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院日常(1 / 1)

長生修仙路 川愚 4337 字 3個月前

歇了一會,李嬋關好窗戶,換上了道院下發的冬季衣物,不見半點紋飾,穿上卻很是暖和,針腳紮實,穿著剛好合身。

接下來的時間,李嬋沒有待在住處和十個小鳥一起嘰嘰喳喳,獨自出了門,在道院內閒逛了一圈。

嚴格來說,是她可以活動的範圍了閒逛了一圈。

道院占地麵積極大,自南門而入後,便是一片足足有四個足球場那麼大的乙字演武場,地麵皆鋪了規整的青石,空空蕩蕩,偶爾能看見和她一樣閒逛的小孩,應該是和她一起入選道童預備役的十歲小孩。

演武場左邊就是他們的集體宿舍,男女各占了一半,一樣的黃泥青瓦屋子,並無明顯界限區分,隻有一條種滿綠植的草埔分割,想要越線踏步就能過去。

沒有找到禁止女孩通行的告示,李嬋趁機去走了一圈,而後她就快速離開。

右邊是教學區,修仙界的“教室”明顯比他們的“集體宿舍”精致了許多,兩人合抱的圓木撐起四麵敞風的亭子,飛簷掛鈴,內部麵積也很是可觀,容納下他們“全班”一百人毫不費力。

李嬋數了一下,“教室”共有二十處,這也代表著道院每年的待選道童將近兩千人。

教學區往北就是食堂,李嬋終於在其中見到了鄭青槐以外的成年人。

他們動作迅捷,進了後廚又很快出來,一離開另一扇門就匆匆向前跑去。舉止之間不見神異,若非他們身上穿著的同款藏青色道袍,他們和世俗界的凡人也沒什麼差彆。

“前輩好,請問是在此處打飯嘛?”李嬋走到一個穿著廚師衣服的微胖中年男子麵前問道。

微胖中年男子笑道:“今天才來的?把你的身份令牌給我。”

李嬋遞過去。

中年男子確認無誤後,把身份令牌還回去,笑道:“沒見過你,有些眼生,往後一日三餐就不用身份令牌了。還有,不必叫我前輩,叫執事,我已經不是甲辰道院的待選道童了。啊,對了,我姓杜。”

杜執事轉身打了一碗稀飯,勺子一撈又落下了幾塊酸蘿卜。

“道院不許待選道童私自生火,卯時、午時、酉時,三個時辰都提供飯食,過時不候。飯不夠可以再添,不許浪費。”

“多謝杜執事。”李嬋謝過,捧著碗筷到一旁吃飯。

飯很稠,蘿卜酸甜,入口皆是尋常飯食,她還以為會是靈穀靈米什麼的。李嬋想多了,今年待選道童將近兩千人,道院至少要刷下去九成。

他們這些待選道童,於太元宗不過是預備弟子的預備,怎麼可能拿靈穀靈米養著呢?

何況,粗衣淡飯也是道童的修行之一。

吃過飯,碰見了甘雨怡,兩人打了個招呼點頭而過。李嬋還想去彆處看看,卻在食堂大門前被攔住,值守弟子一指旁邊小門,“待選道童從此可去藏書閣,這邊是甲字演武場,不可擅入。”

李嬋作揖而去。

進了小門,卻是一座木架虹橋,高高垂起,丈許寬,三丈高,左可觀覽道院全景,右可越清水河而見望仙城,人過其上,頗有一覽眾山小之感。

李嬋也不由得慢了步子。

過了虹橋,便見一座十八層高的樓閣,飛簷雕龍,青瓦為頂,最頂上一顆明珠,殊為奪目。

一進門,無數書冊放置在各處書架上,安靜中隻有書冊翻閱的聲音,李嬋一瞬間就喜歡上了這裡。

年關將近,鄭青槐一直沒有吩咐事情,自進了道院,她就不見人影,好似要將他們一群人全數放養了去。李嬋半點不著急,一頭紮進了藏書閣,甚至還和藏書閣的駐守執事混了個臉熟。

這天,李嬋踏著月色返回宿舍。

一進門便瞧見了黑著臉的鄭青槐。

李嬋正色作禮:“拜見鄭真人。”

聽見鄭青槐冷硬的回應,李嬋退至一旁,靜觀事情變化。

鄭青槐卻沒略過她:“你今日去了何處?”

李嬋不解:“弟子今日照舊去了藏書閣。”

“可曾見過李嬌?”鄭青槐追問。

李嬋下意識瞧了李嬌一眼,她眼眶紅紅,很是明顯方才哭過,她期盼地看過來,想要李嬋應下的意思一覽無遺。

李嬋又去看鄭青槐,她目光如炬,透著冷意,卻沒有出言阻止李嬌的眉眼示意。

“不曾。”李嬋低下頭,沒有遲疑地照實而言。她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想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聞言,李嬌整個人都脫力坐到了地上,哭著道:“真人容稟,弟子當真和此案無關。他的死和弟子無關啊。”

“夠了。”鄭青槐一揮衣袖,“心思不正!罰你禁閉一旬……”

李嬌許是被嚇壞了,失了分寸,竟然不等鄭青槐說完便搶著為自己辯解:“弟子不過十歲小兒,怎麼能殺了師兄那等成年人?何況弟子和他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他?”

“你若當真殺了孫同,此刻焉有你命在!執法弟子何在?速速將之拖下去!再敢饒舌,立刻給我滾回你家去!”

