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寒歲曾經想過,師哥若是追來了,她必然有很多話想與他說,可如今,到覺得說話與不說話都落了個尷尬。
“我們……要不找個地方睡覺吧?”
葉寒歲夾在兩人中間,指尖摩挲著袖口。
文暮舟眼神躲閃了一下:“這次換一間宅子吧,我還有彆的宅子。”
“為什麼?”
“宅子送人了。”
“什麼時候……”話音未落,葉寒歲轉念想到文暮舟剛剛來遲了些,她眯著眼睛,“不會是剛剛吧?文暮舟,你也學會偷偷做好事了?”
文暮舟看著她不說話,眼尾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陸言卿輕咳了一聲,冷聲道:“住客棧。”
他眼神掠過對麵的文暮舟,隨後對著葉寒歲又道:“我不相信他。”
葉寒歲看著他,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這詭異的氛圍讓她想立馬跳下解心湖下躲一躲,她不需要回頭看都知道文暮舟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師哥一直都是如此呀,在某些事情上,從不退讓。
不會要打起來了吧……
她心中想。
“好。”
清脆利落的聲音響起。
文暮舟半笑著:“我也不希望我的宅子中住上這樣一個掃興的家夥。”
呼……
葉寒歲的心暫且安穩下來。
夜深露重,三人輾轉找到一客棧休息。
葉寒歲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旁,低著頭不說話。
一旁,陸言卿拿著他們的那份契約認真看著,模樣嚴肅。
文暮舟虛著眼看著他,心中嗤笑:“二十歲的毛孩子,在我麵前裝什麼大人?”
“沒什麼問題吧?師哥。”
葉寒歲問道。
陸言語目光柔和下來,他看著契約上加上的兩個娟秀的小字,說道:“這上麵加的這兩個字是你寫的吧?”
葉寒歲瞄了一眼,點了點頭。
陸言卿語氣旁若無人地打趣道:“還知道不讓自己吃虧呢。”
“那當然嘍。”
師哥笑了笑,將契約合上,隨後站起了身,收斂起笑意:“我已知曉了大概,既如此,今夜也無其他事了,各自安睡吧。”
“師哥明天見!”
陸言卿點點頭,他剛走幾步,便回頭看向一直坐著不說話也不動的文暮舟,問道:“你不走嗎?”
葉寒歲也看向他,手不自覺地扣動指尖 。
文暮舟緩緩站起,剛剛那一會,他止不住地神思,他想剛剛那個差點就要觸碰到的吻,想到了葉寒歲麵對陸言卿到來時掩飾不住的慌亂。
他的心有些疼,不是因為情蠱,是因為他自己。
可繞來繞去,終究是繞不開眼前的少女。
他的眸色繾綣溫柔,眼中隻有葉寒歲,他輕啟薄唇:“就差一點。”
“什麼?”葉寒歲沒太聽清。
“我說,晚安,明天見——”
他聲音慵懶,幼稚地故意撞了一下陸言卿,幾步邁出了房門。
陸言卿也隨後出了門。
葉寒歲呆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她的手輕輕劃過她的唇。
“差點親上了。”
想起那時的曖昧旖旎的氛圍,她還是心臟砰砰亂跳。
可她又想起了陸言卿來時的身影,那時心臟也是怦怦亂跳。
對文暮舟,與對陸言卿的心跳是一樣的嗎?
她陷入了疑惑之中。
而隔壁房裡,文暮舟準備了一盆冷水,他將頭埋進冷水裡。
“阻止什麼……我要阻止什麼……”
這些年來他灑脫隨意慣了,對萬事都太過漠然,可遇見葉寒歲後,唯獨這些夢,太過蹊蹺。
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想起那場夢中的詭異對話。
他閉上眼睛,思緒竟被拉回了曾經的落花雨下,暢聊的少年與少女,少女眼前的浮雲散去,文暮舟企圖看穿她的臉。
少女突然張口:“文暮舟,你來了呀。”
馬上少年也悠悠開口道:“走快點呀,怎麼走得這麼慢?”
