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憨賣癡,不是她的風格。李嬋寫不出違心之語。
李嬌看到空蕩蕩的書信後,不敢置信地問她:“你就寫這點?”
“嗯。”李嬋抱著手臂,看回去。
“你知道這封信多少錢嗎?”李嬌都快要尖叫起來了,“萬金!足足一萬金!自從唐國那個叫杜什麼的詩人,寫了一句‘家書抵萬金’,飛鶴樓直接把送信的價錢漲到了一萬金!”
李嬋:“也可以不寄。”
“我是愛惜銅臭的人嗎?”李嬌尖叫。
打從她從娘胎裡生下來,這輩子還沒感受過缺錢的滋味,她的意識裡也從未曾有過節儉兩個字。
但一萬金例外。
離國公主婚後的年俸在千兩白銀,李嬌不吃不喝得一百年才能湊夠一萬金。
李嬋:“可以學一下。”
李嬌快氣瘋了,她覺得李嬋生下來就是克她的。
李嬌撲過去拿起筆,刷刷在另一張紙上寫了很多話,然後一起塞進了李嬋這個信封裡。
李嬋不小心瞟了眼,全是在告她的狀。
李嬋默不作聲,等她寫完寄了信,就讓侃客小哥帶路去了萬寶閣。
萬寶閣作為和飛鶴樓同樣遍布天下的連鎖產業,就在飛鶴樓不遠處,排麵一點不比飛鶴樓差。
進了門,小廝迎上來,言語客氣,半點沒有因為他們五個是小孩子而有輕視。
“五位小仙子,可要點什麼啊?”
幾人一起看向李嬋,李嬋把包裹遞給小廝,“我要賣七株山參。”
小廝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好嘞,小仙子這邊請。”
“七株百年野山參,市價二十金一株,七株合一百四十金,您看行不?”
李嬋沒做過買賣,但既然萬寶樓這麼大的產業,也不至於在幾株山參上做什麼手腳。
小廝放下包袱,進了裡間拿出分文書,各自簽了名,算是買賣成交。
“您是要現錢還是通神錢莊的銀票?”
又是一個新地方。
李嬋在書裡看過,通神錢莊,一家同樣遍布天下的大錢莊,做著各種貨幣買賣,存儲借貸,和李嬋前世的銀行極為相似。
“銀票。”
李嬋接過十四張銀票,小廝並未送客,熱情地兜售著萬寶樓的特產:“幾位小仙子,可有興致去樓上玩玩?”
“咱們萬寶樓上新來了一批頑石,昨天就是有一位陳家的嫡子開出了八品靈材,護心玉,當場就被一位築基修士搶購下來,轉手轉了五百金呢。”
“幾位小仙子都是道院高徒,有大氣運在,想必不會比陳家嫡子差呢。”
拉踩。
李嬋一眼識破了這小廝賣弄的話,這等賭石的東西人人都隻看得見贏家的笑,卻看不見輸家的淚。
都想贏,誰又來輸呢。
想要不輸,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賭。
但很顯然,李嬌興致勃勃,用她的話說就是“區區十金啦,玩兩把嘛”。
兩把之後又兩把,越來越上頭,一千金終於出了一件東西。
一顆蛋。
白色的,兩個拳頭大的一顆妖獸蛋。
“恭喜小仙子收獲妖獸蛋一枚!”
小廝高高興興地把同樣高高興興的李嬌送出來,侃客小哥接著帶他們去下一個觀賞景點。
路過福康街,甘雨怡見有許多小攤販擺攤,那小販口舌伶俐不輸侃客小哥,三言兩語間勾起幾人簡陋寶貝的心思,一個不注意,甘雨怡幾個人就各挑了樣東西。
“這位小仙子不買點東西?”小攤販見李嬋看都不看這些古董,專門來遊說李嬋。
“不用,沒什麼我想要買的,你們幾個還要逛街嗎?鄭真人在迎客樓許久,咱們該過去了。”李嬋說道。
幾人一口應下去迎客樓找鄭青槐。
迎客樓門口,侃客小哥向幾人告彆,還不忘推銷自己:“小的名叫羅環,幾位小仙子往後有何需要吩咐的,小的就住在泥水巷裡,小仙子們隻管吩咐便是。”
他們幾人一口應下。
上了樓,三樓單獨的一處屋子裡,鄭青槐靜靜坐在窗邊,瞧見幾人都拿著東西回來,隻有李嬋空手,問:“怎麼?沒你喜好的東西?”
李嬋:“銀錢不趁手。”
鄭青槐“哦”了一聲,就在窗邊朝下喊話,那賣東西的人仰頭望見她,作揖等她發話。
“且看看,有什麼想要的嗎?”鄭青槐指著樓下,“你這一年來表現優異,算我送你的。”
李嬋一偏頭,瞧見獨輪車上擺著許多年輕女孩的首飾,木雕手藝粗糙,偶有幾個鑲著不知什麼材質的各色珠子。
見她未第一時間答話,鄭青槐難得見了笑意:“怎麼?瞧不上這些粗陋的東西,還是瞧不上我?”
