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約(1 / 1)

反派他不想be 南樓雪儘 4411 字 3個月前

寒霜霏霏,鴻雁南飛,夜裡的石階清涼如水。

留清宗內,清冷俊秀的少年,連續多日,從黃昏時便佇立在欄杆前悵望,他揉碎了從信鴿腳下取出的信紙,枯黃的紙上清晰可見八字:未見公子所尋之人。

遠處的長桌上,散落著幾十份相似的信紙。

陸言卿看著無邊夜色,目光寂寥無比,他歎了一口氣:“跑哪裡去了?怎麼不回來了?”

他想起了葉寒歲離開前的那天,她一人獨自在角落老宗主的離世而落淚,而他在遠處看著,沉默良久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直至最後,他也沒有走過去。

陸言卿有些難解,明明是長大了,為何自己反而不如兒時那般勇敢坦率了。

若換了兒時的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走向葉寒歲,而後牽起她的手,說一句:“彆再難過了,還有我在呢。”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慢慢不再說這些話。

或許是因為宗門的流言紛擾,或許是因為天之驕子被賦予太多期待,或許是因為他搶先一步發現了自己內心的齷齪,總之最後,他選擇了沉默,收起了所有情緒,隻剩下沉默。

沉默地背負起振興宗門的使命,沉默了承擔了身為師哥的職責,沉默地對情竇初開的少女視而不見。

一葉梧桐悠悠下,陸言卿的眉目脈脈含離情,他第一次開始怨恨自己不善表達。

可一切好像從哪裡起便出了差錯,正如此時此刻,在遙遠的錦言城,讓他後悔的人正翻來覆去想著怎樣安慰文暮舟。

第二日清晨用餐之時,葉寒歲遲遲未來,身邊突然少了一個人說話,文暮舟竟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他輕笑:“才幾天便不習慣了,真是貪心。”

怎麼不算貪心呢,百年的孤獨都習慣了,不過幾天的熱鬨竟讓他生出幾絲不應該有的期待。

縱使是自嘲也難掩眉間落寞。

“文暮舟!”

在他的愣神間,庭院內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他透過花窗,看到了飛奔而來的少女,他眼中的寒意在看到女子溫柔的臉龐後逐漸消融。

葉寒歲跨過大門,氣喘籲籲地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舉起了一個糖葫蘆在他麵前晃了晃,語氣中還是帶著些歉意:“把你脖子弄疼的事,對不起了。”

“你去街上了?”

“嗯。”葉寒歲笑著點頭。

文暮舟皺著眉頭看著糖葫蘆。

“我不要。”

他將葉寒歲的手推了回去。

“你嘗嘗,很好吃的,為了道歉我起了大早去買的。”

葉寒歲又將手遞了過去。

“我不要。”

“你嘗嘗吧。”

“……”

在來來回回的拉扯中,葉寒歲的唇忽然碰到了糖葫蘆,她舔了一下嘴唇,著實是饞了。

文暮舟神色無奈:“你就吃吧,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不喜歡吃這個。”

“好吧。”

葉寒歲咬下一口糖葫蘆,繼續說道:“下次我給你買你喜歡吃的。”

“用我的錢?”

“嘻嘻。”

葉寒歲歪著頭看著他:“你不生氣了?”

文暮舟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你昨天夜晚很凶呀。”

“我昨天夜晚的話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

“你認真個鬼,聽懂我的話了嗎?”

“拜托,真把我當傻子了,我當然聽懂了你的話。”

“那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你不還沒變成十惡不赦的魔頭嗎?”

“葉寒歲,你是未經世事才會這樣想。”

“文暮舟,你就是經曆太多事所以才會那樣想。”

“……”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文暮舟發現,和葉寒歲在一起的時候,自己說出的話要比以往百年說的都要多。

葉寒歲聊著聊著,目光落在了糖葫蘆上,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的時光,語氣中透露著遺憾,她說道:

“以前呀,每次和師哥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我都會纏著他讓他給我買一根糖葫蘆。”

她想起了陸言卿。

文暮舟瞥了一眼她,語氣生硬:“讓他買做什麼?你自己不會買?”

葉寒歲歎了一口氣:“我師哥很厲害,能抓很多妖怪,所有俸祿也高,我就不行了,要是自己買,都不夠我幾天吃。”

“何況,這樣也是能和師哥拉近關係的方法呀。”

葉寒歲臉上蒙上一層少女的羞澀。

“嗬。”

文暮舟用一個字表達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看著少女失神的模樣,心中有些不爽快,道:“化雲宗的戒備明晚才會結束,今天也無事,我們去街上再給你買個皮影人吧。”

“文暮舟,你是在想方設法道歉嘛。”

葉寒歲眯著眼睛看著他。

“去不去?”文暮舟把頭轉了過去。

“去!”葉寒歲愣了愣,“但不用買東西,我也不是很喜歡那個皮影人,等晚一點的時候,再重新逛逛街,昨天顧著找你,我後來都沒心情看街景了。”

“好。”

這次文暮舟變得耐心了很多,從霧卷暮色到星河浮霽,直至城闕夜色深濃,他也依舊寸步不離地陪著葉寒歲在長街上遊走。

“夜晚吃什麼呢?”

