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
他要避開,奈何自己傷勢不輕,這點力度無異於蚊子啄雞蛋。
妺顏不想解釋,手扒著他的左眼與自己的右眼接觸,這下兩人眼中的世界才算完整。
沈暮雲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想給人添麻煩。
“你還是一人看吧,我自己可以,再說我們這樣被外人看到可就解釋不清楚了。”
尤其她還是個姑娘,亂了名聲,她吃虧遠勝於他。
妺顏便取下了手環,手還是緊緊拉著沈暮白。
視力恢複後,她看到了為首的飄渺峰首座前來驗收異獸。
“馬上就要驗收了。”
妺顏一人拎著一麻袋東西。
沈暮白五感缺失,但還是擔心她,他修煉達到關鍵時候,煉出一具分身幫自己分擔痛楚,誰料修煉出了岔子,分身誤入此地,幻境中的深厚靈力竟將他的全部靈魂也拉入分身之中。
他集中靈力,讓自己能稍微說出幾個字。
“你,沒問題嗎?”
女子拿起他的手寫了一個“好”。
沈暮白手心灼熱,那幾個筆畫被他按進另一隻手的手心。
首座李長生前來驗收。
“小姑娘看起來收獲頗……你怎麼在這兒?”
李長生明顯是認出了沈暮白。
妺顏卻隻身擋在前麵。
“請前輩驗收,白虎是我的,蛇是他的。”
在幻境中殺了妖,這事兒可大可小。她讓小王在口袋裡麵看著蛇妖的屍體,以免蛇妖複生。
李長生抻了抻袋子,一隻白虎和幾百隻花蛇齊齊亮出了頭顱。
“哎呦!”
一個個的睜大著蛇眼,嚇得他差點沒站穩。
“這蛇也忒普通了,你,你們兩個人就搞了這?”
音調故意拔高,不想讓彆人察覺到他的不自在。
他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臉上兩大個刀疤幾乎把整張臉給毀了,定是在野林中為異獸所害。
“這蛇過於普通,看在你二人辛苦勞累一頓的份上,收你們做個燒火弟子。”
妺顏立即瞪大了眼睛。
“不是,就是個燒火弟子?呃,前輩我的是一隻白虎,這也不行嗎?”
這和前世的走向完全不一樣,從前的李長生分明是個和藹的小老頭,幾時變得這樣勢力眼了。
李長生白了她一眼。
“夠了,就這隻白虎,普普通通,你要是不說它是虎,我還以為是哪跑來的病貓,這些蛇就賞給你們做晚飯了。”
妺顏欲言又止,她辛苦變出來的,雖說普通,但是做個正式的弟子也沒問題。
還有就是那異獸當晚飯?這一世的變化當真不少。
李長生忽然轉移了視線。
他勾著背走向一身穿錦衣華服的男子。
“殿下,這邊請,這邊請。”
妺顏眯了眯眼睛,那人是巫鄰的皇子紀宸,看出他目前已經是結丹期了,按理來說王室之中修士眾多,沒必要進宗門過苦日子。
一個結丹期的何必跟一幫還沒入門的人爭呢?
修為差距如此之大,顯然對其他弟子不公平,可當下看來,他們並不在意。
妺顏壓下氣焰,正欲退下,瞧見妺棋走在自己師尊的身邊,那個位置本該是自己的。
“罷了,罷了。”
重來一次,機遇有所不同。
這一世的麵孔,她大多看了十次,隻是身旁這個男子,前幾次重生未曾見過,這次不知道還會引發些什麼,現在她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妺顏試著再為他把脈,脈絡雖然穩定了許多,但還是紊亂。
看李長生的態度,是不可能幫她的了。
眾人經過引領走出大森林,來到山峰頂上的瞭望台,此處暫時設置了一個道場,旨在這次選拔人才。
一入此地,他們身上的泥垢就都清除乾淨,麵色也紅潤許多。
妺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沈暮白。
所有汙垢都清除掉,他受傷的麵龐也會顯露出來。
這時一個長者來到她身前。
“你在擋什麼?”
白胡子老頭,麵上嚴肅,手緊握著隨手攜帶的長劍。
這是她前世的師叔,平日裡待她不錯的。
妺顏解釋道:
“師叔,哦不前輩,我朋友受傷,方才似乎有風,所以我幫他擋擋,不行嗎?”
老道冷哼一聲,一把推開妺顏,看到沈暮白不堪入目的臉,腳步便停住。
“怎麼傷的?”
妺顏跑上前來,臉上掛著笑臉,漏出一個酒窩。
“妖物凶殘,弟子也不知道。”
“凶殘,這裡怎麼會有妖物?”
程俞眯了眯眼睛。
“是啊,弟子也很是不解,那個寒潭真是太奇怪了,那條長蛇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恐怕會害人啊。”
妺顏瞬間感到自己的麻袋有萬斤重,似乎給自己惹麻煩了,秘境之內是不能殘殺異獸的。
她先前是用了秘法破壞掉,秘境在那大蟒身上的禁製,所以她才能勉強製止此蛇重生。
“怎麼不早說!”
這次程俞把所有凶狠的目光都投向她。
妺顏頭皮發麻,“我也沒機會啊,隻是一個燒火弟子,什麼也做不了,對了,師叔,不不不,前輩,你來看看他。”
她叫得太順口了,一時間改不掉。
程俞板著一張臉,但並未拒絕。
妺顏指了指沈暮白身上的雙龍劍。
“這劍應該不簡單,這位道友受了重傷為我所救,您幫幫他吧。”
程俞仔仔細細瞅了瞅這把雙龍劍,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之處。
“彆來嚷嚷,就一把生鏽的破劍罷了,不過你剛才說的燒火弟子怎麼回事?不是還沒開始甄選?”
