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莊園內。
“子爵,那我們之前說好的……”
“我們?”庫克眯起眼睛,語氣不善,“伊凡,哪來的我們?”
伊凡太陽穴狠狠一跳,“子爵難道想和我劃清界限?”
“我是海倫的哥哥,你是海倫受傷的主使,我不對你動手,已經算是給你麵子了。”
扔下這句話,庫克頭也不回地離開。
站在門前,伊凡雙眼死死盯著庫克的背影,過了許久,他壓抑著怒火笑出聲。
四周除了一個男仆,其他都是溫莎家的仆人。
伊凡丟不起這個臉,當即離開。
“啪!”
侍從為他打開馬車的門,伊凡頓腳,抬手給了侍從一耳光。
對於侍從而言,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但周遭的所有人都隻是低垂著頭,沒被嚇到也不覺得憤怒。
就連被打的侍從的神情也沒變化。
“那個占卜師,暫時不能再對她出手了,但是必須給我盯緊她,不能錯過一點消息!”
“替我約見威奇神使。”
·
晚飯照舊非常美味,三人一鳥共同用餐。
北黎從法斯特那帶回來的《諾拉大陸風物大全》才看了不到十分之一,晚飯過後也依舊抱著書啃。
艾琳的實驗遇到了瓶頸,捧著女巫的煉金筆記愁眉苦臉。
“不能做實驗的時候想念做實驗,現在有實驗室了,看見實驗兩個字都能吐出來。”
她的苦惱,十分熱愛生活/工作的九號和愛麗絲完全不能理解,兩隻可愛隻能圍在艾琳旁邊捶腿捏肩,說些鼓勵的話。
等到北黎的書翻動了五十頁左右,艾琳重新充滿電。
“好了!不就是個實驗嗎,我明天肯定會成功的!”
“嗯,艾小琳,加油。”
北黎帶著淡淡人機感,握拳豎起小臂,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你也是。”艾琳點頭。
“對了,”在艾琳離開之前,北黎突然想起一個人,“特納子爵,最近還有沒有糾纏你?”
艾琳眨眨眼睛,反應了一下,“哦,你說伍德啊,我讓他加入項目組了,圖個清淨。”
“說起來,我什麼時候才能清淨清淨。”
“占卜師小姐,你還是不要清淨了,不然多浪費你的天賦呀。來來來,北黎愛麗絲九九,一人親一下,晚安!”
艾琳粉色的眼眸靈動地眨動,北黎不由得一笑。
也是,忙點也好。
不過忙不忙,不是由北黎說了算的。
“還是六個人……”
剛下車,北黎就察覺氛圍不對,重申規則時特意多看了人群幾眼。
這一看,就發現了不對勁。
平民臉上不見急切就算了,很多人看向她的眼神中,竟然帶著戒備和惱怒。
北黎的話語和腳步一同頓住,“怎麼了嗎,各位?”
一石激起千層浪,北黎的話,讓原本看似平靜的人群掀起一陣話語聲。不過大多都是竊竊私語,除了一些稀碎的詞彙以外,北黎聽不清什麼。
“發生了什麼,能請您告訴我一聲嗎?”北黎無奈,隻能點了一位站在前排的獸人問話。
那名獸人先是呼吸一窒,緊接著狠狠一跺腳,抱著尾巴尖跑了。
北黎隻好看向其他人。
住在貝莉附近的婦人壯著膽子站出來,“貝莉小姐,你每天乘坐的馬車,是二王子的嗎?”
她旁敲側擊,北黎卻一下子明白了。
伸手安撫突然慌亂的愛麗絲,北黎的目光緩緩從所有人的麵龐上掃過。
在這期間,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人群緘默的原因,北黎心知肚明。
怕她和二王子的關係是真的,怕被她身後的法斯特遷怒,更怕她的生氣,用言靈報複他們。
即便是這樣,北黎選擇還是實話實說,順便把婦人不敢問的信息說了出來。
“對,我現在還住在法斯特的王子官邸,還有什麼問題嗎?”
話音剛落,就有人崩潰了。
“貝莉你、你怎麼可以背叛我們呢?!”
北黎精準無誤地找出尖叫大喊的人,鎮定地說:“背叛?為什麼這麼說?”
“好了,如果你們顧慮的原因僅僅是這個,我也把實際情況告訴你們了。從今以後,我還是會每天早上到這家占卜店來,為六個人解決問題。”
“至於彆的,我不會再做出什麼解釋了。”
“如果我真的背叛平民,背叛貧民窟,難道會等到有人傳播這些消息的時候,你們才發現我和法斯特是一夥的嗎?”
