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1 / 1)

羅倫看著赫莎和加雷金,眼神複雜,儘管有了剛才的血統驗證,但是他也沒有輕易接受自己憑空多了一個小兒子的事實。

“他叫什麼名字?”

羅倫問赫莎,他總不能一直叫他加雷金。

“埃米爾。”

“埃米爾?”羅倫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算是勉強承認了這個兒子,但是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給他一個身份,瑪希王國突然多出來一個小王子,而且這個小王子目前長得比他還老,他想想就頭疼,算了,先擱置到一邊吧。

羅倫說:“你先回去吧,帶著你的兒子。”

赫莎抬頭看了一眼羅倫,確認眼前這個人似乎並不打算給自己兒子身份,咽下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撫摸了一下埃米爾的臉。

赫莎說:“他的傷很重。”

“去找拉斐爾吧。”

拉斐爾是皇帝陛下的私人醫生,瑪希皇室醫術最高明的人。

羅倫讓他給埃米爾治傷,表明他對這個兒子的接受程度尚還可以。

尼娜見赫莎大有就這麼離去的態勢,就這麼草草了事讓她沒辦法繼續這麼坐以待斃,她叫住了赫莎。

“就算如此,你們在宴會上做的事也不能輕易揭過,誰知道你們到底和這事有沒有關係。”

聽了這麼久的吵架,羅倫已經有些累了,“伊芙,你沒看見他受傷了嗎,還很嚴重,這事過些日子再說吧。”

“為什麼要過些日子?今天來不就是把這件事說清楚的嗎?”尼娜繼續施壓。

赫莎敏銳而冷靜地盯著尼娜,過於深邃的目光遮住了她藏起來的怨毒情緒,她懷裡的埃米爾已經沒有再哭了,隻是麵色蒼白。

羅倫則是扶了下額,疲憊道:“我認為剛剛皇後已經講清楚了,他們沒有什麼惡意。”

“真的嗎?”尼娜才不信皇帝陛下就這麼輕信了赫莎的話。

羅倫確實沒有輕易相信,不過他累了,這些難以理清的事放到明天再說不是也一樣嗎?羅倫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那你還有彆的證據說明他們就是讓所有人睡過去的施咒者嗎?”

尼娜和阿諾確實沒有什麼證據,也沒有確認赫莎就是幕後主謀,今天來也隻是想逼問赫莎,想從她嘴裡撬出一些彆的東西,結果給阿諾搞出了個弟弟來。

看尼娜盯著赫莎不說話,羅倫說:“那就讓他們回去吧。”

羅倫已經疲累到極致,原本想看出戲,沒想到戲演到了自己身上。

“嗯,那好吧。”尼娜故作輕鬆,又成了那個可愛聽話的伊芙莉絲公主,但當她抬起頭來,眼裡卻閃過一絲狡黠。

這一眼讓赫莎的感覺不太好。

“難得見一次皇後陛下,那麼我送皇後陛下一個東西吧。”

赫莎不知道“伊芙”唱的是哪出,隻能笑笑:“確實難得,能收到公主殿下的禮物。”

尼娜說:“也不算禮物吧,就是還給你,還記得嗎?你給了我一麵鏡子。”

赫莎的臉色有些不好了,她想起了當年她進宮之時,為了討好當時年幼的伊芙莉絲,給了她一麵魔法鏡子,告訴她想母親的時候可以看看,後來第二天公主的家庭教師怒氣衝衝的找到她,叫她不要送讓公主傷心的東西,最要命的是,她不止是討好公主那麼簡單,她還施了催眠咒,想讓當時看上去比強勢的阿諾更好接觸的伊芙完全聽她的話。

“伊芙”這個時候拿出這麵鏡子做什麼,她已經知道了嗎?赫莎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沒有關係,這裡沒有彆的巫師,她依然能夠掌握全局。

尼娜掏出了那麵鏡子,阿諾進來時,放在了沙發的縫隙裡,一直沒被人注意到。

“當時皇後陛下可是讓我傷心了好久,從鏡子裡看見隻在畫像裡見過的母親,我一下子就哭了,真是難受,咯,現在還給你了。”

尼娜把鏡子遞給赫莎,打算在赫莎伸手還沒接住時鬆開手,讓鏡子掉在地上。

結果皇帝陛下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了身,伸長手臂,穩穩接過了那麵鏡子……

“這種好東西,怎麼不拿來給我?真的能看到卡瑟琳嗎?”

