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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都沒有?

滿月思忖。

小燈妖是應氣而化,生在地宮長在地宮,心性至簡至純,無怖亦無懼,四方鏡在她這裡失效是情有可原的。

原著中的四方鏡,可是連男主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夢魘都照了出來,若非主角光環加持,隻怕他也要葬身此處。

滿月不敢賭。

她一個沒著沒落的底層小妖怪,生平怕的事太多,怕死,怕被欺負,怕度母陰司,怕保護不了想保護的妖,還怕毫無征兆就成為炮灰。這其中無論四方鏡讀取到哪一個,她都沒信心能從中掙脫出來。

滿月在心中默念了對不起,打定主意還是自己先跑路吧。

如果她能活下來,來年一定給路人臉燒紙錢,也算是回報他救自己一命。

一定。

一旁的小燈奇怪:“為什麼,又愧疚?”

滿月:“……”

小燈頭一次與他人心意相連,對滿月的動心起念一萬個好奇,簡直是實時播報她的心理動向。

滿月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著麵上就快要掛不住的笑容:“先前的約法三章,我還想再加一條。”

小燈黑眸寂然:“什麼?”

“沒事不準私自感知我的心意。”滿月點了點她的額頭。

小燈眸中有失望閃過,但還是堅持不懈追問:“為什麼,不準?”

滿月啞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原著裡男主就沒這個煩惱,因為他自身修為高超,善護心念不被感知,完全和滿月不是一個等級。

果然搶機緣這種事是會付出代價的QAQ

“……不準就是不準。”滿月決定獨/裁一次,“沒有為什麼。”

小燈抿了下唇,滿眼的不服氣,她嘴唇翕動正要開口,滿月提前預判,及時打斷她:“也不準問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小燈眨眨眼,不吭聲了。

相處這短短的時間,滿月已然摸透了這熊孩子的個性,凡事愛打破砂鍋問到底,對萬事萬物都保有高度好奇心。

滿月讓小燈帶她離開地宮,小燈依言走在前麵,然而走著走著,滿月發現不對勁了。

她有些迷糊:“怎麼感覺……又繞回來了?”

果然沒多久就看到前麵的火光。

小燈不信邪,她萬年不動眉頭輕輕皺了下:“再來。”

結果又一次回到原點。

小燈不說話了,徑直再朝反方向而去。

等第三次回到同樣的地方,雖然不想打擊小燈妖的積極性,滿月還是忍不住了:“要不然我們做個標記,這樣就知道到底是不是回到原處了。”

小燈想了想,覺得是個好辦法。

第四次看到牆上刻下的記號,滿月和小燈雙雙陷入沉默。

小燈年歲不大,一向是天縱奇才,少有這樣碰一鼻子灰的時候。

她周身低氣壓,默默注視著前方躍動的火光,麵沉似水。

滿月生怕她一個不開心就去找四方鏡拚命,先安撫她道:“是禍躲不掉,四方鏡既然已經注意到我,不讓我離開也是正常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小燈看滿月一眼,雖然照舊還是一張沒有表情的冰山臉,滿月卻明顯感覺到周遭的溫度有所回轉。

小燈率先飄向四方鏡所在的方向,滿月歎了口氣,極不情願跟在後麵。

她們三番兩次回到原點,擺明了是四方鏡作祟,不過這一關,今天是彆想出去了。

事到如今滿月人已經麻了。就像她安慰小燈妖說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能不能活下來,她從來說了不算。

好在她現在有了小燈妖這個外掛,不再是一開始的手無寸鐵,多少有點希望。

穿過狹長的甬道,滿月陡然冷起來。頭頂倒懸鐘乳石上的積水不知何故凍結成冰,

滿月心裡打著鼓。

原著中對四方鏡的描述,強得近乎可怕,幾乎沒有破綻,一旦被它狩獵,很難逃脫,就像滿月剛才的鬼打牆一樣。主角團之所以能聯手製服,也是因為他們全部陷入夢魘之中,四方鏡一時輕敵露了本體,才被主角光環附體剛好清醒過來的男主斬獲。

