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1 / 1)

沒想到這麼快又和阿諾獨處一室了。

偌大的餐桌就坐了他們兩個人,如果不是來了格蘭瑟,尼娜不會知道有這麼一家子人把早餐能擺這麼多。

香腸、熏肉、奶油、蘑菇、烤餅、麵包……

離他們四五米的位置一直有人舉盤站著,說實話,他們雖然麵無表情,但是尼娜仍不習慣讓彆人看著自己吃飯,相比之下,阿諾就從容多了。

阿諾沒碰刀叉,而是先問“伊芙莉絲”:“今天打算做什麼?”

尼娜猶豫了一下,沒告訴他自己想出皇宮,而是說:“房間裡呆著,睡覺。”

“哦?”阿諾笑了一下,看著邦妮給“妹妹”疏的精致的發型,說:“可你看著很精神。”

尼娜看著麵前的烤玉米,不上心地回答:“經曆了那麼可怕的事,我什麼也不想乾。”

阿諾沒說話了,她說要在房間裡睡覺,他根本不信。

桌子上的食物尼娜一個也沒碰,就那麼坐著。

“怎麼不吃東西?”阿諾問。

“沒胃口。”她不是不想吃,事實上她非常餓了,但是麵前的人是伊芙莉絲的親哥哥,如果她錯吃了什麼伊芙莉絲不愛吃的東西,就可能會引起阿諾的懷疑,她已經注意到,阿諾的麵前是有一杯牛奶的,而自己麵前卻沒有,看來伊芙莉絲不喝牛奶。

“我想去睡了。”

為什麼會遇到阿諾呢?本來可以飽餐一頓再出城的。

“可是邦妮說你還沒吃飯,醒來一直不吃東西不好。”阿諾把尼娜一直盯著的烤玉米向她推了過去。

尼娜沒動,阿諾則一直看著她。

伊芙莉絲會吃烤玉米嗎?尼娜不知道。

她轉頭看了一眼阿諾,他眼裡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看來是又被懷疑了,那一瞬間尼娜也明白了,也許,她根本瞞不過阿諾,身份暴露隻是時間問題。

她突然就想開了,她確實餓了,拿起玉米就開始吃。

“吃飽了,我走了。”尼娜啃完了一整個玉米。

阿諾一直沒說話,隻是看著她吃飯,直到“伊芙莉絲”離開,他都沒動一下。

伊芙莉絲隻吃剝好的玉米粒,一般這個時候,會有人來給她把玉米撥下來,但是今天沒有,她就像個野孩子一樣,不像個貴族。

阿諾身子往後了一些,輕輕靠在椅背上,他招了招手,旁邊的侍從走到了他麵前,侍從退下時,阿諾手上已經多了一根煙卷。

他後麵的牆上有一副獵馬圖,淡淡的煙開始彌漫在他身邊。

阿諾眼裡有些空洞,人缺失了一些東西,或者是搞不清楚一些事,就會有這樣的眼神。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尼娜一個人回了房間,她將一個枕頭變成伊芙莉絲的模樣,蓋上被子,裝成在睡覺的樣子,剛才阿諾的眼神一直不斷在她腦海裡浮現,同樣的招數,很難再用第二次,也許今天,阿諾就會來揭穿她的身份了。

這麼想著,她已經走出了房間。

她在盤算著要如何出去,最好的方法是隱身,沒有人能看見,隱身需要隱身衣,那是用月光石的粉末做的,尼娜現在沒有這種東西。

她隻能用咒語來隱身,但沒有月光石維持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個小時。

所以在城堡裡,她一直沒有使用這個魔法,而是小心翼翼地躲避著來往的各類人,來到花園裡才打算開始使用隱身術。

沒有了自己的綠翡翠,尼娜就隨身帶著逃跑前一夜從聖泉裡摸到的水晶,但她不敢帶著脖子上,那太明目張膽了,隻是將它縫在了自己的襯裙裡。

花園這裡栽了很多橘子樹,一股果木的清香飄蕩在花園裡。

尼娜按著上次來的記憶,盲目往前走著,但是花園太大了,她還是迷路了,浪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時間她才走出去。

她歎了一口氣,為什麼藍堡的花園要建這麼大?

