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找你了？”

米勒勾嘴一笑，“我回答的已經夠多了。”

言下之意，剩下的需要酬金，沒辦法，米勒就是這麼油鹽不進，讓他破壞規矩的人至今還沒有出現過。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喊叫，籠子裡的兩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廝殺，兩人打得糾纏在一起，眼見著其中一人牙齒咬上了對手的耳朵，已經有血從耳朵上流了下來，血液和暴力，挑起了場內觀眾的暴虐因子，他們瘋狂地伸出雙手拍打尖叫。

但是米勒依然沒什麼感覺，他隻是看了一眼下麵的籠子，無趣地笑了一下，也就是這一瞬間，有東西從他頭頂拋了過來，在地下賭場微弱光芒映射下，翻轉那一瞬間那東西閃爍了一下，米勒條件反射的接了下來。

一枚勳章，是阿諾扔過來的。

“哦？這可是難得的東西。”米勒頗玩味的笑了一下，“從哪來的？”

米勒是這個地下城的老大，他怎麼會不認識皇家勳章。

基寧的表情已經不太好看了，終究還是讓阿諾給出去了，他說：“這隻是暫時給你，算抵押的，你要多少錢，明天我都給你，但你得把這個還回來。”

“不用，我說了，不重要。”阿諾反駁了基寧的話。

米勒沒有理倆人這小爭執，笑了一下說：“東西嘛，我收了就沒有還的了，這個東西的價值也比錢大多了。”

這就是不還了。

籠子裡的打鬥似乎已經要結束了，喊叫聲震天響，這裡實在太吵了，就算大聲說話也不一定能聽到了，米勒也不想再看這無聊至極的打鬥，他們便換到了賭場裡的某一個空房間，米勒的手下們都在外麵守著。

“現在你總可以說畫像上的這個女人了吧。”基寧走進去關上門說道。

“可以，不過你們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這是從哪來的？”米勒直接往沙發上大喇喇一坐。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阿諾正好走進來，他聽到米勒這話，緩步走到了他麵前，冷冷開口：“可以告訴你，但是要酬金。”

基寧在旁邊沒忍住笑了，好一個以牙還牙。

見阿諾站在自己麵前，遮住了周圍一些微暗的燭火光芒，落到米勒身上形成了被光照不到的陰影區，隻有臉在燭光下清晰可見，他看著阿諾冷冷的眼睛，隨即搖頭笑笑，把那枚勳章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

“我十幾歲時也想上戰場，隻可惜父親不願意，不然我也不會拿彆人的勳章了，可能自己就有一大把了。”

阿諾就那麼看著他說大話，也沒有興趣告訴他北方戰場到底有多殘酷。

“這些就不多說了，說說這個女人吧，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格蘭瑟的，但是她確實是兩個小時前走的，如果你們要去追她，很遺憾應該不太可能了。”

“才兩個小時，不可以嗎？”

“她來找我，是想要一把鑰匙，有了這個鑰匙，你們就追不上她。”

“鑰匙？”

“我家裡有一道門，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隻需要一瞬間。這個門，是十年前一個叫瑪麗的巫師搞出來的，這人也在地下街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和我父親是舊相識。”

阿諾看著米勒輕佻的樣子，說：“你回答幾個問題，都需要一大筆酬金，這個女人給了你什麼？你會給她鑰匙。”

“這是另外的問題，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們，但我會告訴你們她的去處。”米勒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阿諾一直看著米勒，目光就沒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變化，察覺到米勒說這話時的一絲遲疑，問道：“你很熟悉她？”

米勒笑笑，沒說話。

不僅認識，還很討厭，阿諾這樣想。

一旁的基寧看米勒這故弄玄虛的樣子就來氣，脫口而出：“她不是好人，如果她犯了罪，你包庇她，可是也要受刑的。”

米勒裝出害怕的樣子看著基寧，然後他的害怕轉瞬化作粲然一笑，那圓圓的眼睛越發顯得無辜，“你覺得我怕受刑？”

施耐德家族能在地下街屹立不倒多年，早已經血債累累，米勒怎麼會懼怕犯罪。

跟窮凶極惡的人糾纏沒有意思，米勒如果不想說的話，在這種法製稀缺的地方，阿諾也拿他沒有辦法，怕基寧脾氣上來就這麼給米勒來上一拳，他轉而先基寧一步問：“那道門我們能進嗎？”

