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碧紳立馬小跑到院子中,四處張望道。
鈴蘭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個碧紳不止在戲弄女孩子方麵很積極,做啥事都很積極,永遠都是第一個衝上去,就比如他剛剛想幫晴安揍賈任意。
“你問誰呢?狗能回答你嗎?”林浩從柴房取了兩火把,丟了一支給他道,“走吧,跟過去看看。”
而這個林浩,雖然表麵是在跟他抬杠,實則永遠都是第一個響應他的。
“都小心點。”司馬瀾朝門外叮囑道。
“知道了公子。”碧紳和林浩轉身作揖答道。
其實鈴蘭從剛剛秦公喊司馬瀾公子,就已經看出來了,原來他們不是一家人,而是主從關係。
這司馬瀾什麼人,隨從這麼多,其中還有一個秦公這樣級彆的。鈴蘭瞬間覺得自己紅眼病都要犯了。
這時,晴安爺爺轉過身,用拐杖指了指幾條大黑狗跑出去的方向,再指著馬廄夥計道:“小貝啊小貝,狗都比你仗義。”
小貝立馬心虛地低下頭。
賈掌櫃則對著幾條大黑狗,碎碎念小聲罵道:“吃裡扒外的東西,每天剩飯剩菜都先挑給你們吃......”
他說的這個倒是真的,沁香園顧客吃剩下的飯菜,就算已經在顧客那裡掙過錢了,也絕不能讓店裡的夥計打包點回去。
鈴蘭忍不住好奇道:“這位爺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晴安爺爺抬頭望了望沁香園,歎息道:“五年前,這沁香園,原本是我兒子晴放的,從街邊小攤、小飯店、到如今的客棧。開張時間短短一年不到,就成了賈任意的。”
眾人心想,難道是惡霸強搶良民錢財家產?
“馬廄夥計小貝是我兒子的發小,兩人從小稱兄道弟。後來生活不濟,我兒子便讓他來店裡幫忙了。這賈任意,是開賭場的,不知何時勾搭上了小貝。”
“他們兩人合夥,把我原本樸實謙和、勤勞顧家的好兒子,變成了如今嗜酒嗜賭、暴躁無度的廢人。”
賈任意和小貝聽言,一聲不吭,算是默認了。
其實賈任意的腦子轉得都快燒起來了,他想表演自己最擅長的東西:給彆人亂扣罪名,倒打一耙。再賣慘裝可憐,煽動群眾站在自己這一邊。
客棧的事情,就說是晴安父親自己賭輸了,抵押契都有,賴不到自己頭上,當年他就是這麼說服群眾的。
打晴安這事,就說他因自己父親的事情懷恨在心,多次想在沁香園行竊、擾亂店內生意。
但現在自己把他打狠了,就算給他安個在客棧行竊的罪名,也是理虧的。
更何況群眾裡沒有自己人,沒辦法當烏合之眾帶節奏。
而且眼前這群人,看著就是眼清目明的,搞不好自己這點小伎倆會弄巧成拙。
他想了想,隻好先作罷。
司馬瀾等少年心想,原來是染上酒癮和賭癮了。
鈴蘭聽言心想,這難道就是師父所說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想起年幼修煉的時候,有幾名同門時常拉她去玩,她也確實有好幾次經受不住誘惑。但落下功課被師父罵後,就再也不敢了。
師父也不許她再和他們來往,說她如果再這麼隻顧眼前享樂,今後必定被他們帶到溝裡去,到時可就真的後悔莫及了。
果不其然,一年後的考核中,他們因學業不佳被遣返了。而鈴蘭,卻取得了法力、法術雙冠的成績,憑實力被正式納為親傳弟子,師父也是倍感欣慰。
鈴蘭其實有些後怕,如若當時沒聽師父勸導,恐怕被遣返的人還得多她一個,也沒有如今颯爽如風的自己。
晴安爺爺繼續道:“起初,他倆得知我那兒子平日裡沒啥喜好,就喜歡拿本詩詞書法集在那依葫蘆畫瓢練字,便投其所好攛掇他去詩會、書畫會。”
“可家裡窮,晴放小時候沒上過學塾。他自己一連大半個月上山,終於逮了隻野兔賣了錢。跑去路邊攤講了半天價,買了本人家學塾撤下來的舊書,圖文並茂的那種。靠自學懂了點最基本的字,記記賬還行,哪懂這些詩詞書畫?”
