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碧色的劍氣破開夜空重雲,化為輕風綿雨,吞散了橋中濃霧。
大霧漸消,寄楚心抬眼便觀霄青遂正與一白鱗水怪戰鬥。
霄青遂右手一揮,隔空控製卿風劍,手起手落,白袖獵獵,宛如仙聖指路,神威震蕩。卿風劍隨霄青遂擺布恍若自身便有了劍招劍識,輕盈靈動,遊刃有餘,可謂未有劍者,自成劍術。
說是戰鬥,也不過是霄青遂單方麵碾壓罷了,卿風劍氣凜冽,短短幾招之下,就把白鱗水怪活活釘在了橋梁上動彈不得。
這會兒橋上霧已經完全消散,藺如霜癱坐在前方橋頭的方向,寄楚快步走上前去扶住她,還好她身上並無明顯傷勢,而神智也清醒了過來。
“楚楚,我又讓你擔心了……”藺如霜反應過來,若不是自己受控,也不會差點讓寄楚心陷入險境。
“不要緊不要緊,都是朋友嘛,霜霜沒事就好。”寄楚心將藺如霜扶起來,看向來得剛好的霄青遂,“初初,這次真是謝謝你,幸好你來得及時。”
“都是朋友,你們沒事就好。”
霄青遂重複了一遍寄楚心剛剛對藺如霜的話,隨後回頭瞧了一眼被插在橋梁上的白鱗水怪。
那水怪不能人語,隻會哇哇大叫,擁有著巨型蛙身,渾身長滿白色鱗刺,向外翻鼓的黑瞳怯懦的盯著霄青遂。
寄楚心也同時看著那隻水怪,上世她沒見過這種妖獸,好奇的問霄青遂:“初初知道這是什麼妖獸嗎?”
霄青遂回答道:“幻霧獸,喜陰暗氣的妖獸之一,擅長幻術和控術。”說到這裡,霄青遂目光看向默不作聲的藺如霜,實話說道:“藺姑娘……身帶很強烈的陰煞之氣,剛剛你應是觸動情緒,讓其陰煞外放,便給了這隻潛藏河下的幻霧獸可趁之機。”
藺如霜神色黯淡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我是個不祥之人,不如我們分散行事,我獨自去找其餘的神器。”
寄楚心哪會同意她離開:“霜霜,說什麼傻話!我們是朋友是夥伴,哪有讓夥伴來幫忙,半路就扔掉的道理!況且,初初他不是在指責你,對吧,初初!”
寄楚心對著霄青遂使使眼色,霄青遂看在眼底,然而一開口卻是更大的實情打擊:“即便沒有旁人,你的陰煞之氣仍會伴隨你左右,你依然會是那些妖魔首要攻擊的目標,你這樣,很危險。”
寄楚心急得衝到霄青溯麵前小聲向他吐槽道:“初初!我要讓你安慰她,你怎麼還落井下石呀!”
霄青遂想了想,“若是為她好,實言相告便是最好的安慰。”說著,他又對藺如霜道,“我不太清楚你是如何擁有陰煞之氣的,所以目前我也沒有更好治療你的方法。但現在你與人同行,比你獨身一人要好很多,內心越是孤獨越是寂寞,陰煞便越會強大,相反,陰煞懼怕熱鬨,若是有人時常在你身邊說話,你的內心就不會被陰煞所吞噬。”
“就是就是!霜霜,你不是還有好多話要跟我說嗎,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給我講的,我嘴巴很嚴,絕對不到處亂說。”總算霄青遂後麵這幾話比較中聽,而且聽上去說服力滿滿,寄楚心也順著霄青遂的話,勸說著藺如霜。
“……好吧。”
藺如霜都被霄青遂這番樸實無華的說辭打動,又被寄楚心的熱心所感染,隻能暫時放棄離開的打算。
“我們走吧,先回去休息。”霄青遂召回卿風劍,幻霧獸原本被劍釘在橋梁之上,瞧著劍回鞘,它一朝得了自由,便亡命躲回了水下。
寄楚心見霄青遂竟放過了這隻妖獸,有些驚訝道:“初初,就這樣放過它了嗎?”
霄青遂“嗯”了聲:“它算是一隻沒有開化過的妖類幼獸,受陰煞力的蠱惑,才隨著本能來抓藺姑娘,剛剛我震懾了它,想來它再也不會找藺姑娘的麻煩。”
“咦,初初,你不是神……”寄楚心打住了想說“神君”,換成了神劍,“你不是神器所化嗎,對妖魔之類,你不會深惡痛絕的想除掉他們嗎?”