眼見得鄭青槐發了怒火,背著劍的執法弟子迅速越眾而出,抓住李嬌衣領便將她提了出去。

鄭青槐也不多言語,拂袖而去。

她一走,甘雨怡才告知李嬋發生了何事。

“你沒應她是對的。”

“她素來愛閒逛,不知怎麼地和北院的師姐們結識上了,這幾次你是不知道,她一日裡就比你早回來片刻,其他時間全待在那邊,認了好一群哥哥姐姐。”

“今天她運氣不好,碰上了一樁凶殺案,一位師兄慘死牆角,叫那位師兄的親弟當場抓住,執事們震怒,好一番追查。”

“而後驚動到鄭真人處,真人動怒,她竟然咬死了和你一起去了藏書閣,這等謊話哪裡經得住查?她真是沒腦子。”

李嬋:“不一定是沒腦子,頭次見著死人,她該是嚇壞了。”

說到底都是些十歲小孩,李嬌慣來受寵,宮裡人隻有逗她笑的,哪裡敢讓她見這些?一時嚇著了失了方寸也是有的。等她冷靜下來,李嬌自然會想明白差漏。

諸位真人們隻要想查,修行界裡多少玄妙法術,怎麼查不出來。何況藏書閣的執事可不會幫誰圓謊。

李嬋在心裡提了個醒兒,看來道院也不是完全善地。真人們再快速查出殺人者,但死掉的人終究是死掉了。

一晃眼便到了年關,除夕晚上,道院裡也放了爆竹煙火,就連食堂也在白粥裡添了一大勺白糖。連續吃了數日的白粥蘿卜,這加了糖的粥實在是難得的美味了。

李嬋這天從藏書閣出來,路過虹橋,人頭攢動,隔著一道寬闊的清水河,道院這邊也能瞧見望仙城裡熱鬨的年味。

李嬋隻停留片刻,微微一笑便邁步而過。

塵世繁華,便如煙花易散,轉瞬即逝,非她所願。唯願證長生仙路,於雲端笑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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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舍內,李嬋又見甘雨怡。

李嬋:“怎麼沒去虹橋觀景?”

“我不過除夕。”甘雨怡抱著雙腿坐在床上,閉著眼睛誰也不看。

李嬋沒深究。甘雨怡也有她自己的故事,不打擾就是尊重。

翻了年,鄭青槐突然傳話給所有人,要在乙字三號亭開課。

李嬋匆匆從藏書閣跑來,幾乎是掐著點進了三號亭。她沒得選座位,隻在最後一排空餘一個蒲團上跪坐。

乙字三號亭內,陽光毫不藏私地照入亭內,最前方鄭青槐盤膝坐於高台上,其下五列、每列二十個蒲團,整整齊齊地坐滿了100個高矮胖瘦的孩子,全都認真地看著最前方閉目養神的鄭青槐。

久久無言,久久安靜。

這些十歲的孩子難免坐不住,搖頭晃腦,扣扣屁股,撓撓手背,各個都和猴子似的,但礙於鄭青槐威嚴,無人敢說話,隻有衣物摩擦的聲音不絕於耳。

李嬋沒動,學著鄭青槐那樣盤膝坐好,同樣閉目養神起來,心裡卻免不了犯嘀咕,是在等上課時間,還是有人沒到?

過了會兒,鄭青槐終於開口。

“肅靜。”

再無一個孩童亂動。

“自即日起,開始一月考核,本次考核內容,識字一百。片刻後會有師兄教你們識字。若有人已然識字過百,現在便上前來,完成本月考核。”

考核內容出乎李嬋料想的簡單,識字過百,她三歲那年便能做到。李嬋站了起來,和許多站起來的人往前走,在鄭青槐麵前拍起長隊。

坐在原地的不過三十許人,麵露羞怯之色,但很快就被走進來的書生叫起來,帶去了三號亭另一片地方教導識字。

李嬋看了眼,那師兄第一個教導的便是一個“人”字。

鄭青槐一揮手,六十餘張書案拔地而起,她指環金光一閃,紙筆飛出。

“各尋座次,寫下一百個字,誦讀之。”

李嬋沒有爭先,在最近的一個座位上落座,提筆寫下了千字文前一百字。

她在離國宮中,素日無事,也少交際,書筆便是她的消遣。久而久之,倒也寫出了一筆看得順眼的字來。

寫滿一百字,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李嬋開始誦讀。

誦讀完畢之後,李嬋沒看見鄭青槐有何動作,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離去了。

變化卻是發生在李嬋腰間。

懸掛著的身份木牌,悄然落下三個字來。

一月上。

李嬋後知後覺,摸著身份腰牌一看,瞬間明了,她作揖後轉身離去。

她想,道院還是儘量照顧著這些小孩們的。

待選道童身份不一,難免有出身寒微,不識字不能書寫的年年皆有,若不從頭教導起來,談何修行?有人笑容輕蔑,覺得簡單至極,不過是他們都早已經學過寫過。

若他們從未曾接觸過,三十一日內可能識字過百?

想必後續的考核不會再是如此簡單。

考核即過,李嬋又恢複了每日看書的日常,鄭青槐皆未曾露麵,隻有那位教導識字的師兄每日常駐三號亭,孜孜不倦地教誨著孩童們識字。李嬋每日路過,皆有郎朗書聲。

又幾日,李嬌禁閉結束,被放了出來。

一打眼,她沉默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