“結果你們猜怎麼著?他們就連我兒子隨口念的狗屁不通的打油詩,都讚不絕口。那字寫得跟狗刨似的,他們也能稱讚是堪比王羲之的墨寶,爭相搶著要拿回家掛起來。得虧我兒子畫不了畫,不然這兩人指不定又給吹上天。”
秦公聽到這,眉頭微微皺起。他心道:哎呦,這老大哥也真是......他兒子能自食其力成為沁香園老板,也是不容易。
眾年輕人則心道,那這個晴放在染上賭癮前,還挺吃苦耐勞、努力上進的,光他這份自學識字的毅力,就已經打敗很多有條件上學塾的人了,也難怪能從小攤販變成客棧老板。
“後來熟絡後,他倆就經常時不時教唆我兒子去戲樓、馬場、狩獵場等娛樂場所消遣放鬆。”
“什麼工作太辛苦要勞逸結合、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錢就是要掙來花的、咱們男子漢就是要做大事的......由於我兒子非常信任這個小貝,便漸漸去了。”
“再後來,我兒子隻要去客棧稍一做實事,他們就會勸阻說你一個大老板,怎麼能做這些低微的事情。漸漸的,他便也不去沁香樓了,每日吃喝玩樂、遊山玩水。隻可憐我那兒媳婦,每天忙裡忙外。”
“慢慢的,他們才露出真實目的。開始以談生意、多個朋友多條路等理由,帶他參加各式各樣的酒局,再趁著他喝得醉醺醺的,把他帶到賭場去。”
“拖人下水,好狠毒的招式......”秦公道。
原來,他一邊給晴安上藥,一邊還密切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鈴蘭立馬豎起耳朵聽,由於她自出生那一天起,就是個深宅裡的大小姐,不識人心。後來跟著師父學道,更是遠離世俗。
導致她每次出門雲遊,都會吃很多虧。現在每次除了假裝凶巴巴,她也無計可施。所以,她就缺個像秦公這樣的德高望重者,教她世俗人心。
“秦公,什麼是拖人下水?”那名剛剛提著藥箱進門的少年,小五問道。
“就是拉攏引誘彆人一起乾壞事。”秦公道。
“哦。”小五和鈴蘭齊齊點頭道。
“由於這兩人一直假意和我兒子稱兄道弟,他做任何事他們都捧著吹著。漸漸的,我兒子變得狂妄自大,連客棧都不管了,終日不見蹤影、回來定是喝得醉醺醺的。我和兒媳隻要稍一規勸,必定是以大吵大鬨為終。”
“每當這種時候,他倆也必定會再次借機挑撥晴放和家人的關係。大力鼓吹我兒子什麼有男子氣概、有遠見,顛倒黑白把所有的錯誤和責任都推到我和兒媳身上,致使晴放和我們漸行漸遠,連家都不願意回了。”
“捧殺術。”司馬瀾道。
“這個又是什麼意思?”鈴蘭聽言回頭問道。
“據《風俗通義》記載,捧殺術,就是通過過分地誇獎和吹捧,??讓對方驕傲、自負,??進而影響其判斷,??最終導致對方做出錯誤的決定,??從而停滯退步、甚至走向失敗或墮落。??”司馬瀾稍稍俯下身,在鈴蘭耳邊耐心解釋道。
其實他從剛剛秦公把晴安牽走後,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和鈴蘭搭話,卻又不知該找個什麼話題,因為他還沒有過此類經驗。
所以打算先暗中觀察一會,最好能先了解仙子喜好再說,免得一開口就惹人討厭。
司馬瀾一開始還給自己找了個正直無比的理由,假設仙子是位品貌俱佳、才藝雙全的男子,自己也會去攀交的。