逛累了,少女便開始邊走邊深思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葉寒歲?”

一男子的聲音突然傳來。

這聲音有些陌生,葉寒歲回頭看到那張臉也甚是陌生。

男子皮膚泛黃,身形乾瘦,卻身著錦衣華服,披著貂裘大衣,想來身價不菲。

“我呀,雲成空。”男子看葉寒歲有些迷茫,他又加上一句,“宗主之子。”

“哦哦哦……”葉寒歲這才恍然記起這人,曾經跟著老宗主的時候,與他有過幾麵之緣。

“你怎會在此?”男子問道。

“我……奉命尋一逃跑的小妖,追到這了。”

葉寒歲想了個有些說不過去的謊。

文暮舟在一旁聽著,沒忍住哼出一聲冷笑。

男子早就注意到了文暮舟,看他相貌氣度不凡,便禮貌地問道:“這位是?”

葉寒歲抬頭看了一眼文暮舟,隨口編道:“他是我路上認識的朋友。”

她拉了一下文暮舟,暗示他打個招呼,雲成空微笑頷首,可文暮舟聳了聳肩,連個正眼都沒給。

雲成空尷尬地笑笑,接著說道:

“今日戌時宗門夜宴,不知二位可否賞個臉赴宴?”

“這個……”葉寒歲想著自己本來就是瞞著眾人跑出來的,不宜太過張揚。

看她猶豫,雲成空忙說道:“留清老宗主在世時,每次她來到錦雲城,就時常提起你,她應該也希望我們這些後輩們多走動走動,何況相遇也是種緣分,你既來到錦雲城,又趕上了今日這般日子,我們化雲宗怎有不招待之禮?”

一番說辭下來,葉寒歲倒覺得再不接受就是自己不識好歹了。

“那就多謝款待了。”

雲成空笑道:“既說好了,你們可一定要來呀,我還得處理一些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他走後,葉寒歲跳到文暮舟麵前,不解道:“你怎麼都不正眼看人家?”

文暮舟無所謂地說道:“瞥了一眼,那人的眼睛看著跟老鼠似的,不想看。”

“你這人……沒禮貌。”

“不過你……”文暮舟眉骨微抬,打量著眼前之人。

“我怎麼了?”葉寒歲插著腰高高揚起頭。

“你口中形容的自己不是平平無奇至極嗎,怎麼另一個宗門的宗主之子也能叫出你的名字?”

“這個呀,原因有二。”

葉寒歲故作神秘地搖頭晃腦。

“其一,你可以也聽出來了,我師父,也就是前任宗主,一直都待我如親生女兒,很多大大小小的場合都會帶著我。”

提起師父,葉寒歲還是會懷念那段歲月,那時候宗門也曾是她的歸屬。

“師父對我可好了。”葉寒歲這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眼看葉寒歲情緒開始變化,為了不使自己這顆心臟受苦,文暮舟連忙引出另一個話題:“其二呢?”

“其二,不是我誇張呀,你看看我這張臉,是不是足夠讓人銘記於心。”

少女踮起腳尖將臉湊到文暮舟臉旁,細致的肌膚白嫩中泛著紅暈,她眨動著眼睛,表情俏皮靈動,淡淡的脂粉香將文暮舟恍惚間拉入溫柔鄉,一向不解風情的男人也險些入了迷。

“自戀。”

文暮舟用手指戳了一下葉寒歲的腦袋,隨後將頭轉向另一邊。

葉寒歲看文暮舟這副樣子,無語地歎了一口氣:“走了走了,不開玩笑了,今天夜晚我們還能蹭一頓飯。”

二人跟個街溜子一樣晃晃悠悠地又到了化雲宗。

樓台殿閣高高聳立直觸夜空,悠揚的笛聲已從宗內傳到了宗外,這化雲宗建造得倒是比留清宗宏偉得多。

宴廳敞開門,廳內已是玉簫金瑟,歌舞喧囂,宗門之外白馬蹀躞,賓客紛紛到場。

雲成空站在宗門外招呼來賓,看到葉寒歲便熱情地招了招手:“你們先進去,我一會就到。”

跟隨著人流,兩人也來到宴廳門前。

文暮舟走到門外突然停下了腳步,葉寒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怎麼了?”

文暮舟瞄了一眼宴席之上端坐著的一個老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坐在最上麵的那個人,我打過他。”

“啊?”

葉寒歲探過頭看了過去,這一看落了個兩眼一黑:“那可是宗主呀。”

“幾十年前,他還是個小夥子的時候,想帶人包圍我,最後被我揍了。”

“你……我……”葉寒歲欲言又止。

“還以為他死了呢,沒想到還活著。”

文暮舟一副“他還挺能活”的唏噓模樣。

葉寒歲一副“你還挺能打”的無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