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玄陽仙門再次搞事,這原本是個美好的夜晚。天遂人願,不遂人願的往往是人。波光粼粼的河麵突然升起了絲絲黑氣,在黑夜中不顯眼,但是還是被察覺了。
黎洛的滿眼笑意突然凝固。
“小心。”
黎洛把顏舜華拉倒身後,抽出無相劍劃破攻擊而來的魔物,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連顏舜華都未反應過來。
破開的魔物化作黑煙散在了夜裡,像是一粒火星子,落在了乾柴裡。
突然,一條巨大的骨魚躍出水麵,白骨森森,沒有皮肉,隻以黑色霧氣包裹,不似人間的東西。
“什麼鬼?!”
顏舜華被這醜陋的玩意兒嚇到了。
黎洛抹了把被濺到臉上的水。
“好像是條被吃剩下的魚。”
“你說的還挺貼切。”
顏舜華瞧了瞧那條大魚骨頭。
“這玩意兒好像入魔了,挺凶的樣子,你去找你風意師叔,我來對付它。”
說著拔劍欲上,被黎洛攔住了。
“你去找風意長老,我來對付它。”
“欸……”
黎洛沒有給顏舜華拒絕的機會了。
“我不是小孩子。”
顏舜華看著黎洛的身影,一招一式精準有力,即使是對上這樣的一個魔物,也不落下風。他早就長大了,隻是自己好像還不習慣的樣子。
骨魚的突現,破壞了原本的美好,顏舜華去找了風意,風意和蘇錦正在處理四散的魔氣,免得傷害了無辜的百姓。
“風意,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
風意說著,卻瞥了一眼不遠處的一座紅色塔樓。
“這些魔物沒有意識,跟以往遇到的大不相同,我懷疑是有人暗地裡私煉魔物。”
顏舜華有些吃驚。
“那怎麼辦?”
“先清理乾淨這些吧,我已經讓元依去安置受傷的百姓了。”
風意看了看那條正在抽風的骨魚和正和骨魚打的難分難舍的黎洛。
“你這徒弟倒是驚豔,你也真舍得讓他去對付那條魚骨頭,也不怕傷了他。”
顏舜華道。
“我徒弟那麼厲害,肯定能贏。”
這一副炫耀的樣子,仿佛剛才不讓黎洛去的人不是她。
風意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一座塔樓。
“你和蘇錦先處理一下這四散的魔氣,我去處理點事情。”
“欸,你要去哪裡啊?”
顏舜華拉住了風意的衣角。
“我去見一個故人,你有事就捏碎玉牌,我會過來的。”
蘇錦看了眼風意,又看了看那個塔樓,若有所思。
“五長老,我們先去清除魔物吧,以免產生更多傷亡。”
見風意不願多說,顏舜華也不強求。
“好吧,你注意安全,有事喊我。”
精致裝修的書房,香薰氤氳,晁顯不似白日那暴躁的失態模樣,冷靜狀態的晁顯,倒有幾分優雅,不失上位者的風度。風意雖坐在了晁顯的領地,但是依舊沒給晁顯多好的臉色,冷冰冰的仿佛晁顯在他眼中是個物件。晁顯無視了風意的冷臉,給他倒了杯茶。
“這是今年的明前雲霧,今年收成不好,隻得了這些。想著你最愛天都城的明前雲霧,每年我都會留一些等你來,你一直沒來。”
“總算今年的沒有浪費,你嘗嘗看。”
風意雖冷著臉,但還是嘗了一口。
“味道雖不錯,卻總差了些感覺。”
晁顯笑了。
“看來這茶還是可以的。”
晁顯起身拿了一個盒子出來。
“這是今年最後的一點了,你愛茶給你是最值得的。我也不懂茶,喝茶跟喝白水一樣,這茶留在我這裡也是可惜了。”
晁顯把盒子推到風意麵前,風意不為所動。
晁顯也不尷尬,依舊保持笑容。
“我知道你好東西多,也瞧不上我這點東西。這明前雲霧以前我們常喝的,也算是一個念想了。”
“風意,我們好久沒坐下來喝喝茶了。”
風意道。
“我來不是跟你敘舊的,外麵那東西是不是你搞的?”
晁顯看了眼外麵被打的紅光肆溢垂死掙紮的骨魚。
“我說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風意冷笑。
晁顯歎了口氣。
“既然不信,你又何必來問我?”
“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
風意顯然是不信晁顯的說辭的。
晁顯道。
“風意,你捫心自問,我何時害過你。我不至於傻到當著你們的麵來害你們吧,上午發生衝突,晚上就出事,是個人都會懷疑我,我肯定不會選擇這種時機啊。”
“上午的事是我不對,我那時狀態不好心情差,所以對你冒犯了,我給你道歉。我禦下不嚴,你要打要罵我悉聽尊便。”
晁顯一副任憑處置的姿態。
風意將信將疑。
“但是天都城現在是你的轄區,卻出現了此等魔物,你作何解釋?”