但在仙子身後站了這麼久,就算耳朵裡聽著時事,心裡分析著事理,眼睛看著她的背影。腦子裡還是會時不時浮現出她像隻蝴蝶落在垂柳窗前的驚豔畫麵、以及剛剛近距離下她那張絕美的麵容。
甚至連在馬廄第二次相遇的一點一滴,都在自動回放。
這不是他以往廣交益友時,會出現的狀況。
他也坦然了,這就是民間話本裡所說的“一見鐘情”,這麼神奇的事情居然讓他遇見了。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是心裡暖洋洋、毛絨絨的,想要靠近她。
“哦。”鈴蘭和小五又齊齊點頭。
“終於有一天,賈任意領著一大幫他賭場的夥計,拿著沁香園的抵押契,把我兒媳從客棧趕回了家。而晴放這不爭氣的,還爛泥一樣賴在他賭場......”晴安爺爺紅著眼眶說道。
所以,晴放到底是真的把沁香園賭輸了,還是醉了稀裡糊塗簽了抵押契約,連他自己本人都說不清。
晴安看到爺爺難過,遠遠地舉起彈弓,對著賈任意又是一擊,他右手那似白蘿卜的中指和食指即刻紅腫,變得像胡蘿卜了。
賈任意痛得咬緊牙關,眼眶飆淚,就是不敢叫出聲,生怕再挨幾拐杖、幾彈弓。
他現在嚴重懷疑,一年前獨自走夜路被蒙上麻袋暴打,就是晴安這個臭小子所為,他在替他母親報仇。
當年他趁著夜深,領著一大批手下來搶奪沁香園時,6歲的晴安正在陪著他母親一起擦桌子。
隨後,他瘦弱的母親被幾個身強體壯的手下推倒在地、踩踢了幾腳的時候,他還衝上來咬人了。
原以為他當年年紀小不記事,看來這臭小子怕是記狠了。
賈任意心裡憤恨至極,區區一家子賤民,竟敢踩在他頭上。他盤算著待會去賭場搖人,定要他們一家子吃不了兜著走,十倍百倍奉還。
不,不止他們一家子。在場所有人,一個也彆想逃。管你權貴不權貴的,不就幾個外地佬,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屍骨無存的我看誰能查到我身上。
還有那幾條養不熟的瘋狗,膽敢反咬主人,晚點直接燉了給兄弟們當夜宵。
鈴蘭和司馬瀾等人聽言,皆是感到觸目驚心。如果一個人,他身邊頗為信任的人,突然有一天,一起好言好語引他入歧途。
如果是飽讀詩書、久經世故、意誌堅定之人,姑且能有幾分清醒。但晴放隻是個不通文墨、不善世俗的粗人,好不容易用多年血汗錢開了間客棧,自己都沒當過幾個月老板,怎會知人心竟能陰險至此。
突然,隔壁養畜禽的院子響起了無數的詭異聲響,此起彼伏的狂叫聲、慘叫聲、尖叫聲,似人、又似動物。
聲音淒厲而高亢,刺入耳膜,讓人心神俱震,頭皮發麻。
一時間,誰也無法判斷,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能在一瞬間整出如此一片慘叫哀嚎的,一定來者不善、窮凶極惡。
虐殺屠殺狂人?猛獸?妖魔鬼怪?
晴安爺爺也顧不上訓人了,立馬拉起晴安和晴雪的手,將他們護在懷裡,文穀也連忙挨了過去。
賈任意3人也連忙擠在一塊,臉色發白,瑟瑟發抖。
司馬瀾一眾人連忙從柴房內走到門口,神色警惕地朝禽畜場那邊張望。
鈴蘭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而後她發現:糟了!剛剛跟著幾條大黑狗出去那兩少年還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