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誰!”施華一驚,將懷裡的薑嵐攬住,又將秦暮護在身後,警惕地環顧四周。芳香樓被衛泊翻了個底朝天,竟然有人可以躲過搜尋藏在房中。今日淩兮和美人酒莫名失蹤,一定是有人暗中想對付芳香樓,她們不過是鬥爭中無足輕重的浮萍,但偏偏身不由已地成為棋子任人擺布,“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們幫不了你。”

薑嵐掙脫施華,朝著空無一人的地方不停重重磕頭,聲音嘶啞地哀求:“我想,我想逃出去,求求你了,帶我離開芳香樓吧~”

“嵐兒!”施華一把扯起薑嵐,看見薑嵐額頭磕出的血跡,眼眶瞬間濕潤,“我的傻嵐兒,你醒醒吧,不會有人救我們的。”

“華姐,她救了淩姐姐,一定也可以救我們!”

“淩兮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就算她現在活著,你以為她逃得過衛泊的暗衛嗎,不要傻了嵐兒,淩兮隻有死路一條,而且會受儘折磨生不如死!”施華纖手緊緊抓住薑嵐,止住薑嵐又要磕頭的動作,泛紅的眼瞪向空中,厲聲道:“我們不會告訴芳香樓的人你藏在此處,美人酒你已經拿到了,芳香樓也已經遭受重大損失,我們不過是手無腹肌之力的女子,隻想活下去,幫不了你。”

薑嵐被施華壓在懷中動彈不得,秦暮躲在施華背後始終不言不發,廂房一時間又安靜下來。

見那人不再出聲,施華以為那人放棄了利用他們的打算,安撫住薑嵐,察看暈過去的洛嫣,洛嫣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連嘴唇都變得毫無血色,三人一驚,怎會如此,以往隻要喂了藥情況都會好轉,足以吊著一口氣等到衛泊消氣請來大夫。

“怎麼會這樣?”連一向還算冷靜的施華都亂了分寸,連忙顫抖著手從懷中拿出一顆丹藥喂進洛嫣嘴裡。

可是這次洛嫣已經連咽下丹藥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意識清醒得能聽見廂房裡發生的一切,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就這麼死去也好,至少不會再有痛苦,至少在最後一刻,有人陪在身邊,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像是要流儘她這輩子的最後一滴淚。

“不不!不!不要!”

“秋姐姐!你不要離開我們!”

“洛嫣,求求你~”

施華連滾帶爬地跑到廂房門口,用儘全力大喊:“來人!洛嫣不行了!快來人啊!”

任憑施華怎麼叫喊,廂房的門始終沒有打開,沒有人在意她們的生死。施華無力地癱坐到地上,身後的哭喊聲刻骨斷腸,她不敢回頭看一眼,她早知世道殘忍,但每次依舊讓她痛徹心扉。

忽然,身後的哭聲一滯,施華猛地回頭,隻見薑嵐和秦暮趴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而洛嫣竟漂浮在空中。

那個稚嫩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惡魔低語:“用她的命換你的命,施華,你可願意。”

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施華曾無數次問自己,世人燒香拜佛,求佛祖保佑,施華也曾如此,但她的苦難從未有一絲改變。直到這一刻施華才明白,世上沒有神仙,隻有妖魔,神仙不能救她,妖魔卻能給她希望,所以她義無反顧地獻出了自己的魂魄。

芳香樓的突然停業引起了京城許多人的關注,坊間傳言四起,成為百姓們的茶前飯後的談資,但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三日後,京城無數權貴心目中的夢中情人,文人騷客筆下的絕世佳人淩姑娘突然出現在衙門擊鼓鳴冤,她一襲素衣亭亭玉立,吸引了無數百姓圍觀,跪在衙門前聲淚俱下地控告芳香樓衛泊殺其父母,強搶民女,肆意打罵,慘無人道。

此事立即引起軒然大波,謠言四起,更有無數風流書生憤然提筆,寫下了一篇篇慷慨激昂的文辭,斥罵芳香樓和推崇芳香樓的權貴之人,以呼籲伸張人間正義,許多正直的士人紛紛前來衙門,要求徹查芳香樓的罪行。

除了情緒激動的布衣書生,更有許多權貴暗中給衙門施壓,淩兮狀告芳香樓之案始終無人敢審理,最後迫於民間壓力,衙門侍卿特批陸瑾審理此事。

陸瑾即刻命衙役圍住芳香樓,將衛泊抓送衙門,一路上無數百姓跟至衙門等待案件的審理結果。陸瑾派人查實淩兮於五年前進入芳香樓,其父母也確於五年前無故身死,村中之人報案後再無後續,衛泊辯說淩兮父母將其賣給芳香樓,但卻拿不出淩兮的賣身契,官府也並無記錄。

“不可能!怎麼會沒有記錄!”衛泊情緒激動,看著淩兮的眼神似乎想要將其碎屍萬段,這個賤人一定是攀上了高枝,連官府記錄都能改,“賤人!彆以為你攀上了彆人就可以高枕無憂,和芳香樓作對的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你逃不掉的!”