名聲突然和法斯特綁定,來得有些措手不及。
北黎有點心累。
她暫時還沒學會如何和憤怒的群眾打交道。
帶著愛麗絲和九號走進占卜店,北黎坐到招待室的沙發上,倒了三杯水。
昨天海倫自傷,逼溫莎公爵出麵警告伊凡·格雷。
今天她和法斯特的關係就傳得滿大街都知道了。
北黎捧著水杯,有些失神地想著這兩件事背後的關聯。
她是從官邸裡的魔法陣出發的,為了掩人耳目,馬車會從貧民窟邊緣的一棟小屋附近出發。返回的路線也一樣。
在庫克的回歸宴會之前,伊凡還不知道北黎的長相。
但現在他知不知道,北黎也說不準。
更彆說伊凡的盟友——神秘又高高在上的神殿,從那夜在城外的追殺之後,神殿沒再對她出過手。
除此之外,還有法斯特的政敵,大王子三王子,以及他們的支持者,都有可能在日複一日的盯點中發現貝莉就是法斯特的新女伴。
也多虧了幕後主使,北黎才有時間靜下來想想,和法斯特合作,他們要麵對的敵人有多少。
“哼,她都是貴族老爺的情婦了,你們還敢找她占卜?真是膽子大,也不怕人家把你們的痛苦當作談資說給王子殿下……”
囂張但卻沒什麼特色的聲音從店外傳來。
“真討厭!”
愛麗絲氣得想衝出去看看是誰在添油加醋。
“怎麼了?”沉思的北黎聽見愛麗絲的罵聲,才從自己的世界抽身,有些迷茫地問。
她看上去和早上剛被叫醒那會兒沒什麼兩樣。
愛麗絲:“……小姐,你沒聽見嗎,有個男的在外麵搗亂,誰要是想踏進我們的店鋪,他就說給你潑臟水!”
“也算不上潑臟水。”本來,占卜的內容就是私密的,對客人而言,要他們把隱私和盤托出,本來就需要很高的信任。
混在平民當中攪局的人,北黎暫時無法確定他的身份,也懶得出麵試探。
反正法斯特的情報小分隊會出手。
法德加貴族和平民的矛盾實在是尖銳。
北黎和法斯特的關係一出,貧民窟的人,不信任她才正常。
這也是她和法斯特儘力隱瞞關係的原因。
“再等半個小時吧,沒人我們就下班,愛麗絲,我想學做甜品。”
“好呀好呀。”
有人家世好,有人運氣好,北黎不一樣,她心態好。
反正今天沒人來,不代表以後沒人來。
名聲綁定的事傳到法斯特耳中,他會出手乾預輿論的。
再者,北黎並不心虛。
她在這間店鋪裡用的每一次言靈,都是切實地再幫他們解決問題。
一天兩天,會有人因為輿論不來找她。
但問題無法得到解決,總會有人把信任拋在腦後的。
“黎黎,沒關係,你昨天不是說想清淨嗎,今天就當彆人送你的假期了。”
九號一邊梳理羽毛,一邊安慰北黎。
桌麵擺著的沙漏中的砂礫不斷下落,北黎不再關注占卜店外的世界,時不時和會參與到愛麗絲和九號的聊天中。
有九號和愛麗絲在,再冷的場麵也會熱起來。
招待室裡熱鬨的氛圍迷惑了熏香室內的某支筆,它探頭探腦瞄了眼珠簾外,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筆筒裡拱出來。
它用尖端的羽毛掀起泛黃的紙張,正準備用筆身撐起紙頁,完成翻頁。
早就注意到它弄出的死動靜並且聞聲而來的北黎:“……”
北黎拎起它的筆尖,羽毛筆立刻扭動起來。
補藥!!不準直接摸我的筆尖啊啊啊啊!!會影響我的流暢度的!
但它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隻是支筆,在彆人看來。
於是在北黎的注視之下,羽毛筆又緩緩停止掙紮,筆直地垂落,試圖讓北黎以為剛剛的一切隻是幻覺。
北黎偏頭,和肩膀上的豆豆眼對視。
接收到信息的九號清嗓,隨後說出她想要的答案:“咳咳,巫師裡麵有一個類群,叫做煉金巫師。一個實力強大的煉金師,是可以做出有意識的物品的。”
“它,大概就是大煉金師的練習產物。”
北黎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頭。
不料下一秒,羽毛筆憤怒地從北黎指間跳脫,“啪”地一聲落到桌子上。
在桌子上翻了個身,它立刻在紙張的空隙書寫。
“咦?”愛麗絲好奇地探出腦袋。
【你才是練習的產物!我是!她的!偉大作品!】
短短一句話,竟然出現了四個感歎號。
再看清它奮力掙脫後寫出的內容,北黎的表情立馬變得一言難儘。
嗯,情緒不太穩定,還有點玻璃心。
“我不在乎你是練習產物還是偉大作品,不過,既然你出現在這裡,那你就算是我的私有物了吧。”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
“白玻吧。”
白磷玻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