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堂。
李嬋尋見上次所見的麵善執事:“勞煩執事,我來領取月俸。”
這人還沒忘李嬋,“是你啊,把身份令牌取來吧。”
核對無誤後,對方在書卷上記下幾筆,飛快說道:“你今年本該取月俸三千六百金,練氣丹三十六枚,但你在坐關時入定太深,考功堂請動鄭青槐真人探查,用了兩枚辟穀丹,這筆錢得扣掉,你可曉得?”
李嬋此時方知,原來經久不散的飽腹之感是從此處來的。
她自然不會耍賴,“請問執事,辟穀丹售價多少錢?”
執事道:“道院內丹藥一律七折出售,下品辟穀丹市價二百金一枚,一枚可頂一旬飲食,兩枚丹藥扣你二百八十金,這是通神錢莊的金票,三千三百二十金,這是丹藥,你點一下。”
執事將東西全放在李嬋麵前,四個瓷瓶,八張金票。
李嬋若要全數拿起,怕是雙手都不得空閒。
“可要一個儲物袋?修行未至練氣四層,神識還不曾修煉出來,道院裡有可供凡人使用的九宮儲物袋,以九宮格圖標顯示,能放置九種物品,隻要不超過一人高、三尺長寬,都能放進去,取出時點一下圖標就好。”
“九宮儲物袋價格也不貴,兩千金一個,可要一個?”
李嬋聽著這等描述頗為有趣,說道:“可有修士常用的儲物袋?”
執事笑道:“你倒是心氣不小。這等東西內務堂自然是有的,名為四極儲物袋,低品的內部空間不過丈許尺寸,高品的能放下一個國度,當然這等品質的四極儲物袋內務堂是沒有的,你想要也買不著。”
“低品四極儲物袋價格也要貴些,一萬金一個,可要?”
李嬋囊中羞澀,擺擺手,買下了一隻九宮儲物袋。
瞬間,她隻剩下一千三百二十金。
修行界裡的花銷真是不小,錢就像水一樣嘩啦啦地就溜走了,賺錢這等事情迫在眉睫。
李嬋將東西收進九宮儲物袋,儲物袋背麵的格子瞬間多了兩個圖標,左上是瓷瓶,中上是金票一遝,精致非常,惟妙惟肖,哪怕是人間最出色的繡娘也繡不出這麼細致的花紋。
李嬋有心打探市價,又見這位麵善的執事十分善談,好奇問道:“敢問執事,練氣丹多少錢一枚?”
執事說後,李嬋徹底打消了用辟穀丹代替吃飯的打算。
一枚上品練氣丹市價才一百二十金,打個七折道院裡八十四金就能買到,辟穀丹價格真是不便宜。
賺錢迫在眉睫。
李嬋又向執事買燭火,執事聞言就笑了起來。
“不必花錢,你在道院中每月本就有定額的燭火分例,這些東西每月都會專人送往你們院中。你既然不知道想來去年月尾就在修行了,你沒在院中,我看看……”
執事查過卷宗,“你的東西還沒領,現在一道領了吧。”
李嬋問清份額,估摸著差不多夠了,謝過執事,領了東西便往藏書閣去。
自她正式進入道院,藏書閣二樓往上的地方不再對她封禁,另一個好處是她可以把書卷出借,不像去年隻能在藏書閣閱讀。
她把《靈植卷九·練氣篇》全數取了一套,又取了些遊記、修行手冊等書卷,便往執事處記錄。
“每冊書一金,你這一堆一百六十二金。”還是那位給她記功法的執事,他身旁那個半路折返的青年執事不在。
李嬋交了錢。
“規矩都知道吧?”
