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藥(1 / 1)

反派他不想be 南樓雪儘 4937 字 3個月前

池中水波平如鏡,映照著夜空中一輪皎潔如雪的秋月。在燭光搖蕩的小屋裡,他的心卻無法波平如鏡。

對於自己的心亂如麻,他心中輕道:“怕是因為情蠱。”

他以這樣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少女看著他手上的傷口,微微蹙眉:“得上藥,這裡沒有藥。”

“一點小傷,不需要。”

文暮舟冷漠地抽回了手。

“你怎麼不高興了?”

葉寒歲敏銳地察覺到文暮舟情緒的變化,她問的話也永遠這麼直白。

“我沒有。”

文暮舟不承認。

葉寒歲瞪大眼睛盯著他,語調提高:“可是你表情都變了呀!”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葉寒歲從床上下來,上下打量著文暮舟,嘴中鼓鼓囊囊道:“奇奇怪怪。”

當目光掠過被打得慘不忍睹的雲成空時,她拍了一下腦袋:“……完蛋,忘記這一茬了,我們趕快跑吧!”

雲成空半死不活的軀體擋在門前麵,二人懶得將他換個位置,於是選擇悄咪咪地從窗戶翻了出去。

屋外風聲簌簌,沒走多遠,葉寒歲突然停下腳步,用手扯著自己的長辮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等一等,我要去廚房一趟。”

“你沒吃飽嗎?”

現在無論葉寒歲做什麼文暮舟都不感覺奇怪了。

去廚房?哪怕她現在說去宴廳,文暮舟都相信。

“嗯。”

葉寒歲點點頭,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忽閃忽閃的。

沒辦法,轉眼間二人又鬼鬼祟祟地來到了廚房。

文暮舟在心中無語:我一個上天入地的人,此刻竟和葉寒歲在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葉寒歲悄悄打開了廚房的門,向裡麵掃了一圈,隨後朝文暮舟擺了擺手:“你在這待著,我去去就回。”

文暮舟百無聊賴地點了點頭,他乖乖地站在外麵。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他這麼順從是因為咒語,還是因為他身體的本能反應。

過了一會兒,葉寒歲才慢慢走出來。

“吃飽了嗎?”

葉寒歲故作神秘地不說話。

文暮舟走到她麵前,低頭看到她懷中還抱著一個盒子,不由笑道:“喲,還打包了?”

葉寒歲還是故作神秘地不說話,小表情中卻滿是傲嬌。

少女努力掩飾住臉上的笑意:“等出去再說。”

趁著雲成空的事情還沒有暴露,二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化雲宗。

長街上,金風細細,隻有幽暗角落的蟲子還在鳴叫。月光下,二人的影子仿佛在相互依偎。

“好安靜呀。”

文暮舟走路要比葉寒歲快些,葉寒歲跟在他後麵,甚至得小跑才能跟得上他,於是她伸出手扯了扯文暮舟背後的卷發。

文暮舟回頭看,月色下,葉寒歲的鼻尖和臉龐被風吹的有幾分紅,幾縷發絲也在額前纏繞。

“怎麼了?”

“你走得太快了。”

文暮舟愣了愣:“那我慢一點。”

“嗯。”

兩人並排走著,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

到了宅院後,文暮舟徑直走進寢屋,疲憊地躺在了床上。

他抬頭看著床上掛著的流蘇,眼神恍惚。

這個角度將他五官分明的線條勾勒得甚是誘人,清晰的下頜線,略微泛起的青筋,

文暮舟閉著眼,回想起這幾日的事情,亂七八糟的,感覺比過往百年經曆的事情都要豐富,也更讓他頭疼。

他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

“文暮舟!”伴隨著敲門的聲音,葉寒歲的聲音也從門外傳來。

他猛得從床上坐起,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才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映入的便是葉寒歲笑眼盈盈的臉,她舉起一瓶藥膏,說:“我從旁邊人家借的藥。”

“這點傷,真的不需要上藥。”

“我當然知道對你而言這隻是小傷嘍,但我葉寒歲怎麼能對朋友的傷視若無睹呢?就當我小題大做吧!”

葉寒歲還是執著,她覺得文暮舟肯定不會上藥,於是決定親自為他抹藥。

二人坐在椅子上,葉寒歲邊塗著藥,嘴中邊說著話。

“其實那時候我都看到了,傷口流了很多的血,隻要流血了肯定會疼,傷口又不淺,所以你不要總是說這是小傷了,這麼長的傷口就算愈合也需要好久的……”

這些話,照以往來講,並不足以讓文暮舟感動,他甚至會認為有些虛偽。

可說話的人是葉寒歲,他就不這樣認為了。

畢竟,葉寒歲和其他人不一樣。

於是,他也不說話,隻安靜地感受著葉寒歲指尖的溫柔。

葉寒歲看著逐漸被膏藥滋潤的傷口,忽地想到了以前給陸言卿塗藥的場景,便不自主地說道:“我師哥也是這樣,受了傷根本就不當回事,每次都得我出馬。”

文暮舟手指微抖了一下,他覺得有些掃興。

他將手抽離了回來:“我看差不多了。”

隨後,陰陽怪氣道:

“你師哥受傷你確實得多當心,畢竟他和我可不一樣,他就隻是個凡人,容易呀,出意外。”

“……嗯,對,師哥可不能經常受傷,也不知道他這幾天過得好不好?”

葉寒歲沒聽出話中意味,她將醫藥盒收好,繼續叨念著陸言卿。

文暮舟嘴角勾了一下,心裡有點不爽,但表情故作不屑道:“肯定過得好,沒你煩他,他肯定高興呀。”

“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直接呀?”