尼娜:“……”

怎麼說呢,有那麼一瞬間,尼娜都要同情赫莎了,做了這麼多年皇後,結果自己的丈夫居然當他不存在似的懷念自己已經逝去的妻子。

她尷尬地看看赫莎,果然赫莎的臉色不是很好。

同情歸同情,正事還是要辦的。

尼娜本來打算是讓鏡子掉在地上現出原型,再扯到卡瑟琳皇後身上,說赫莎利用卡瑟琳來害她,如果皇帝陛下對卡瑟琳皇後情深義重,那麼也許他會遷怒赫莎,既而重新盤問赫莎宴會上的事,到那時,如果赫莎真不是幕後主謀,尼娜也就此罷休了,如果是,那麼也許就能找到伊芙莉絲了。

不過,現在皇帝陛下拿過了鏡子,要如何讓它摔到地上?

就在尼娜低頭思考之際,她聽到了羅倫極冷的聲音。

“我為什麼看不到卡瑟琳?”

尼娜有些意外,因為好像隻有真正的伊芙莉絲和阿諾才能看見卡瑟琳,所以阿諾猜測這麵鏡子隻能讓人看見自己思念的親人。

羅倫看不見隻有一個原因,他並沒有很思念卡瑟琳皇後。

對阿諾和伊芙來說,母親是他們最重要的人,而羅倫卻誰也看不見,也就是說,他對死去的每一個親人都沒有太多感情。

這個男人到底冷血到了什麼地步?

隻是他現在露出來的憤怒卻也是遮掩不住的,隻是因為沒有看到自己的發妻,他似乎生了很大的氣。

是了,為什麼要相信一麵施滿魔法的鏡子呢?人的情緒不是更能表達自己的感情嗎?尼娜雖然拿不準羅倫對卡瑟琳到底有幾分真心,但很顯然他樂意賦予自己深情的角色,也許換一個角度,也能讓皇帝陛下遷怒赫莎?

“唯有思念至深,才能看見。父親,是不是赫莎皇後的魔法有問題,才讓您看不見母親?”

“思念至深”,羅倫咬牙重複這四個字,看向赫莎。

“你是在質疑我對卡瑟琳的感情嗎?”

他忽然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推翻在地,有幾本很重的書甚至砸到了赫莎身上。

赫莎閉了眼,這麼多年了,卡瑟琳依舊是這個男人的逆鱗,無論誰提,總會讓他生氣。可是她又豈能如此讓羅倫踐踏她的尊嚴,連隻是一個情人的卡拉都可以體麵的離去,她憑什麼要在卡瑟琳的女兒麵前這麼受辱。

“那自然是您不夠懷念她了,她已經死了,陛下,你的深情也隨著她的離去一起消失了嗎?”

上位以來,赫莎一直在演一個合格的皇後,不過問皇帝陛下的私事,但因為出身不好,她要放低姿態去討好羅倫,討好那些貴族,她也曾經是一個鮮活的巫族少女,在自己的兒子麵前,她終於硬氣了一回。

事情往尼娜期待的方向發展了,但她並沒有多開心,親手打碎羅倫和赫莎千瘡百孔的感情,讓她並不好受。

羅倫將鏡子摔倒了地上,沒一會兒,鏡子就露出了原型。

羅倫震驚之餘,更是憤怒地看著赫莎。

“孤兒鳥的羽毛,我拿來監視你的女兒的。”

反正已經沒法阻止羅倫的怒氣,赫莎乾脆也不說謊了,直接告訴羅倫了,表麵和睦演了這麼多年,她累了。

“你給我滾。”羅倫冷冷地盯著赫莎,一字一句道,“但是關於宴會上的事,沒那麼輕易揭過。”

“你彆忘了剛剛說的話,地上的,可是你的親兒子。”

羅倫看了眼地上的埃米爾,他還是加雷金的模樣,引不起羅倫的半分同情。

尼娜知道埃米爾不過十二三歲,因為大人的鬨劇,他已經帶傷在這裡躺了很久了,今天看樣子,皇帝陛下也不會在追問宴會上的事了,皇後也不會主動說,但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至少羅倫願意去查了,不會因為埃米爾而不追究赫莎在宴會上做的事,為了也給自己一個退下去的理由,尼娜開口說:“我來照顧他吧。”