“抱歉，門的恢複時間需要一個月，隻怕你們來不及。”

基寧是真想打人啊，這漫不經心的語氣讓他一肚子氣。阿諾倒是冷靜的多，思索片刻後又問了一句：“那你能說她去哪了嗎？”

米勒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眼裡同時攢著笑意與殺意，沉默了很久後，他回道：“黑森林，她住那裡，除了這我想不到她會去哪，如果你們信我，就去那找她吧。”

“你確定嗎？”米勒已經說了這是猜的，但是阿諾還是再次和他確認。

米勒再次沉默，他像是在細細回憶林賽與他見麵時的細節。

“我確定，她不會去彆的地方。她常年不出門，出門就是為了煉她的魔法，她的魔法跟彆人不一樣，需要更多的材料，她每次找到後，回去時都會笑著，找不到就不會，更何況，我看到父親給她錢了。”

“錢？”

“怎麼，我們這種人，不就是唯錢是圖嗎？能讓我們心甘情願給一大筆錢的人可不多，她這次肯定是有了新發現，父親才會給她一大筆資金，她拿到了這筆錢，隻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繼續練她的黑魔法。”

阿諾笑了一下，“你很了解她？不願意告訴我們你認識她，卻又透露了這麼多東西，看來你們的關係很微妙。”

米勒嘴角不經意的勾了一下，“是啊，我希望沒認識過她，這樣吧，你們去殺了她吧。”米勒確實是個小孩子長相，尤其是那雙圓眼睛，透露著天真的殘忍。

“先生，他們來曆不一般，要查嗎？”阿諾和基寧走了以後，米勒的一個手下進了房間，跟米勒說道。

“用不著，這東西隻有兩個人有，要麼這東西是他們偷的，要麼就是我們惹不起的人。”米勒是一個狂熱的戰爭分子，他知道皇家勳章上萱草花數量是有特殊含義的，例如這一枚，上麵有十二朵萱草花，羅倫就是第十二位國王，而羅倫登位以來，隻在北方戰爭中授予了彆人勳章，獎勵給兩位勇士，一個是他的親兒子，一個是戴著麵具不知來曆的怪人。

“你希望他們是偷勳章的賊嗎？”米勒問他的手下。

“皇室勳章很是難得，雖說他們氣質好過一般貴族，但終究是太年輕了，何況北是什麼身份，您也知道。”手下為難了一瞬，然後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他不認為這兩個人是什麼了不起的人。

知道北的身份嗎？米勒可不這麼想，北是一個迷，現在算是有了一些猜測，但麵具勇士本身也是一個迷，沒人見過他。

“我倒希望他們是真的，這樣才能替我殺人啊。”

阿諾和基寧走出了賭場。

“還是外麵的空氣清新，裡麵真是汙穢不堪。”基寧長舒一口氣。

“這汙穢不堪的地方你可是呆了兩年。”阿諾不留情麵地指出。

被阿諾嗆了一句，基寧不怒反笑，“你覺得米勒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諾瞥了基寧一眼，不屑道：“他算是個人？”

基寧哈哈大笑，“說起來，這也算是我第一次和他呆這麼久，他是一條毒蛇，希望以後不用再和他打交道。”說到這，基寧眼神漫不經心地瞥向阿諾那邊，“不過，阿諾，你會把你的勳章拿回來吧？”

“我已經說過了，不會。”

“這樣他會猜到我們的身份的。”基寧欲言又止，“再說，我也不希望你丟掉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東西。”

“米勒知道也沒有關係，他又不能拿我怎麼樣，我猜他也沒那個膽子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就算說了，又有幾個人信呢？”基寧明白當故事裡的人等級差距過大時，實話也會變成流言，根本不會有人相信米勒會和瑪希的王子殿下打交道，這麼想著，基寧又看了一眼阿諾，阿諾明顯有心事。

阿諾已經強調很多遍這東西他不看重了，但是基寧明白他的口是心非，一個男孩，怎麼會不期待自己父親認可？隻是這個父親越當越失敗，阿諾失望了而已，但是他們始終是親父子。

來來往往的人都換了好幾批，阿諾依舊沉默，什麼是重要的東西？對他來說，現在沒有什麼是重要的東西，隻有身邊的人才值得他珍視，但是為什麼那些他不看重的東西，有些人拚了命也要給他拿回來。