少女的聲音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葉寒歲。
文暮舟猛然從水中脫離,臉上的冷水順著五官鋒利的線條滑倒青筋泛起的脖頸上,又隨之落入衣中,可他全然不知寒意。
“怎麼會是葉寒歲?”
他不解。
那個說話的男人是誰?這夢,是未來還是過去?
一想到這,文暮舟腦子便撕裂般得疼。
他低著頭,雙手支撐在桌子上,臉上的水順著下頜與鼻尖滴滴答答地落下。
“先陪葉寒歲找到神女再說吧。”
他皺著眉頭,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陸言卿在房裡擦拭著刀劍,劍身映照出他淡漠的眉眼。
他喃喃自語道:“文暮舟……怎會是這樣一張年輕的臉。”
他是知曉戾氣之主不老不死的,隻是沒想到,文暮舟竟然長得那般好看。
那是一張讓他有危機感的臉。
在湖畔,文暮舟看向葉寒歲的眼神,他看得清楚,那眼神中摻雜了不少東西。
他站在船上那個角度看不見葉寒歲的神情,他有些害怕,害怕這些沒有與葉寒歲同行的日子裡,發生了很多讓他沒有辦法挽回的事情。
他長吸一口氣,縱然穩定心神,也難以入睡。
第二日,少女依舊充滿活力,一旁兩個男子麵無表情。
昨夜落了一晚的雪,此刻雪已經停了,天地銀裝素裹。
走到圍牆下,陸言卿一人率先前去,守衛的人看見來人是他後便紛紛應承,文暮舟看著被引開的人,悶哼了一聲:多此一舉。
葉寒歲看著陸言卿被圍住的身影,眼睛還是放著光:“師哥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受歡迎。”
正專注看著,文暮舟冷不丁的聲音傳來:“我們兩個通緝犯還走不走了?”
“哦……走走走。”
葉寒歲尷尬地回頭朝他笑笑。
隻要看見陸言卿,文暮舟心中便一股悶氣,他帶著葉寒歲飛過圍牆,陸言卿隨後跟了上來。
他的目光匆匆看了文暮舟一眼,而後直接略過他,拉著葉寒歲得手腕向前走去。
葉寒歲沒意識到二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氛圍沒有減掉半點,隻歪著頭問道:“師哥,你真的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怎麼總是問這個問題。”
“我還是不敢相信嘛。”
陸言卿語氣溫和,又道:“這幾日天愈發涼了,你有生病嗎?”
葉寒歲搖搖頭:“沒,一點都沒。”
“以前在宗門的時候,一到冬天你就經常生病。”
“我現在已經身強體壯了!”
葉寒歲握緊拳頭,做出很厲害的姿勢。
陸言卿笑道:“我給你帶了一些東西,”
葉寒歲驚喜地看過去,看見是什麼東西後,她撇了撇嘴:“怎麼是抓的藥呀!”
“以防萬一呀。你一聲不吭就走,在外麵生病了怎麼辦?”
“師哥果然一直都這麼麵麵俱到。”
文暮舟走在後麵,聽著他們的話。
他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一樣。
“要不要,殺了他?”
文暮舟的手掌轉動,一團戾氣橫生。
不過當他看向葉寒歲時,便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是瘋了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對陸言卿動手。
葉寒歲與師哥說著話,忽然回頭看去。
文暮舟落在了後麵,目光投向其他的方向。
她咬著唇,明亮的雙眸幾分多思,心中不是滋味。
她停下腳步,“師哥,你先走。”
語罷,她轉身蹦到文暮舟身前。
陸言卿回頭看了一眼,他眸底晦暗,隻能繼續向前走去。
“不是說好不會不開心嗎?你現在就不太開心。”
“你看起來倒挺開心呀,哪還有閒心顧得上我呢?”