“大膽!”陸瑾眼神冷冽,衙役一腳將衛泊踢跪在地。

衛泊吃痛跪下,陰毒的眼睛卻盯向陸瑾,暗含壓迫:“芳香樓之所以能在京城一家獨大,原因我想陸大人應該很清楚,還不快將這個汙蔑芳香樓的賤人拿下!”

衛泊篤定陸瑾不敢動芳香樓,陸予弘一戰成名,被聖上親封為武勇王說起來風光無限,實際陸家在京城毫無根基,背靠淮南王才在京城站穩腳跟,說到底陸家不過的淮南王的一條狗,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自覺,連林慕臨都是他芳香樓的常客,陸瑾這條狗還敢咬主人不成。

陸瑾麵色冷峻森然,半響沒有說話,他在等。

淩兮見陸瑾因為衛泊的威脅不語,心裡不由得忐忑,她來衙門報官前,陳佑隻告訴她一定要咬定芳香樓的罪名不鬆口,其他的事她會安排。雖然淩兮相信陳佑不會騙她,但官官相護,她們真的能成功嗎?

淩兮一咬牙,頭用力磕在地上:“陸大人!民女所說皆為事實,求陸大人為民女做主!求陸大人為民女做主!”

衛泊看著淩兮的垂死掙紮滿眼狠毒,這個愚蠢的賤人,她能在京城有如今的地位,能煽動這麼多布衣書生為她衝鋒陷陣,都是芳香樓辛苦經營的結果,芳香樓能成就她也能毀了她!

衛泊剛勾起唇角,就見一衙役急行至陸瑾身旁小聲道:“大人,又有四位芳香樓的女子前來衙門報官,其中一女子氣若遊絲,危在旦夕。四人狀告芳香樓衛泊謀財害命,強搶名女,現圍在衙門外的百姓眾多,群情激奮,我們人手不夠,已經難以壓製。”

“立刻將淩兮壓入大牢。”陸瑾聽罷冷聲吩咐。

堂內的四名衙役頓時動作,一齊將淩兮整個人托起押走。

淩兮如墜冰窟,聲音淒慘地劇烈掙紮:“陸大人!民女冤枉!民女冤枉啊!”

但淩兮的力氣在四個壯漢衙役麵前實在太小,一刻不停地被拖去大牢。

“算陸大人明事理。”衛泊以為陸瑾終於抵抗不住其他人的施壓,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的灰,抬起頭,眼神輕蔑,臉上是令人作嘔的得意笑容。

“你可以走了。”陸瑾聲音冰冷,頭也不回地甩袖離開。

“裝模作樣。”衛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陸瑾的不耐輕視讓他懷恨在心,“你給我等著!”

衛泊管理芳香樓多年,什麼權貴他早不放在眼裡,一個個貪生怕死、愚蠢至極的庸碌之輩,隻配被他耍得團團轉,源源不斷地給他掏錢。陸瑾今日敢輕視他,等他回到芳香樓,必讓陸瑾付出代價!

陸瑾走後衙役也紛紛離開,唯留衛泊一人在堂前,衛泊剛想離開,就聽堂外躁動聲響起,離內堂越來越近。

什麼情況?衛泊皺起眉,走上前幾步想看看發生了什麼,隻見廊道拐角處烏泱泱一群百姓,看見他更是瞪大雙眼,口中不停咒罵,朝著他一湧而來。

“衛泊在這邊!”

“他竟然沒事!”

“衙門把他放了!”

“這個畜生!不得好死!”

“……”

聽見眾人的叫喊聲衛泊心中一慌,後退幾步,但馬上又鎮定下來,朝眾人厲聲嗬斥:“大膽!你們這群庶民,衙門已經判我無罪,還不快退下!”

在衛泊眼裡,權貴是愚蠢的,普通百姓更是不值得他施舍一個眼神,永遠隻能匍匐在權貴腳下為奴為婢,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他忘了自己也曾是萬千普通百姓其中的一個,更忘了普通百姓也有自己的尊嚴和憤怒,當他們聚在一起時,足以掀翻一切,包括上位者引以為傲的權勢和自以為是的傲慢。

衛泊的話沒有讓眾人有一絲絲停頓,在衛泊驚恐的目光中,眾人將衛泊壓倒在地,他身上的衣物早已在混亂之下被扯得七零八碎,無數的拳頭和腳如雷霆般落下,重重地擊打在他的身上。

“打死他!”

“打死這個畜生!”

“他不配做人!”

堂前的鬨劇持續了很久很久,當衙役終於拉開眾人時,地上的人早已沒有了生息,如果那坨血色還能夠被稱之為人的話,看見的所有衙役都忍不住嘔吐,堂前整整三日無人敢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