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賞令(1 / 1)

粗陋的客棧中,天心宗的弟子分布在各個房間養傷休憩。

“大師兄!我真的沒有騙你,那個妖物根本殺不死!”橫眉弟子癱坐在地,目露驚恐,“那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梨花妖!”

慕西筠臉色蒼白地坐在床榻上,聽到他的話愈發心煩。在旁不遺餘力給他輸靈力療傷的葉憐蘇額上滲出了汗水,終於撐不住了,倒在榻邊。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慕西筠一邊催促周衝離開,一邊將葉憐蘇扶起。

周衝依舊沉浸在自己的震驚和惶然中,好一會兒才有所反應,跌跌撞撞走出門。

葉憐蘇大口喘著氣,起身去將門關緊,回頭道:“那小花妖是我親眼看著化形的,絕不可能出差錯。”

“我知道。”慕西筠招手,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來,“定是他自己廢物,解決不了才將其誇大。”

“筠哥哥。”葉憐蘇見他說話還是有氣無力,眼中的心疼快要溢出來,“你沒事吧。”

慕西筠直起了腰,勉強笑笑,“不用擔心,我沒事。”

他說話時,一點綠色瑩光撞破窗戶紙,直衝他腰間錦囊而去。

葉憐蘇伸手捕捉,“這小東西這個時候回來,看來小沉是終於發現了。”

已經無用,慕西筠將藏在他香囊中的另一隻飛蟬拿出。相隔十年終得重逢的雙玉蟬緊緊糾纏在了一起,綠色的光芒更甚。

慕西筠麵無表情,將其捏在指尖一撚,光芒便暗去,雙玉蟬的屍體隨後墜落在地。

“看來我還是小瞧他了。”

葉憐蘇憂心忡忡,“沒想到我們這麼多人都降不住他,現在又丟失他的蹤跡,要不……算了吧。”

“如何能算了?”

慕西筠激動了幾分,握上她的肩膀,“阿爹為我籌謀至此,不惜賭上自己的修為布下剝骨之陣。如今隻差我把他帶回,若現在放棄,我如何向阿爹交代,如何對得起他一番苦心?”

“況且,如若不成功,我們怎麼可能在一起?”

葉憐蘇紅了眼睛,久久未言。

爹娘死前交代她來投奔慕叔叔,說是曾和慕家定下娃娃親。爹娘死後她沒了依靠,身後也無其他勢力可以幫襯,慕叔叔雖然嫌她累贅,但礙於名聲還是收留了她。隻是她給不了夫君任何助力,所以被許配給了慕叔叔的養子。

即便筠哥哥喜歡她,也無法忤逆父親。

除非……他強到可以無需未來妻子的助力,能隻靠自己就在修真界站穩腳跟。

“蘇蘇,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後啊!”

葉憐蘇垂首,“可是我害怕,小沉他畢竟……”

“若沒有阿爹將他帶回,他哪有這麼多年的好日子過。若不是有我袒護,他還不知被同門排擠到什麼程度。我隻不過想要他一點回報而已,況且我也沒想要他的命,他之後還是可以在天心宗無憂無慮的生活,我也還會把他當親弟弟一樣愛護。”

慕西筠眉目黯淡,“你現在退縮,莫不是因為對他……也對,畢竟他才是你未婚夫。”

“我沒有!”葉憐蘇忙道,“我心裡隻有筠哥哥你!”

慕西筠將她摟入懷中,“那就相信我,我們一定會成功的。他是我養大的,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逃出我的手掌心。”

話落,他將細密的吻,落在葉憐蘇脖頸間。

葉憐蘇僵硬片刻,酥麻的感覺漸漸遍布全身,她跟著閉上了眼睛。

*

白梨笙忽然睜開了眼睛,得見眼前天朗氣清,聽到耳邊流水潺潺。

她大抵不適應這樣的光明,所以瞳孔緊縮。畢竟鬼域終日黯淡,遍布一眼望不到頭的黑。

“你終於醒了?”

白梨笙側目,慕西沉手裡捏著張紙,正匪夷所思地看向她,“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不就一晚上?”

“兩天了。”

“啊?”白梨笙驚坐起,“怎麼可能?”

她的確有些貪睡,但也不至於此啊。

慕西沉淡淡瞥她一眼,又看回手裡的紙,“我有必要騙你嗎?”

“真的假的。”白梨笙揉著眼睛問黑無常道。

黑無常砸吧腦袋,想起來她看不見,便道:“是真的,老大你睡得越來越久了。”

按理來說,鬼域之主堪比上仙,根本用不著睡覺的。可是平日裡他們老大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六個時辰都在睡覺。

此前還以為是她個人愛好,但現在黑無常不得不懷疑事有蹊蹺。

白梨笙拍了拍腦袋,斷定是這具身體排斥她的緣故,不再多想。

“你在看什麼?”

慕西沉聽到她問,便將手中的紙遞給了她。

“懸賞令?”白梨笙拿近了瞧,“我派弟子慕西沉受梨花妖蠱惑,重傷同門,叛逃師門。現天心宗懸賞五十金,抓捕劣徒。若遇蠱惑其心智之梨花妖,可就地斬殺,取其妖丹與劣徒一同送回,另付十金。”

下麵還有慕西沉和她的畫像,且標注了慕西沉的修為,金玄巔峰。

“憑什麼?我才十金。”白梨笙嘟囔著,憤懣片刻後抬頭問:“五十金多嗎?”

“你想乾嘛?”

白梨笙一本正經地問:“你有錢嗎?我聽說在人間,錢是最重要的東西,沒有錢寸步難行。”

慕西沉聞言在腰間掏了掏,摸出銀兩放在兩人之間的石頭上。

一小顆孤零零的銀錠,小巧可憐。

白梨笙睜大了無知的眼睛,問:“這是多少?”