換言之四方鏡雖詭譎莫測,本體卻脆得像張紙。若能誘得它露出本體,有小燈在,她未必沒有勝算。

隻是風險也大。

滿月略一思量,把該交代的事都交代給小燈。小燈點點頭,化成一縷青煙飄回琉璃燈中。

滿月將燈盞和小肥啾一起留在外麵,孤身一人走入四方鏡。

四方鏡內的溫度奇低,冰天雪地,火光就成了唯一的熱源。

滿月警惕著隨時可能出現的幻覺。她畢竟看過原著,事先預知危險,好過並不知情的主角團。

地上有一具屍體,似乎已經被陰煞吸乾血肉,隻剩皺巴巴的一張人皮,漂在淺淺的水潭之上。

滿月驚得險些叫出聲,她心一沉。

人皮皺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隻能通過細枝末節大致判斷出原主的身份。

恐怖的設想還是成了真。

再怎麼說,陸乙畢竟救過她,如今落得這般下場,滿月還是有幾分唏噓和悵然。

她不敢走上前去細看陸乙那副恐怖的樣子,隔了些許遠,她一麵將袖間的帕子拋過去,勉強蓋住人皮死不瞑目的眼,一麵小聲念叨:“都說了彆作死,怎麼就不聽勸呢?唉,你若真有在天之靈,就保佑我平安走出此地,我一定替你立碑燒紙,好讓你有個著落,不至於做孤魂野鬼。”

講完這些話,滿月覺得自己仁至義儘,也算報了他救命之恩。她有模有樣地拜了拜,才接著向前走。

靠近火光,滿月忽然心念一動,有些怪異地回頭瞥向那片水潭。

不怪她疑心,實在是四方鏡太過詭詐,焉知剛才的人皮是真,還是隻是她心中的恐懼所化。

她已經進入四方鏡締造的結界之中了嗎?

滿月抬頭,四麵鏡子中的她也跟著一齊抬頭,看不出異象。

滿月隻覺得周遭越來越冷。

她越想越不對勁,折身打算回水潭一探究竟,她剛邁出一步,猛然間水潭變成了湖泊,暗無天日的地宮也不見了,雪花打著旋兒,悠悠落在她肩頭。

好冷。

滿月眨眨眼,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寒冬臘月裡,風吹到身上,宛如刀子一般刺骨。

滿月凍得牙關打顫。她茫然地站在天地間,冬日裡清澈見底的湖水映著她的身影,宛如一隻落湯雞。

她忽然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頭頂的天灰蒙蒙,空中飄著零星的雪花。她站在湖泊旁,岸邊種滿了柳樹,經過一冬枝葉全掉沒了,光禿禿的。在不遠處,有一間簡陋的草廬,冒著炊煙,似乎有人在燒柴火。

又一陣風吹過,滿月打了個噴嚏。

她什麼都記不起來,隻知道想要烤火的欲望大過一切。

滿月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草廬走去,離近了,但見那是用籬笆簡單圍起的小院,中間用茅草堆簡單架起一間小屋,屋外地上鋪滿了摘來曬的乾貨,有位著布裙荊釵的年輕婦人正背對著她,往燒著火的泥爐添柴。

滿月凍得瑟瑟發抖,她出聲道:“這位大姐,麻煩能不能讓我進去烤個火。”

她說完,添柴的婦人抬起頭。滿月睫毛上的水珠凍得結了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讓她看不清她的臉。

年輕婦人卻是驚訝道:“你怎麼濕透了?是不是又貪玩去了湖邊?快進去換身衣裳。”

她認識她?

滿月眨眨眼,不明白目前的狀況。那婦人走過來,隱在霧裡一般的麵容顯露出來,那是一張十分清麗的臉,眉眼生得有幾分熟悉,有些……像她?

滿月一愣,一瞬間她的身體好似縮小了,麵前的婦人比她高了不少,上前來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將她帶回草廬。她聲音溫柔:“一看不住你就淘氣,這麼冷的天去玩水,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她絮絮叨叨的話越飄越遠,滿月漸漸有些聽不清了。她頭痛欲裂,覺得這些話似曾相識,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紮得她心口有些痛。

你是誰?

滿月想問,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她愈來愈冷了。

滿月不受控製地被帶走,走向那充滿溫暖的泥爐前,那裡映著橘色的火光,也卻並不能讓她感覺到絲毫的暖意。

風驟然變大,雪也跟著下大了。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婦人親了親她的額頭,滿麵愁容,“阿娘去給你抓一些藥回來。”

阿娘……

阿娘?

滿月眼睜睜看著婦人離開,她伸手想要去抓她衣袖,身體卻好似灌了千斤泥一般,不斷地往下墜。

她動不了了。

滿月又冷又累,她慢慢闔上眼,意識就要散去的一刻,忽然有什麼東西輕輕點在她的眉心。

“……”有人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

“散。”

麵前的景象如同碎裂的鏡子一般土崩瓦解,滿月倏地睜開眼。

沒有湖邊草廬,沒有年輕婦人,也沒有晝夜不息的風雪。

她仍舊身處在不見天光的地宮之中,藍衣少年屈膝半跪在她身前,修長的手指點在她的眉心,正似笑非笑瞧著她。

陸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