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卿岌壓根沒去聽他在叭叭什麼,“我原本打算用那個死胖子試試新刀,誰想到有蠢貨自己巴巴送上門來,就這麼把人放走,我才是蠢貨。”

晏夢年:“你認真的?”

卿岌乜他一眼,淡聲道:“不然我現在就殺給你看?”

晏夢年猛搖頭:“不不不,您想乾什麼都行,但可千萬彆牽扯我!我把你的一身傷治完就立馬走,老子一介凡夫俗子,不敢摻和你們仙魔打架。”

晏夢年還是忍不住勸道:“不過你再掂量掂量啊,聶陽王君是這四海八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聶陽王女更是金枝玉葉,你要敢動她,那可就相當於跟仙家宣戰了。”

卿岌微笑:“殺的就是她。如果是個普通人,我可能還會考慮給她個痛快,現在麼,我在想要不要試試凡人的法子,淩遲什麼的,應該很不錯。”

晏夢年疑惑道:“她得罪過你?還是聶陽王城的人得罪過你?”

卿岌:“哦,那倒沒有,單純看他們神仙不順眼。”

晏夢年:“……”

晏夢年:“我單純看你有腦疾。”

“算了,”晏夢年道,“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仙魔要是打起來,隻會兩方都吃虧,這千把年來摩擦不斷,你爹累計受的傷還沒好利落,現在宣戰是在坑他。”

卿岌渾不在意道:“那老不死的活得夠久了。他的大兒子二兒子為了王座相爭千年,老東西也該識趣點儘快騰出位置。”

晏夢年嘖嘖道:“你爹死前肯定先來枯邕城把你砍了。”

卿岌冷嗤一聲:“我不是很快就死嗎。”

晏夢年一噎。

卿岌睨著他,問道:“還有多久?”

晏夢年的聲音低落了幾分,“最少兩個月,撐死半年。”

晏大夫滿臉懊喪,有愧疚、有無力,喋喋不休道:“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沒用的魔,城裡頭那些屁大點的魔娃娃都有魔骨,怎麼就你天生是個廢物啊?沒有魔骨就算了,你說你去凡間溜達一圈,還能把自己搞成這副死樣,人間有什麼厲害的東西啊,能把你傷成這樣……”

聽見自己死到臨頭,卿岌完全沒什麼反應,他突然嫌棄一擰眉,問道:“這院子裡還有一個人?”

晏夢年的囉嗦聲音戛然而止,道:“對啊,你、我、聶陽王女還有她的侍女,話說她的侍女又怪又冷,還戴著麵具,凶得很……”

“閉嘴,”卿岌不耐煩道,“我知道了。”

晏夢年:“你又想乾什麼?”

卿岌微微挑眉,道:“我是用雙刀的。”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兩個人都殺了。

晏夢年頭疼道:“老子會早點滾。”

卿岌喃聲盤算道:“兩個月啊……可我還有該殺人沒殺。”

晏夢年終於伸手給他把脈,隨口安慰道:“你殺人多快啊,跟割韭菜似的。”

……

葉星簌站在院子門口,扭頭看向那間屋子緊閉的窗格。

白霓跟在其後,拿著帷帽,見小主人出神,喚道:“姑娘?”

葉星簌收回視線。

她接過帷帽戴上,低笑自言自語道:“也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倘若脾氣沒這麼爛就更好了……不過,誰讓我對人家有所圖呢……”

她很走運。還沒入魔域,就撿了一個魔。

隻聽他說話的那副德性,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正好,她的計劃裡就沒打算找好人。

姓卿,那就是魔尊的兒子。但卿岌這名字她壓根沒聽說過,仔細回想一遍前世看的《狂道大劍尊》,從名震六界的魔尊,到那個出場兩章就被明鶴璋劈了的紙老虎少尊,更是半句沒提過卿岌這號人。

他應該就是枯邕城的廢物城主,那個天生沒有魔骨的魔尊幺子。

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幾日前仙梯坍圮的動靜不小,於枯邕城和魔域而言定是不小的禍事,所以魔尊震怒,遣少尊來問責。這才有了她在客棧裡見到的那一幕。

隻是……

葉星簌還有一件事想不通,附近的村民是因何失蹤?

身後,白霓把佩劍掛在腰側,出聲打斷她的思緒,“姑娘,屬下跟晏大夫打聽過了,附近一共三處莊子有村民丟失,山腳的莊子有三戶人失蹤,靠近官道的兩個莊子一共有八戶人失蹤。”

“嗯,去看看。”葉星簌放下帷帽前的白紗,主仆二人出門下山。

五日前落下的大雨還沒乾透,深林裡泥濘不平,處處彌漫著濕重的泥土味。

小玄山山高坡陡,真走起來的確得費一番功夫,好在坡上有不少坎坷窄路,蜿蜿蜒蜒地一路通向山頂,應該都是這兩年來被求仙的修士們踩出來的。

山腳的草木間散落著幾處貧瘠屋舍,遠遠望去,青色的炊煙正悠悠緩緩地山間升騰盤繞。

葉星簌覺得這種景致特彆稀奇,誰能想到,安然靜謐的另一側,便是煉獄般的魔城。一方純粹到恍惚,一方又撕裂到極致。

她們在一處農院前駐足。

“汪汪汪!”

籬笆牆內,一隻大黑狗一邊搖尾巴,一邊狂吠。

葉星簌無奈又友好地揮揮手:“小狗,彆叫了,你家主人在嗎?”

回答她的是更大聲的“汪汪汪”。

“稻子回來!”