“那是你重要的東西，我不會讓它丟的。”

女巫去追那兩個小賊時，就是這麼說的吧？

“我們一直就在這等著嗎？”基寧見阿諾出了賭場，就沒打算去彆的地方，就這麼乾站著。

“我說，你們有沒有什麼心靈感應之類的東西？再這麼乾等下去，一會兒米勒都要出來了。”

“快了。”在基寧話癆了許久之後，阿諾終於回了他一句聊勝於無的話。

基寧看了看阿諾，已經確定他是在敷衍自己，結果一回頭，真的看見“伊芙莉絲”從拐角處出現了。

“真的回來了！”基寧驚喜道。

阿諾比基寧後看見尼娜，她還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沒有很急，而是緩緩走過來。

“找回來了。”等尼娜已經走到眼前了，阿諾聽見她說道。

地下街沒有日照，全靠油燈照明，偏暗的光線下，“伊芙莉絲”的眼睛明亮的特彆，那是綠寶石一樣的雙眼，阿諾以前從未發現如此活潑的眼睛也可以這麼深沉，深沉到宛如沉澱了千年的上古玉石，如果說以前的伊芙莉絲是一個精靈，那麼現在的“伊芙莉絲”就是一個古神，她帶著不同於這個時代的氣質。

“公主殿下，你還真是厲害。”阿諾發愣之時，基寧已經開始恭維了。

尼娜看了一眼阿諾和基寧的輕鬆許多的模樣，說：“看起來你們已經問出想要的答案了，那麼我也不需要這個了。”

“還給你。”尼娜把銀牌給了阿諾。

直到那雙手遞給自己銀牌，阿諾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又出神了。

回神之後，周圍的嘈雜聲在耳邊變得逐漸清晰，慢慢的，他的視線中心也不再是尼娜透亮、朝氣蓬勃的眼睛。

他接過了銀牌，說了句：“走吧，裡麵的事路上再說。”

他將銀牌仔細放好了，他開始重新思考，或許這對他而言確實是重要的東西，畢竟都有人這麼看重了。

他們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尼娜已經差不多了解到阿諾他們的在裡麵和米勒的接觸過程。

“所以，你的最終決定是？”尼娜問阿諾。

“會去。”

對尼娜來說，阿諾去不是很重要，她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她甚至隱隱覺得不會魔法的阿諾留在格蘭瑟會不會更好。但是他們畢竟要找的是伊芙莉絲，如果阿諾能親自找到她，不管對伊芙莉絲還是對阿諾，這樣都很好。

在地下街呆久了一直沒見到光，出來之後天也黑了，月亮已經爬了上來，格蘭瑟街道也陷入了黑暗，隻有零星閃爍的照明油燈。

恍惚之間和地下街區彆也不大了。

“那我們明天早上……”尼娜話還沒說完，阿諾打斷了她，他看見尼娜略顯疲憊的神色，她和自己一樣也奔走一天了，“我們明天下午出發，回去好好休息吧。”

“還有你。”阿諾也沒落下基寧。

“你這是要長期捆綁了啊，殿下。”基寧自知逃不過，跟阿諾開著玩笑。

“說起來，還有點餓了。”基寧感覺自己的肚子即將開始鳴叫。

“你是豬嗎？下午吃了那麼多。”

經阿諾提醒，下午吃過的美食一一在基寧眼前閃過，他咽了咽口水，“完了，這下是真餓了。”

正當此時，一個賣相並不好的東西遞到了他的麵前，是傍晚被他們殘忍拋棄的麵包，剛才還被基寧嫌棄的麵包，此刻居然也有了誘人的模樣，儘管它看上去甚至還有點扁。

尼娜把麵包分成了三分。

三個人默契地相視而笑。

阿諾說：“怎麼一樓的飯這麼差嗎？看來得讓人改改了。”

藍堡一樓就是邦妮她們這些女仆男仆的住處和平時活動的地方，阿諾雖這麼說，但終究還是吃完了那小半個麵包。

“殿下，你趕緊替他們謀些福利吧。”基寧接著阿諾的話說。

和來時一樣，多是阿諾和基寧的相互打趣，倒也算是愉悅的一段路程，而明天，也就是宴會後的第六天，“伊芙莉絲”醒來的第三天，他們將踏上去黑森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