“咦咦咦,你聽聽你這話。”
葉寒歲一副“嫌棄”的樣子搖搖頭。
文暮舟故作無恙:“怎麼不和你師哥一起走了?”
葉寒歲拍著胸脯笑道:“我們是三個人呀,你走的這麼慢,我作為團隊的重要人物,當然得催催你。”
文暮舟無奈地輕笑一聲,被葉寒歲拉著趕上了陸言卿的腳步。
一路上,三人的對話甚是詭異。
葉寒歲:“今天的風不是很大耶。”
文暮舟:“我們從化雲宗跑出來的那個晚上風很大。”
陸言卿:“我們小時候經常在這種天氣裡吃烤紅薯。”
葉寒歲:“……”
過了片刻。
葉寒歲:“才一個夜晚,雪下的竟也這般深了。”
文暮舟:“等神女的事情了了,我們便一起等春天。”
陸言卿:“等你回到宗門時,我為你堆個雪人。”
葉寒歲:“……”
好不容易熬完了第一程路,葉寒歲老遠看見輕撫琵琶的柳雙雪,宛若看到救星一般衝上前去招手道:“柳姐姐,我們又回來了!”
柳雙雪放下琵琶,起身迎她:“回來的這麼快嗎?我還以為你們要在人間再逗留幾日。”
她側過身看向走來的陸言卿,問道:
“這位是……不會是陸言卿吧?”
“是。”葉寒歲點點頭。
柳雙雪用一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神色看向三人。
“長得也不錯嘛。”她笑道。
陸言卿一副正經的姿態。
葉寒歲介紹道:“這位姐姐是我認識的一位朋友,姓柳。”
“柳小姐,幸會。”
柳雙雪點點頭,饒有興趣地看看他,又看了看冷冰冰的文暮舟。
葉寒歲與柳雙雪閒聊了幾句後,便告彆走向了靈橋。
文暮舟走到柳雙雪身旁,沒等女子說出風流的話,他開口道:“在乎,喜歡,真話。”
兩字一頓,麵無表情。
看著文暮舟的背影,柳雙雪笑得幾分無語:“咋被刺激成這樣了?”
她搖了搖頭:“一百多歲的人也會這樣嗎?”
靈橋前,文暮舟走慢了一步,陸言卿主動抱起了葉寒歲。
“寒歲,我來抱你。”
陸言卿功力深厚,走在靈橋上也泰然自若。
文暮舟看著二人,越看心中越不舒服。
葉寒歲偷偷看向文暮舟,她心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明明是在乎文暮舟情緒的,可在文暮舟瞥向她的時候,她卻立馬低下頭回避了目光。
躺在師哥的懷裡,看著文暮舟,這種感覺,讓她不適。
這種不適感沒有延續特彆長時間,因為馬上文暮舟就偷偷發力了。
“啊——”
葉寒歲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量卷起,沒等她反應過來,她便浮在了天空,不受控製地飛到了對岸。
“這個文暮舟……也不知道提前說一聲,這麼突然。”
葉寒歲落在岸上,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蹬著腳說道。
長橋上,二人不再偽裝成和諧的樣子。
清風吹動衣衫,陸言卿雙眸冰冷,語氣直白:“你跟著寒歲身旁,究竟意欲何為?”
“果然如此……”文暮舟自語般搖了搖頭。
陸言卿皺眉道:“你說什麼?”
“你的形象果然和我認為的那種宗門代表人物一般。”
一道寒光閃過,一把長劍瞬間架在了文暮舟的脖子上。
“文暮舟,你這副嘴臉,究竟是想對寒歲做什麼?”
文暮舟不答,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陸言卿,指尖輕輕劃過刀鋒。
刀刃鋒利,鮮血溢了出來。
他的語氣中充滿挑釁,緩緩說道:“陸言卿,你沒看見嗎?你在船上的時候應該看見了呀,我和葉寒歲關係,究竟是哪種,你看見了呀。”
文暮舟的笑意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