不,準確地說,是一處墓穴口。

入口黑漆漆的,地府特有的屍蟲到處爬動,發出沙沙的響聲,陳舊的塵土味裹著屍骨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隨著前麵一名鬼東西劃亮幽火,薑夷才看清墓穴口還守著兩隻嗜血的惡犬魂靈。

“下去吧。”兩名壯漢鬼惡狠狠地將薑夷一搡,猛然將她推了下去。

還好還好,推下來的速度夠快,那兩隻惡犬都沒有注意到她,被地府的狗咬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打疫苗。

不好的是,墓穴裡麵更黑了,味道也更濃。

安靜死寂,臭氣熏天,無法視物,更重要的是,她的“弟弟”好像沒在身後。

她望著自己掉落的地方,呼喊了兩聲:“薑遊,薑遊。”

沒有回應。

完了,薑遊要是不在,恐怕她要變成打醬油的了。

正當她忐忑的時候,黑暗中傳來一道男聲:“彆吵了。”

誰?這裡還有其他人?

“你是誰?也是被抓進來的嗎?”薑夷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馬接話,然而對方又不回應了。

她又跟對方搭訕了幾句,終於在被她吵得不耐煩地情況下,給出了回應。

漆黑的環境中,憑空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綠光,映出一道年輕慘白的男子麵容。

男人坐在地上,烏黑短發,天庭飽滿,星眉劍目,鼻梁高挺,就是嘴唇有點厚,除了脖子上有一條長長的血痕,不見任何鬼怪的特征。

看來同樣是被抓起來的,薑夷默認是個好鬼,大步走過去,“真的有人,你在為什麼不回我?還能亮起燭……不對,你在燃燒魂火?”

隻有魂火的顏色才是綠色的。

對方皺著眉頭,待她話音落下,魂火刹那熄滅:“看見了嗎?這裡是一處黑潭,任何聲音都傳不出去,鬼喊鬼叫,隻會吵得人頭疼。”

哦,他說她吵到他了。

她閉上嘴仔細思考他的話,黑潭是地府幽閉怨氣的地方,就像一處沉澱池,將無法消散的怨氣埋入其中,沉入地底,消散化除。

剛剛魂火亮起的一瞬,她掃視了一眼周圍,漆黑無儘,她伸手探過周圍,根本碰不到實物,確實符合黑潭的特點。

薑夷摸黑蹲下來,向那名陌生男子打探道:“你為什麼會被抓起來?你的鬼力如何?”

“在黑潭,鬼力再強也沒用,黑潭一但封起來,休想再打開。”男人很沮喪,但這完全沒必要。

“若是封起來確實束手無策,但我都能掉下來,說明還有機會,而且我堅信,他們一定會來放我出去。”

她沒有說大話,老板恐嚇她時,曾說“免得劃花了你這張臉”,就像貨物一樣,有瑕疵的東西定然不值錢,她們留著必然還有用途,那就不可能封死這裡,更不可能對她不管不顧。

她一開始不管不顧,信心十足,任由被抓,是因為強大的薑遊在身邊,她可以將計就計,順勢摸瓜。

眼下弟弟不在,她必須儘快找到新的助力。

係統一直躲著不出來,眼前人要麼怨氣大,要麼鬼力強,絕對是現成的結交對象。

“你鬼力如何?配合我,我們可以儘快出去。當然,既然合作,自然要坦誠相待,我叫薑夷,是酆都一家化妝店的老板,並非惡鬼,而且我鬼力微弱,對你構不成威脅,此行是為了尋一名蘇瞳的亡魂而來。”

黑暗中,薑夷沒法捕捉男人的情緒,但她說到“蘇瞳”的時候,聽到對方急促動了一下。

沉默霎時,對方再次燃起了魂火,神色急切,直勾勾盯著迎在幽光中的薑夷的臉:“你找蘇瞳做什麼?”

薑夷從食舍老板的反應中猜到,這個地方肯定有過蘇瞳的痕跡,也料想過眼前人興許也知道蘇瞳,但沒想到他反應如此激烈:“這麼說,你也認識蘇瞳?”