晁顯道。
“這件事我已經讓人去調查了,稍晚一些應該會有結果了。”
“咳咳,我也會妥善安置好,此次受災的百姓的,咳咳,你放心。”
晁顯一陣咳嗽,手帕上咯出了血。
風意看了眼,晁顯連忙把手帕收起來。
“身體有些不適。”
“如你所見,雖然我是掌門了,但是我的修為依舊不高,從前隻能仰望你,現在也是。”
風意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拿出了一個瓶子,放在了桌上。
“希望你最好跟此事沒有關係。”
便轉身離去。
晁顯握住瓶子,笑了,打開瓶子,一把把丹藥倒嘴裡。
晁顯喝了口茶,壓製嘴裡藥的苦味和口中的血腥味。
“我是真喝不出這茶有什麼區彆。”
喝完了茶,確認了風意走了,晁顯去了地牢,一個不為人知的地牢。
牢裡都是水,正中間有個石台,鎖著一個人,此人見到晁顯,異常的激動。
“掌門,掌門,快救我!”
“掌門來了,你們還不快放了我!”
鐵鏈的聲音在地牢裡格外的刺耳,晁顯微微皺了皺眉頭。
“掌門,掌門,你來了,掌門!”
該人想撲過來,卻被鏈子鎖住了。
“掌門,快讓他們放了我。”
晁顯並沒有讓人放了他。
“洛邑,你可知錯。”
洛邑的哭喊立馬停了。
“掌門,我知錯了,求您饒過我這一次吧。”
洛邑的聲音有點抖。
“掌掌門,我是想幫您,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您看在我這麼多年跟在您身邊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吧。”
“掌門,我知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求您饒了我這一次吧,掌門,求求您了。”
晁顯沒有暴怒,反倒是笑了,可是在這陰森的地牢裡,這笑也染上了九分的恐怖。
晁顯蹲下來,捏住了洛邑的下巴。
“這麼多年,你跟在我身邊辛苦了。”
晁顯看著洛邑,笑意越深,冷意越深。
“你確實是對我一片忠心,我也相信你沒有背叛我。”
聽到此話,洛邑一陣欣喜。
“掌門,我發誓,我絕無二心。”
晁顯笑了,站起來,撫了撫衣袖不存在的灰塵。
“所以很可惜啊,你雖忠心,可是太不聰明了。你把我辛苦那麼久煉製的寵物放了出來,沒能滅了他們不說,還讓風意發現了。”
“風意來找我了,我總要給他個交代吧,若是找不出始作俑者,風意定然是不會信的。你一直在替我訓練魔骨,自然是把你交出去才不會讓風意起疑。”
“不,不要!”
晁顯笑意更深,眼神更冷。
“洛邑,我也沒辦法啊,你要恨就恨風意吧,他太敏銳了,我既打不過他,又不能糊弄他。”
“你放心,看在你跟我那麼多年的份上,我會很快的,不會讓你痛苦很久的。”
“不,不要,掌門,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洛邑,對不起了。”
“啊!”
漆黑的夜是最適合滋生罪惡的時候,所有的汙穢在夜色的遮掩下都模糊不清不可辨認了。
風意自從晁顯那走後就一言不發,心事重重的樣子。骨魚快要被打死了,隻有些漏網之魚還在街上喧囂,被風意一招全滅了。
眾人驚了一下,見是風意,也就淡定了。
黎洛與骨魚搏鬥受了些傷,心疼徒弟的顏舜華扶著黎洛在河邊就近找了間雅閣休息,幫他療傷。
元依向來是後勤的一把手,此時也是帶著眾弟子處理後續事宜。
隻有風意還站在橋頂,看著在夜色中若隱若現的塔樓。
“我該相信你嗎?”
聲音比今晚的風還輕,一瞬就散了。
蘇錦從風意離開那會兒就一直關注著,現在看著風意一個人在橋上吹風,也忍不住過去了。
“長老,這裡風大。”
“嗯。”
“您去見過晁掌門了?”
“嗯。”
見風意不願多說,蘇錦也不好多問,隻是陪他靜靜吹風。
兩相無言,並立而守。
蘇錦以為風意會這樣一直沉默著,畢竟自己隻是個弟子,身為尊貴的長老,並不會對自己吐露過多心事。
“我去見過晁顯了,他否認了。”
蘇錦大腦飛速運轉,立馬想到了風意的意思是懷疑今晚的事是玄陽搞得鬼,所以去找晁掌門了。
“您相信嗎?”
風意沒有回應,蘇錦懂了。
“他說不是他做的,他說會給我一個交代,他的解釋很周密,可是我卻不信。他以前就是謊話連篇,為達目的不折手段,這件事又發生的那麼巧,就在他的地盤上,就在他出現的地方,我很難相信與他無關。”
“那長老打算如何處置呢?縱使是晁掌門做的,他是玄陽仙門的掌門,我們也不好在玄陽的地界上處罰他們的掌門。”
“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他,這麼多年,我一直希望他能改過自新,我給過他很多機會,可是他泯頑不靈,不知悔改,我也不知道如今該如何了。”
風意長歎一口氣。
“罷了,隨緣吧。若真無可解,那也皆是命了。”
蘇錦第一次見風意這樣,風意向來風清明月的,好像沒有什麼能困擾他的。這樣完美的一個人也會有煩惱啊。
可是風意的煩惱,蘇錦一點都幫不上,蘇錦也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