伴隨一聲男人的粗喝,院子深處傳來叮呤咣啷的聲響,黑狗嗚咽兩聲,歡快地甩著尾巴朝裡跑去。

葉星簌揚聲問:“是主人家嗎?”

似乎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柔和無害,木門之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隨即,“吱呀”一聲,門開了一條縫。

從那僅僅兩指寬的縫隙間,葉星簌看見了一隻恐懼顫抖的眼睛。

她連忙摘下帷帽,攤開雙手示意,道:“主人家,我們是過路的中原修士,不小心在山裡迷路了,想討杯水喝,順便歇歇腳。”

門後的眼睛打量她很久,葉星簌耐心等著。

終於,木門緩緩打開,陽光傾瀉。

葉星簌這才看清,屋裡原來不止一個人——擋在最前的是個身形魁梧的漢子,他的身後縮著一個渾身發顫的女人,女人懷裡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中年男人緊緊握著一把耕種用的六齒耙,前後兩隻手都用力到發白,女人則顫巍巍地攥著一把剪刀,尖刃朝外。

唯獨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被兩個大人護得延時,隻露出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好奇看著葉星簌。

一家三口的身上都貼著幾張皺巴巴的符紙。葉星簌一眼就看出來了,符上朱筆走勢生疏,應該出自修為平庸的人間修士之手。這種符紙隻能擋一擋剛死的小鬼,真要是遇上魔修,起不了丁點作用。

這時,男人開口,十分猶豫道:“你……你們真是仙師?”

“不敢欺瞞。”葉星簌向他們行一揖禮。

夫妻二人已經信了大半,二人嘀嘀咕咕許久,終於——

“砰。”耙子掉在地上。

中年男人額頭冒汗地安慰妻女:“不像是妖魔,要是妖魔,咱這破籬笆怎麼防得住。”他忙疾步過來,搬走籬笆門後堆著的雜物,熱忱地開門迎客:“仙師快請進,快請進!”

大黑狗第一時間汪汪叫著衝出來,圍著葉星簌腿邊嗅了一圈,然後哈赤哈赤地吐舌頭搖尾巴。葉星簌溫柔地揉揉狗頭,手感溫暖毛茸茸,她忍不住多摸了兩把。

婦人也殷勤地搬來竹椅,後怕道:“瞧姑娘長得跟仙女似的,一點都不像什麼妖魔!您是不是跟之前的仙師們一樣,來山上找什麼仙緣的?”

葉星簌笑著點點頭。

男人終於如釋重負,頗尷尬地搔搔頭頂,笑道:“我一家沒見過世麵,最近村裡又出了點怪事,大家都怕得很……還望仙師見諒。”

葉星簌順著他的話,問道:“最近發生什麼怪事了?”

男人忙不迭道:“村裡丟了三口人,鄉裡鄉親都猜,他們是被魔族擄走的!”

葉星簌道:“魔族?可有人親眼看到?”

男人搖頭:“這誰能看到,要是看見估計也被擄走了。”男人話音一轉,問道:“仙師,你們修仙的人是不是能看見點不一樣的東西?”

葉星簌:“為何這樣問?”

“小玄山離中原遠得很,往常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個外鄉人。可自打兩年前,三天兩頭便有中原來的道士仙師往山頂上跑,說是能成仙啥的,但後來都灰溜溜回去了。俺們這些山民,往上數十代都是靠山吃山,祖上倒是有傳言,說山那邊住的是魔族。可這麼多年,我們都沒見過魔,村裡漢子天天滿山竄著打獵,山北也沒少去,可那邊明明啥也沒啊。”

旁邊,婦人忍不住插嘴道:“您瞧,我們身上的符紙都是以前過路歇腳的仙師們留下的,說是山那邊魔氣重,以防萬一,多少能防個身。”

葉星簌安慰道:“天地生於混沌,仙氣魔氣向來同生共存,這世上的確有魔,但不必為此惶惶。而且凡人有九重天庇佑,鎮守小玄山的仙君更是驍勇無常,不會有事。”

男人抓抓頭:“可……可那三口人總不會莫名其妙失蹤吧?”

葉星簌思量片刻,道:“這件事還不能妄下定論,二位可否帶我去那三戶山民的家裡看看?”

夫妻二人立即道:“成,成。”

魔族忌憚九重天,絕不可能冒險犯境,更不可能以這種敲鑼打鼓的架勢擄走這麼多人。再者,駐守此地的仙君到現在沒發現異樣,說明壓根就不是魔族乾的。否則以這陣仗,隻怕早傳到天君耳朵裡了。

她們抵達第一戶山民家裡。

院子裡乾淨整潔,晾曬的衣服在輕風中微晃,散養的雞鴨在滿院子找吃的……葉星簌推開房門,桌上還擺著吃了一半的飯菜,筷子或搭在碗上,或擱在盤邊。的的確確是被瞬間擄走的模樣。

她在屋中踱了一圈,很乾淨的手法。若非她沒探到丁點魔氣,隻怕也會以為是魔族乾的。

但——

她端起碗。

粗泥製成的碗邊有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

葉星簌俯身,視線在地麵上掃視一圈,然後在桌腿邊捏起一粒幾乎看不見的碎陶片,重褐色,正好與碗上的缺口完美嵌合。

白霓道:“姑娘發現了什麼?”

葉星簌道:“不是魔族。是普通凡人乾的,而且有不少人,配合很熟練。”

“喀”地一聲,她輕輕放下碗,淡聲道:“可惜,毛手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