男人目光浮出幾絲仇色,“當然認識,我也為尋她而來。”

巧了,誤打誤撞找到了組織。

“那你打探到她的消息了嗎?”薑夷問。

幽幽火魂閃爍,男人防備地盯著她,“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何要找她?”

又是這個問題,她又得演一遍,“她是我店裡的一名顧客,第一次見她時,她渾身破損,死氣沉沉,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救回來,但最近又聽說她發生了變故,我於心不忍,想再拉她一把。”

男人一直癱坐在地上,聽聞薑夷所言,搭在膝上的雙手五指緊握,青筋暴起,咬肌緊繃,卻一句話不說。

薑夷聽出端倪:“你知道蘇瞳在哪裡嗎?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男人緊閉雙眼久久沉默後,長長籲了口氣,才緩緩睜開眼,說出蘇瞳的情況。

原來蘇瞳是他的女友,準確地說是生前的女友。

男人名叫嚴淮,與蘇瞳一樣,生前都是一名孤兒,成年後,兩人結識,成了一對普通的小情侶,沒有家的兩個人準備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他們對生活開始無限向往,積極為新家打拚,可惜天不遂人願,27歲的嚴淮查出胃癌晚期,噩耗來襲,兩人深受打擊。

但蘇瞳不離不棄,甚至堅持跟他領了證,她說:“就算最後關頭,我也要陪你走完,我會給你買一個雙人墓,等我死後,我再跟你一起長眠地底。”

然而,悲劇並沒有停止,真正的噩耗,比他的死亡來的更快。

一個陽光溫暖的普通下午,嚴淮被通知前往收斂蘇瞳的屍骨……

屍骨?怎麼會是屍骨?!

上午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下午就被車輪碾壓成了一具冰冷的骨骸!

嚴淮崩潰大哭,泣不成聲。

她買好的雙人墓,沒想到是她先躺進去。

身為棄嬰,她頑強成長,拚儘全力努力生活,為什麼還要如此殘酷對她?!

嚴淮痛苦難過,絕望又悲傷,親手將她的骨灰埋進了墓穴,由於情緒波動太大,他的病情急轉直下,已經無力回天。

他和蘇瞳惺惺相惜就是因為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他們背光而生,卻努力向陽而活。

可如今,命運給他們分配了意外死亡和預知死亡兩種結局。

蘇瞳走後的第7個月,嚴淮終於從冰冷的病床躺進了冰冷的墓碑。

他懷著笑意離去,可墓碑裡的情形卻讓他的希望戛然而止——

因為那座墓碑下埋的並非他的女友,而是一個瘸腿男人。

墓穴是認主的,誰的亡魂先進入,歸誰擁有。

蘇瞳花積蓄買的墓地成了彆人的鬼宅,嚴淮親手下葬的女友骨灰不易而飛。

那瘸腿男人莫名占據了一座超大墓穴,即使嚴淮再次埋進來,依然沒有他的居住權,他成了孤魂野鬼。

確認蘇瞳不曾去過那處墓穴,嚴淮也不想花功夫跟那瘸子爭辯墓穴歸誰,轉頭就踏上了尋找蘇瞳的旅程。

輾轉多處,偏偏遇到地府排查治安,為了避免投胎,他隻好先排除無業遊鬼的身份。

此處為阻擋地府的陰邪之氣,常年需要招收鬼工,於是他尋來做工。

卻在工作的第三天,意外撞到了失魂落魄的蘇瞳。

她正被一名惡鬼強行施虐,嚴淮哪裡能受得了?!他提起地上的板凳就衝出去,可他忘了,這裡是地府,而且是最亂最原始的黃泉口,區區板凳,對鬼毫無作用。

很快,他就被按在了地上,原本失魂落魄的蘇瞳終於恢複了活氣,卻是一種悲愴失控的狀態……

嚴淮魂火亂竄,雙目泣血,四周陰冷到了極點。

難道這就是蘇瞳遇到的變故?那對周遭引起的審美值變動又是何意?

薑夷搓著被他陰冷鬼氣凍到的手臂,牙齒都快打顫,“然後你就被抓到這裡了?對蘇瞳施虐的人不會就是那個‘鬼常來’的食舍老板吧?”

若說是那長脖子老板,那此人所言恐怕並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