羅倫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赫莎自身難保,也沒有多說什麼。

羅倫叫帕特裡克過來幫忙,將埃米爾抬了出去,尼娜也要跟著出去。

結果經過赫莎時,聽到她陰沉沉地低聲說:“希爾德小姐,你演得真好。”

尼娜僵住了,她緩緩轉頭,看向赫莎,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一絲陌然。

赫莎沒有在皇帝陛下麵前拆穿尼娜,現在卻過來嚇她,尼娜猜她隻有一個目的。

這是有話想要單獨和她說。

赫莎的眼直直看著尼娜,那雙眼睛已經沒有任何的期待,但是赫莎明白,尼娜知道她的意思了。

“皇後陛下,待會兒見。”

尼娜跟赫莎笑了一笑,然後在赫莎的注視下走出了書房。

帕特裡克給埃米爾安排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的大小配置都是按伯爵規格來的,在皇帝陛下沒有正式確認埃米爾的身份時,帕特裡克不會自作主張。

“陛下說找拉斐爾來給他治傷。”在幾個男仆將埃米爾輕輕放在床上後,尼娜跟帕特裡克說道。

帕特裡克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了一下才說:“我在外麵,聽見皇帝陛下摔桌子了,公主殿下,他應該不是衝你發的火吧。”

尼娜已經知道帕特裡克是什麼意思了,皇帝陛下對赫莎生氣了,那麼他原先讓拉斐爾給埃米爾治傷的承諾就要大打折扣。

帕特裡克說:“那就不能讓拉斐爾來。”

尼娜看了一眼床上的埃米爾,他還是一個中年人的模樣,他的眼睛已經被包紮起來了,他緊緊咬著牙沒有在發出喊痛的聲音。

赫莎剛才打了他,不管赫莎是做戲還是怎樣,但是在埃米爾看來,是他惹母親生氣了,所以再疼他都緊緊閉著自己的嘴。

落在尼娜眼裡,真是比哀嚎還要可憐。

她說:“不管是誰,總要把他治好。”

帕特裡克點頭,“那是自然,一定會的。”

見帕特裡克保證了,尼娜知道他就一定會照顧好埃米爾的,放下心來,向帕特裡克問了阿諾的去處。

“阿諾殿下嗎?他可能帶著他的新侍衛去塔樓了。”

“塔樓?”

這麼多塔樓,尼娜要如何找。

帕特裡克擺了擺手,“我也是猜的,不過他心情不好,應該會去高的地方。”

帕特裡克沒有說錯,阿諾確實在塔樓,尼娜爬上爬下走了幾處最近的塔樓都沒看見他,終於在最靠北的一個塔樓上找到了他,基寧陪著他,阿諾靠在隻到他腰處的圍牆邊抽煙。

這是尼娜第一次看見阿諾抽煙,她突然想起了每次靠近阿諾時總能聞到的熏香,怪不得那麼濃烈,怪不得一個王族少年要讓自己身上沾滿熏香的味道,他是為了遮掩自己身上的煙味,他也會難過,也會壓力大。

阿諾是北方戰場上的英雄,他比同齡人要成熟,但他身上的擔子也比同齡人更重。

是基寧先看見了尼娜,他打趣著說:“喲,你的妹妹來了,這個可是親妹妹,同父同母。”

阿諾不冷不熱地刺了基寧一眼。

“阿諾,你可真有意思,讓我在外麵等著,我以為你要讓我幫什麼忙,結果沒等到你的命令,倒把你人給等來了,還這麼的暴躁。”

基寧站在旁邊,十分自然地跟阿諾說話。

“你先走吧,樓梯口等我。”

“又來?”

基寧笑笑,他搞不懂阿諾把他叫過來,卻又晾著他是要做什麼,他們以前可是無話不談的。

阿諾兩指夾著煙,往尼娜的方向指了指。

“她有話要和我說。”

基寧瞥了眼尼娜,又看了看阿諾,隨後手一攤,識趣地走了。

阿諾將煙碾到圍牆的石台上,把隻抽了一半的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