“回稟執事,弟子知道。一年之內交還所有書冊,違規者或有損毀,每書賠償百金。”
執事記下所有書名,李嬋等了好一會,才將書卷放入九宮儲物袋。
而後,她竟然是毫不留戀地回了石室。
出去逛了一圈,李嬋放鬆了許多,點燃一根紅燭後,便坐上蒲團入了修行中。
吐故納新,搬運靈氣。
極短的時間內,李嬋便從修行中醒來。
有點疲乏了。
李嬋取出練氣丹,一口吃下。
練氣丹帶著清香,入口卻是微苦,咬碎吞下後,李嬋才覺口中回甘。
這個丹藥……
一股靈氣湧入氣府,推動著李嬋加速吸納靈氣,效率至少漲了一倍。一日後,練氣丹效用退去,李嬋看了回書解乏,又坐在蒲團上睡了一覺,醒來燭火熄滅,顯然時間不短。
她精神振作後,又是一顆練氣丹下肚。
如此循環往複,李嬋渾然不知時間流逝。
靈根所化的小水潭子,漲潮了一次又一次,嫩黃的新葉也徹底舒展開來。那小小的葉片,昂揚展旗,纖細的根莖托舉起葉片,脈絡生出,通體碧綠。
靈氣的積蓄已然到了極限。
轟一聲。
浪潮排空,潭水終於漲過了那一條界限,小小葉片也迎來了新的夥伴,拔高寸許,有了第二片蜷縮、嫩黃的新芽。
練氣二層。
辟穀丹藥力漸過,李嬋開始感到饑餓。
推開木門,光線自外而入,李嬋下意識地閉眼偏頭,緩了片刻她才睜開眼。
1月尾,空氣還帶著侵人寒氣,道院之內不見降雪,隻有呼出的氤氳煙氣在空中緩緩消散。
李嬋倚在門邊,吃著早已涼透的白粥。
放眼遠望,整個道院儘收眼底,紅橋上還有今年的新進道童遊玩的幾個小黑點。
那些熱鬨的景象卻聽不見半點熱鬨的聲音,李嬋很喜歡這樣看畫中人一樣看世界的景象。
她性子好靜,卻不介意旁人熱鬨。
放下碗筷,木門一關,那點旁人的熱鬨就能和她徹底無關。
燭火微明,李嬋修行。
耗儘最後一枚練氣丹,李嬋距離練氣三層還有很是一段距離。
沒了練氣丹助力,李嬋由是放緩了修行速度。
修行,睡覺,看書。
這三件事,組成了李嬋坐關生活中最主要的三件事。
久到她突破練氣三層,衣裳短了一截,她才再一次離開石室。一百六十二本書全數看完,如約奉還藏書閣。
這一年,李嬋最大的收獲便是有了練氣三層的修為,以及讀完了《靈植卷九·練氣篇》。
李嬋又從藏書閣租借了《丹道粗解·練氣篇》,其中詳細記載了煉氣期常用的十二種丹藥的煉製之法,她又借了數本相關內容的書以做參考,再次付了一百二十金。
執事叫住想走的李嬋,“那些書都看完了。”
李嬋微微一笑,“翻了一遍。”
付執事臉色鬆緩不少,一百六十多本書,一年來就翻了一遍,怎麼可能都吃透呢?
是他想多了。
付執事順口教訓道:“莫要貪多圖快,翻書誰都會翻,要記在腦子裡才是你的東西。你還看什麼《丹道粗解》,沒有練氣四層你還想煉丹不成?好高騖遠!”
李嬋不和他爭辯,隻笑著應下:“修煉難以突破,心中煩悶,看看書上的字會好受些。”
付執事更是放心,心道《靈元練氣訣》哪裡是那麼好修的,想來至今也還不曾入門,遠不如同年練氣一層的修為。我不好和她多說,若是讓她提早放棄了沒熬到火候,豈不是壞了南宮遷的謀劃?
“你且去吧。”
李嬋施禮告退。
她並不曾說謊,但這人要作何想,就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闊彆將近一年,李嬋終於回到甲字二百七十號院。
大門未鎖,推門而入後,李嬋便瞧見了長高了李嬌,挽著戚香彤的手臂,撒嬌賣癡,一見了李嬋,撒開戚香彤,歡快地跑過來。
“李嬋,你修煉了這麼久終於出來了?”
李嬌圍著她轉了圈,嘻嘻笑起來,“你衣服都短了。”
若是常人被李嬌這麼指出衣裳不合身處,怕是窘迫得羞憤欲死,李嬋半點沒有這種感覺,隻回她一句:“我知道。”
而後李嬋向著戚香彤的方向施禮:“戚師姐。”
戚香彤的修為並不比李嬋高多少,至少在她的感知中,她看了一眼便察覺到她閉關數月,至今也不過練氣五層,和李嬋差距委實不大。兩年之內,李嬋有信心追上她的境界。
戚香彤笑意淺淺地應了一聲。
李嬌早習慣了李嬋冷臉,接著說道,“你什麼修為了?我已經練氣一層了,我看看……呀,你怎麼一點靈氣也沒有啊?”
“哦。我知道。”李嬋又是如此回話。
李嬌沒得趣味,驕哼了一聲,“父皇給你也寄了信來,記得去內務堂取。”
李嬋猛然想起,去年年末,她給離國皇帝寄出過一封價值萬金的請安信。
“知道了。多謝。”李嬋開了東廂房的鎖,進門換了新的冬衣。
她看著脫下的舊衣裳,噗嗤一笑。
修煉《靈元練氣訣》的時候,汙漬會隨著功法運轉自動退去,李嬋不需有身軀潔淨的考量,更不用擔心排泄之時,免去許多麻煩。
這身短了一截子的舊衣裳,李嬋就這麼從冬天穿到了春天、夏天、秋天,而今又是入冬之時,她才脫下來。
她將這身冬衣在衣櫃中放好,一轉頭瞧見了鏡子,李嬋才發覺自己真的又大了一歲。
鏡子裡,她長發披散,已然齊臀,尚顯稚嫩的臉龐長開了些,身量抽條,比去年足足高了一個巴掌,沒長多少肉,細細長長的四肢,腰肢纖細,一旦閉目便隱隱有幾分孱弱姿態。
李嬋自己未覺,隻因她看見的鏡中人睜著的眼睛,沒有半絲迷茫,全是一心求道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