程俞順順自己的胡須,目光看向四周,見那李長生在四處交涉,他便明白一些了。
“豈有此理。”
程俞麵色疾速躥紅,妺顏知這位師叔又犯病了,每到生氣之時就全身發熱,這是早年與妖修作戰遺留下來的病根。
妺顏急忙從自己戒指裡取出幾顆雪參丸遞給他。
“請請請。”
程俞十分順手地接下,一把含在嘴裡嚼吧幾下,甜味入腦才警惕地看著她。
“小丫頭,你不單純,是不是想徇私舞弊啊!”
老者眼中浮現一絲玩味。
“哪有,前輩如何能說這話,我朋友的病,靜脈受損嚴重,這雪參丸,早年家父染了熱病,常用此物緩解,我常年備著,也成了習慣。”
妺顏握緊手裡剩下的雪參丸,這些事是前世她決戰前幫師叔備好的。
她知自己大劫難過,雪參丸不難製,但步驟繁瑣,縱是程俞本人也少有耐心去做。
妺顏提前一年做了許多,留給程俞。
想到這些眼裡不知不覺泛起了淚光。
師叔知道她身死,會很傷心的吧,那時他的身體應該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仍舊為了她的事情操心。
曆經十世,妺顏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堅硬似鐵,但還是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
“小丫頭,你哭什麼,收住眼淚,我看看就是。”
程俞就看不得這些小輩遇事就哭,一點主見也沒有。
他捏著沈暮白的手腕,輸入自己的靈力,卻發現輸送不進去一點,體內已經有三股截然相反的氣流。
“這倒奇了怪了,小姑娘,需得再等等,我也無法,還有把眼淚擦乾,李長生那家夥,等會兒我跟他去理論。”
妺顏狠狠地點頭。
程俞離開,妺顏寸步都不敢離開沈暮白。
“你也是多災多難。”
她單手拎著麻袋,忽然覺得布袋裡麵有東西在動。
“不會吧,都從秘境出來了,死蛇妖還在垂死掙紮?”
妺顏把布袋口拴了一個死結,想把這燙手山芋給扔了,但是這裡到處都是人,這妖孽出來難免會傷人害命。
口袋裡的小老虎被憋得喘不過氣來。
“妺顏,你彆把我給忘了啊。”
它剛才就感受到一股殺氣。
妺顏輕撫它的後腦勺作為回應,眼珠滴溜一轉,她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於是再度拿出方才的手環,將其變大,套在蛇頭和沈暮白脖子上。
“道友,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見諒啊。”
用此法,這個道友不僅可以看見,蛇妖可是瞎了一半,有的是時間折騰了。
“我姓……我叫墨白,叫我名字就成。”
“我,妺顏。”
兩人尷尬一笑。
沈暮白重見光明,但不自覺地吐了一下舌頭,發出絲絲絲的細微聲響。
而且——舌頭分叉了。
“這是個什麼情況!!”
他偏頭看到某個罪魁禍首在偷笑。
“妺顏,這不會是你乾的吧?”
“對不住啊,這蛇精啊它活過來了,以我的修為肯定奈何不了。”
她作可憐狀,剛才還沒消散的淚光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製服蛇妖不難,但是她不想暴露真實實力,這對其他人不公平。
“你,那你為什麼對我呢?”
他身體都發生異變了,萬一有個不甚,他變成了妖可怎麼辦?
“你聽我說,我一定一定會換回來的,就是這個手環而已啦隻要手環不壞,沒問題的,你想想看,咱們認識的這一兩個時辰以內,我,我害過你嗎?”
沈暮白臉色鐵青:“這不好說。”
妺顏尷尬得一批,她自動離他遠一點,沈暮白卻抓著她,威脅道:
“你想跑?”
一張口,開叉的舌頭又漏出來。
妺顏:“噗哈哈哈哈……”
她趴在他肩膀上笑的不行。
“你,哈哈……”
臉龐無意間擦到,他呼吸一滯,同時才注意到她的相貌,一根木簪子隨便挽了個發髻,不著粉黛、清麗逼人。
笑起來滿眼都靈氣快要溢出眼眶。
很快妺顏就笑不下去了,因為這人臉上長了蛇鱗,鱗片覆蓋了半張臉。
“不能吧,這怎麼可能,你和我剛才,你也沒變女的啊!”
妺顏意識到自己惹禍了,趕忙安撫他。
“道兄,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容我想想,有,有了……”
嘴巴打結,牙齒差點磕到下嘴唇。
她擁著人到人少一點的地方,用自己的半邊臉遮住他臉上的鱗片,這樣難免肌膚觸碰。
沈暮白頓覺熱氣騰騰,若不是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他會認為她有意非禮。
常人看到這樣一副臉縱使不害怕也會躲得遠遠的。
“你,為何不怕?我知道我長得很可怕。”
妺顏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在他臉上塗塗點點,反正他都已經穿自己的女裝了,也不差這點胭脂水粉了。
整整一世沒怎麼化妝,她的手生疏不少。
沈暮白的臉被她折騰得看不出本來麵目了,紅紅紫紫,若是閉上眼、口,跟個紫薯餅沒甚區彆。
妺顏憋著笑回答他的問題。
“長相哪有可怕這一說的,你若是覺得不自在……”
沈暮白突然按著她的頭,慢慢靠近。
他從她眼裡看出自己現在這副醜樣。
“道友,你這麼糟蹋我,我滅你滿門了?”
“呃,那個,對不住哈,技藝生疏了,不過目的達到不就好了,就不要這麼斤斤計較了是吧,哈。”
她抿唇後退,沈暮白按著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