霄青遂抬頭凝望著上空,說道:“我會斬妖除魔,隻‘妖魔’之定義,在我自己手中。況且……”欲言又止,霄青遂轉眼又看了看河對麵,“算了,等回去再說吧。”
當他們三人離開護城河後,藺如霜一開始幻聽的笛音又再度響起,同時伴隨著,一段琴音也攀繞而來。
笛聲急促尖細猶如獵鷹突襲,反觀,琴音陰柔綿延猶如毒蛇暗伏。
兩段截然不同的曲音,似合奏,似爭鳴,似纏綿,似相殺。
霎時,護城河麵又被一片迷霧遮掩而去,而笛琴雙音在這片朦朧模糊之下交織不斷,到了最後曲終之時,笛止,琴靜,迷霧緩緩散開了。
一隻幻霧幼獸的屍體伏出水麵,漸漸靠向剛剛藺如霜想要去的河岸對麵。
河岸對麵有個亭子,亭子上有一對男女,男子手持玉笛,白衣若雪,女子手撫琵琶,紅衣倦豔。
兩人容貌皆是當世絕色,一紅一白的身影交織,猶如神仙眷侶。
隻可惜,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原來是隻幻霧幼獸。”
陶疆雲收回玉笛來到河邊,淡漠的瞥了一眼飄過來的幻霧獸伏屍,麵色帶著幾分嫌色,根本不是白日那般麵對流民施粥的溫柔敦厚。
“幻霧獸乃妖之貴族,即便隻是個幼子,也是妖力超群,勝過大多妖潮裡的妖物,與淩城而言,也是威脅,正好除此一害,也算是為淩城百姓做了件好事。”百裡雪菟站起身來,走到陶疆雲的身邊,溫聲道,“疆雲,此獸之內丹可否讓與我?”
陶疆雲笑了笑,眼底對百裡雪菟帶著十分的柔情與癡迷,“剛剛我倆交鋒,原就是我輸你一陣,此內丹你隻管拿去用,對你晉升築基也有益處。”
“那便謝謝疆雲,以及剛剛的事,也要謝謝你……”百裡雪菟想到剛剛之事,美眸微微閃動,“謝謝你,任由雪菟的任性。”
陶疆雲聽她提到一開始那件事,不明白的問道:“剛剛那個?倒沒什麼,隻是我不明白,雪菟你為何出手要對付那兩名女子?她們兩個都不過煉氣期罷了,難不成還能來搶我們的妖獸?沒看到,她們倆傻得都中了幻霧獸的陷阱,若不是後來出現的那男子,隻怕她們倆早就成了幻霧獸的盤中餐了。”
原來剛剛藺如霜真的有聽到了陶疆雲所吹的笛聲,隻是中途被幻霧獸所控,至於寄楚心為何沒聽到這笛音,則是百裡雪菟有意為她彈一曲無音咒,暫時蒙蔽住陶疆雲的笛音。讓她為了追上受控製的藺如霜而莽撞不察,從而雙雙入陷阱。
百裡雪菟望著剛剛寄楚心她們呆過的橋頭,平靜的笑道:“許是……雪菟一時好勝心,想試試這個好朋友?”
“雪菟是說,她們倆是你朋友?”陶疆雲問道。
“那名受你笛音吸引的女孩不是,說起來,她好像你在外麵欠下的情債?”百裡雪菟提到藺如霜,轉而揶揄了陶疆雲一句。
“怎,怎可能!我從來都沒見過她!哪來什麼的情債啊。”陶疆雲見心儀女子對自己產生了感情的質疑,連忙澄清道。
百裡雪菟掩嘴一笑:“說不準,是人家女孩暗戀英俊瀟灑的陶家二公子已久,你何以辜負彆人的情誼呢?”
陶疆雲目光深邃的看著百裡雪菟:“辜負就辜負吧,你明明知道我心裡有著一個人,我在等她的答案……”在認識百裡雪菟後,世間任何女子對他來而言,都不過是一縷浮雲,更何況隻是一個容貌普通,修為低微的藺如霜。
百裡雪菟默默側過頭:“疆雲,她已經給過你答案了。”
陶疆雲道:“那我便一直等,等到我希望的答案出現為止。”
“你呀……”
麵對陶疆雲的執拗,百裡雪菟隻能失笑的含糊過去,又說起寄楚心來,“我說的朋友,自然是千旭今日總提到的‘荼蘼姑娘’了。”
陶疆雲眼神一變,“哦,是她?但看她修為也就稀鬆平常,可擔不起千旭那聲氣質獨特。”
“是呀,我也這麼覺著,所以一直都在找她的與眾不同。疆雲你知道嗎,千旭來信說,暫不能來淩城與我們彙合一同徹查淩城人口失蹤之事,是因為他被留在玹濟門閉關修煉了。”百裡雪菟開口說起千旭的另一樁事。
陶疆雲不明白這之中有什麼關係:“這個我知道,千旭也跟我來信,說晚幾日到,說這段日子他心性有點亂,需要靜心修行……”陶疆雲察覺出百裡雪菟話裡的深意,試著猜測道,“雪菟是說,千旭心緒亂,是因為這個‘荼蘼姑娘’?”
“可能還不隻呢,你看到,今夜出手救助她們的男子了嗎?”百裡雪菟最後提到了霄青遂,問向陶疆雲,“你覺得,他之身手如何?”
陶疆雲回想霄青遂輕而易舉就將他與百裡雪菟合力才能對付的幻霧獸輕鬆製服時,不由嚴肅的評價道:“他的實力看起來能媲美玹濟門那幾位長老……而且他用的佩劍,竟然是張掌教的佩劍卿風,千旭說,他們掌教安排一個重任給一個外人,叫什麼初青的,難不成這個人就是那個初青的青年?!”
“初青嗎……”
百裡雪菟喃喃念起這個名字,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倒是個比孟千旭更出色的少年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