葉寒歲表情慍怒地抬頭看向他。

文暮舟半垂著頭,恰好迎上少女的目光,葉寒歲的睫毛細長,目中微嗔,紅唇瑩潤飽滿,一邊嘴角微微上揚,顯得有點不服氣。

他發出“切”的聲音,隨後以較小力度用額頭撞了一下葉寒歲的額頭,說道:“隻是說了實話而已。”

葉寒歲捂著額頭,瞪了文暮舟一眼。

“怎麼比我還莫名其妙。”

誰沒事撞彆人頭呀?

她站了起來,本有點生氣,突然眼睛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插著腰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是給我道歉,這樣你就會得到一個驚喜,第二個是繼續這麼討厭下去,這樣的話,你就會夜夜後悔,淚流滿麵,從而遺憾終生,時常內疚為什麼對一個善良女子如此惡劣……”

葉寒歲說著還裝出文暮舟日後哇哇大哭的可憐樣子。

“我看是你最近幾日覺睡少了,把腦子睡壞了。”

“……你!”葉寒歲頓了頓,“你這樣的話,我就隻能那樣了。”

“哪樣?”

文暮舟也站了起來,他雙手抱在身前,語氣挑弄。

“聽好了。”她清了一下嗓子,“文暮舟,說我錯了。”

“我錯了。”

咒語生效,文暮舟身不由己。

話剛說出口,他反應過來,立馬指著葉寒歲,那種熟悉的生氣的感覺又回來了。

“你……”

欲言又止。

葉寒歲挺直了腰肢:“我這不是隨意命令,是深思熟慮,我呀,是怕等會你知道驚喜之後,太自責了,才提前讓你道歉的。”

她哼哼地笑了一聲,蹦蹦跳跳地甩著頭發走了出門,回頭說道:“你等著吧。”

文暮舟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麼,看她走遠,他作出捶門的姿勢,言語忿忿不平:“我怎麼就跟你扯上關係了?”

沒一會兒,葉寒歲神秘兮兮地跑來,還背著雙手,道:“你知道我手裡拿著什麼嗎?”

“天知道。”

文暮舟不配合。

她將手裡的東西拿到前麵來,是從廚房“偷”出的盒子。

“這夠明顯了吧?”

“你不會是想把吃不完的東西給我吃吧!”

葉寒歲:“……”

文暮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出於對葉寒歲行事風格“大開大合”的考慮,他想出了這種情況。

葉寒歲無奈:“哎,直接打開給你看吧。”

她慢慢打開盒子:“當當當當,桂花糕,還是熱的,我全都偷出來了。”

看著熱氣騰騰的糕點,文暮舟眉間微蹙:“你去廚房就是為了拿這東西?”

“對呀。”

文暮舟心中隱隱有了預感,但還是問道:“你拿這乾什麼?”

葉寒歲捂著嘴巴看起來很是高興:“你不是喜歡吃嗎?”

“不要太感動喲,雖然你說你沒有喜歡吃的東西,但是,我發現,在晚宴的時候,你把那一盤桂花糕吃完了,所以我就猜,你喜歡吃這個,本來呀,去廚房隻是想碰碰運氣,但是呢,我運氣特彆好,找到了一會兒就找到了。”

葉寒歲說著還繞著文暮舟搖頭晃腦地比劃著。

文暮舟看著興奮的少女,他的大腦好像在強迫他不要在乎這些東西,於是略帶逃避意味地說道:“葉寒歲,不要總是搖頭晃腦的。”

葉寒歲跳到文暮舟麵前,用手笑眯眯地指著他:“你在轉移話題,你感動了對不對?是不是有點自責剛剛對我態度那麼惡劣?”

文暮舟語塞,變化的目光暴露了他的心緒。

葉寒歲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樣子,高興得手舞足蹈,小表情豐富至極:“我就知道!”

文暮舟的目光一直被葉寒歲牽絆,良久,他才緩緩道:“葉寒歲,你為什麼會受排擠呢?”

與他相比,葉寒歲太有生命力了,他能理解自己這種人會被人厭惡,可不能理解葉寒歲也會受宗門排擠。

“哎!不是一碼事嘛。”葉寒歲揮了揮衣袖,語氣頗為無奈,“在宗門裡,當然是誰強誰有話語權嘍,何況,我也知道,師父對我太好了,和其他人相比,我確實不是很有用,所以才要去找神女呀,沒錯,趕快睡吧,明早還要早起出發!”

“拜拜!”

葉寒歲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剛走出房門,又將頭探了進來,眯著眼睛說道:“不要太感動喲~”

葉寒歲走後,喧鬨的屋子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文暮舟坐下來看著那一盒滿滿當當的糕點,糕點冒著熱氣,帶著淡淡的花香,他不著痕跡地笑著:“全偷出來了,可真有你的。”

他拿起一塊桂花糕,嘗了一口,隨後起身慢慢走向窗邊,晚間的風吹拂他的俊美的臉龐,他的鼻翼抖了一下,夜風瑟瑟,可文暮舟並未感到寒意。

“確實有點感動。”

他一個人喃喃自語。

他的目光四處尋覓,卻找不到一個歸處,心頭突然升起一道彷徨。

“我在想些什麼?”

他竟會對這種小事感動。

他低著頭,眼尾多了一抹猩紅,雙手抓緊窗沿,手背上一條條青筋分外明顯。

他歎息,一百多年沒有好好地與正常人相處,如今麵對葉寒歲,竟時常顯得措手不及,顯得有些愚鈍。

而此刻,同樣自言自語的人還有葉寒歲,與心情複雜的文暮舟不同,葉寒歲抱著暖暖的被子,心情大好。

“我這人也太好了吧。”

葉寒歲翻來覆去,最後帶著嘴角的笑意緩緩進入夢鄉。

文暮舟沉默地凝望著滿園蕭瑟之景,看不出心中所想,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輾轉回到床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