“一兩。”

“才這麼點?”白梨笙毫不掩飾嫌棄,“你全部身家?”

慕西沉如鯁在喉,在她的鄙夷下,沒忍住道:“我……之前收服惡妖賺過很多錢,但是、但都上交給、給……”

聽他支支吾吾,白梨笙被好奇心驅使著刨根問底,“給誰了?”

“給、姐姐。”

“你哪有姐姐?”白梨笙毫不猶豫地拆穿,下一刻恍然大悟,“你未婚妻啊!那她給彆的男人送禮物,豈不是正好花你賺的錢?”

“閉嘴!”

白梨笙笑容燦爛,幾乎把嘲笑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慕西沉好看的臉上滿是鬱悶,幾度開口都沒說得出話來,最終隻是氣惱地彆過臉去。

即便感到白梨笙用手肘戳了戳他,他也不理會。

“有人來了。”白梨笙哭笑不得地提醒道。

慕西沉回頭看,隻見一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已至他十步之內,他沒有察覺定是修為不低於他。

書生眉清目秀,衣著樸素,背了個布包,半支筆杆從裡冒了出來。

他躬身道:“不好意思打擾二位,在下上京趕考,卻誤入此地迷了路。一整天了終於見著活人,請問二位,可知怎麼走出這林子,或者去往京城,該走哪個方向?”

書生彬彬有禮,模樣也俊俏,看久了還似女孩。白梨笙縮著脖子,用懸賞令勉強遮了遮自己身上的窟窿,以免自己這副模樣嚇到人家。

“我不識路。”她老實道。

“我也不識。”慕西沉如實道。

書生詫異,“那二位為何在此?”

慕西沉隨口道:“四海為家,雲遊至此。”

“原來如此。”書生點了點頭,“既然二位也不知道方向,那我就不打擾了,我還是自己再找找吧。”

他說完,似乎有些失望,捏著布包繼續朝前走。

“啪啪!”

從慕西沉身後路過時,書生倏忽出手,甩出兩道黃符。

白梨笙還沒反應過來,額上便被貼了一道黃符紙,接著便不能再動彈。

慕西沉早有提防,在符紙與他的背咫尺距離時,回身躲開,與書生對打。

“呼!”

白梨笙長吹一口氣,讓遮擋視線的符紙飄起,好觀戰況。

有的人看起來是個手無寸鐵的文弱書生,實則是個下手快準狠的霸道符師。

符師出手利落,不斷丟著符紙,白的、藍的、黃的應有儘有。

慕西沉身為劍修,反應極快,而且近身作戰的優勢很大,將對方丟來的符紙劈得七零八落。

打著打著,符師布包空空。儘管他已是乘黃,修為高出慕西沉一個境界,但沒達到天地為紙可畫符的化神境界,攻擊符和控製符一空,自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能任人宰割。

符師本人顯然也知這個道理,攥著兩支筆和飛行符轉身就跑。

隻是剛至半空就被劍氣打下,重重跌落,正好五體投地趴在了白梨笙麵前。

“倒也不必行此大禮。”白梨笙隻有眼珠子在動,聲音靠氣傳出,含糊不清。

“呸!”符師抬起頭,吐了一口草。

下一刻,慕西沉用劍鋒抵在了他的脖頸,“接懸賞來的吧。”

他繞著符師走了半圈,走近揭了白梨笙額上的符紙,放在手裡捏火訣燒毀。

“不是說你隻是金玄境,還身受重傷嗎?”符師不服氣道。

白梨笙伸了個懶腰,輕嗤道:“那天生劍骨的金玄能和一般的金玄一樣?”

雖然吧,他的劍骨日後會把他釘在恥辱柱上,她唏噓地想。

“再者你一個符師又不擅戰。”

“咳。”慕西沉忽地掩麵咳嗽。

符師冷哼一聲,“天生劍骨還隻是金玄境?還敢瞧不起符師?中了我的止氣符,就等著窒息而亡吧!”

白梨笙歪著頭打量慕西沉,“他哪裡中你的符了?”

“又不是所有的符都得貼到人身上才起效!剛剛我丟出止氣符,被他自己一劍爆開成粉末,就算隻是沾到分毫,也已經是中招!”

“欸欸欸?”

原本得意的符師哇哇大叫,以為自己的話能讓慕西沉忌憚幾分,沒想到他的劍逼得自己更近了。

“你搞清楚!現在隻有我能救你!”

“天底下隻有你一個符師嗎?”慕西沉言辭冷漠,“如果中了你口中的符我會立刻斃命,你剛剛也不必逃。”

符師仰起頭,一時語塞。

因為被他猜中了,符沒全中,所以至少十二個時辰才可能危及他性命。趁這十二個時辰他隨便找個乘黃期及以上的醫修,都能給他解。

“彆殺我!彆殺我!”

劍鋒已經割到他的脖子,符師除了脖頸,渾身都在用勁。

“我不過是想賺點盤纏好上京趕考,罪不至死啊!”她頭腦風暴,為自己的小命努力,“我很有用的,我才十八歲就已經是乘黃境大符師,阿爹阿娘說我是絕頂天才,上京必能一次考進司天監,將來前途無量的!”

他滿眼真誠,“我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與我一同接懸賞的有十幾個,其中最厲害的有乘黃九境的實力。若不是我中途使計讓他們找錯方向,他們中說不準有人比我先找到你們。現在過了那麼久,他們肯定已經反應過來,朝這裡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慕西沉便警惕回頭。

林中忽然有了動靜,絕不止十幾個人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