“弟子不敢。”李嬋可不敢應下,解釋道:“多謝真人好意,弟子不喜紋飾,拿了這東西也隻會束之高閣,不好讓真人破費。”
“無妨。”鄭青槐道:“你考核既過,沾沾喜氣也不妨。”
李嬋不要,鄭青槐卻執意要送這份禮,“你既然選不出來,我替你挑一個。”
她扔下一枚金錠,一條青綠絲帶飄上來,尾端墜一枚紅珠子,一紅一綠,極是奪目。
鄭青槐遞給她。
李嬋忽而問:“這是十二月的禮物嘛?”
鄭青槐一笑,點點頭。李嬋這才接過,將之在左手腕繞了數圈係好,小紅珠子一晃一晃的,是她全身最靈動的一點色彩。
李嬋謝過鄭青槐,和同伴一同入座,而後鄭青槐以靈力敲了敲身後懸鐘,不過片刻,便有一排靚麗女子端著各色餐食入內,又有報菜名的小廝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紹著每一道菜色,如何取材、如何製作,如何美味。
但李嬋吃在嘴裡,不自覺將之與道院的飯菜相比,杜執事更勝一籌。
“覺得不如何?”鄭青槐問。
李嬋等人點點頭。
鄭青槐:“杜茂學小考未過,就是因貪口腹之欲,沉迷於庖廚之中,耽誤了修行。他做了百來年菜,已然觸摸到了廚道的門檻,來日若能以此結丹,外門的珍饈堂也會破格收他入門。”
她未曾說出口的話,李嬋等人卻自發領會了。
道院之內,就算是一個廚子,也不是外麵能比擬的。
李嬌等人與有榮焉,李嬋表情平靜,卻也不由得對太元道宗更加心向往之。
鄭青槐見此,深以為傲。
道宗弟子,本就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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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道院,南苑。
李嬋進了屋子就將手腕間青絲帶接下,隨手放在桌子上。
李嬌出了門去找戚香彤,想問問她手裡這是什麼妖獸蛋,要怎麼才能孵出來喂養好。甘雨怡捧著那老舊竹簡,滿懷期待。
李嬋坐在旁邊,眼見著她如故事裡那樣滴血認主,老舊竹簡如故事裡一般冒出來篇功法。
嚴格來說不是功法,而是一門契約妖獸的法決。
《禦獸決》。
李嬌得了妖獸蛋,和她不對付的甘雨怡就得了禦獸決。
鄭真人挑事的想法很明顯啊。
是的,今日之事都是鄭青槐安排所致。如果不出意外,楚雲祥和公冶樂成也從今天買的東西裡開出來了一場機緣。
從她一反常態地要帶他們出去逛街開始,李嬋就上了心。再到今日,她強硬賽來樣東西,李嬋便明了,這場屬於十二月的試煉開始了。
這一年從頭到尾就沒有輕鬆的。
看著甘雨怡興奮不已,李嬋隻能說真是少年人有夠活潑的。
這件東西後麵一定有個坑等著甘雨怡來鑽,另外幾個人也不會逃脫得了。
不過既然鄭青槐已經放了話,他們已然是道院在選道童,正式的,不會被淘汰了,李嬋也就不打算明說,讓她高興會好了,也許明天就笑不出來了。
李嬋自己?
當然是旁觀了。
她已經在鄭青槐麵前點明自己有所悟,應該也算是過關了吧。
李嬌沒一會便回來了,沒找見戚香彤,捧著那枚妖獸蛋,拖著腮幫子看來看去。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抱著蛋鑽到了被窩裡。
孵、蛋?
或許是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妖獸蛋沒有讓他們等太久,當天晚上就破殼而出,然後咬了李嬌一口。
李嬌一聲驚叫,驚醒了同屋的兩人。
李嬋掀開被子把李嬌拖了出來,甘雨怡不退返進,大膽地上前用禦獸訣中記載的手段便要去控製住這隻未知妖獸。
這東西滑溜得很快,但到底才破殼,三兩下被甘雨怡捉住,以血為引,畫下了個莫名陣法,以凡人之身契約了這才破殼的小獸。
也是此時,李嬋才看清楚小東西的模樣。
黑溜溜一隻小蛇,巴掌大,細細長長。
而李嬋懷裡的李嬌,卻是青腫了整張臉,大得像是個發黴豬頭,吐舌頭,翻白眼,手指扭成樹根狀,身上長滿疙瘩,還傳出來一股子悶死人的臭味,和她往日嬌憨漂亮的乾淨模樣對比明顯。
轉頭再看甘雨怡,她整個人都貼在了地上,“嘶嘶嘶”吐著舌頭,兩頰爬滿墨色蛇鱗,拱著屁股在地上左右爬著,蛇模蛇樣地舔著地上的小黑蛇,任由小黑蛇爬到了她的頭頂。
李嬋:……
看來這個教訓足夠讓她們銘記在心,至少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們都不會喜歡看見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