這之後倒是順暢地走過了兩道門,沒什麼大的建築物,隻有馬車道,她一眼就能瞧見門,不過等她走到到藍堡最外麵一個門,也是守衛最嚴的一個門時,她已經走累了。

大門兩邊一邊六個皇家衛兵,站得筆直,端著長劍,劍鋒鋥亮。

根據尼娜的記憶,宮門裡有十二個衛兵,當門打開時,外麵也有十二個衛兵,這裡的看守很嚴格,比入格蘭瑟的規矩多。

一輛馬車正好要駛出宮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道門有人進出才會打開,加上尼娜也累了,她快步趕上去,用剩的不多的力氣翻身跳上了馬車,在車門那坐著,而坐在他旁邊駕駛馬車的馬夫對此一無所知。

馬車比尼娜走得快多了,等到了外麵,她就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跳下去。

馬車搖搖晃晃,到宮門前停下,車門打開,一個白胡子老頭端坐在裡頭閉目養神,不知是不是他最近吃胖了,那身昂貴的衣服並不合身,緊緊地貼在他身上。

十二個衛兵齊齊敬禮,“澤維爾公爵大人!”

“小夥子們,我能走了嗎?”澤維爾公爵眼睛都沒睜一下,對於這些瑣碎的檢查,他已經能把不耐煩表現得毫無痕跡。

“當然。”衛兵們立刻放行。

藍堡最嚴的一道大門被打開了。

重新啟程,馬車又搖搖晃晃起來,車軲轆旋轉的聲音清晰回蕩在拱門通道內。

突然,馬車行駛的聲音戛然而止,大門外麵左側第一個衛兵,伸手攔下了馬車。

澤維爾公爵察覺到馬車停下,睜開了眼睛,他個子小,卻長著一雙鷹眼,平時看著眼神就給人陰鷙的感覺,而此刻,他像是煩躁得要吃人。

攔下馬車的那個衛兵,不敢看澤維爾,“大人,這車上不止您一個人。”

此時,正“光明正大”躲在馬車上的尼娜心裡咯噔一下,他是怎麼發現的?

“確實不止我一個人。”澤維爾指了指自己的馬夫,在旁人看來,這已經是在強忍自己的怒意。

那個衛兵緊張的咽了下口水,“大人,我是說還有彆的人。”

澤維爾瞪了下那個衛兵,然後環視一圈,所有人都不敢看他,怯怯地低著頭。

澤維爾如今是皇帝陛下身邊最炙手可熱的臣下,為人又張揚,據說就是阿諾殿下也不敢輕易頂撞。

攔下馬車的那個衛兵經過一番心理建設,鼓起勇氣又開了口,“澤維爾大人,我們懷疑有人混上了您的馬車。”

澤維爾公爵“噔”地一下踢向車門,十分不痛快的下了馬車,“那就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下,最好給我揪出一個人來!”

其實今天這種情況,換成彆人都不會如此生氣,但是澤維爾是出了名的暴脾氣,隻是這個人確實有些手段和能力,其他人也就對他的張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尼娜心裡隱約有些不好的感覺,她仔細看了看皇宮的大門,在門上能看見一層薄薄的銀光。

月光石磨成的粉末,這種石頭在巫師手裡能用魔法製成隱身衣,但當月光石的數量過多時,它的用途就是另一種了,能讓任何隱身術和隱身衣失效。

尼娜忘了,這裡有一個大巫師,安德斯·加西亞,這應該是他的手段。

但是因為還沒靠近門,她的隱身術沒有消失,那個衛兵是怎麼知道的?

“請您稍等。”一個年長的衛兵朝剛剛冒犯了澤維爾的那個小衛兵使了一個眼神,讓他去找人。

見人過來了,尼娜立刻跳下馬車,雙腳落地的時候,糾結了一下,現在往外跑是不可能了,跑出大門就會被發現,於是她隻能往藍堡走去。

她是溜了,但是那個小衛兵就慘了,找了一圈,誰也沒找到,他感覺背後發毛,澤維爾一直頗有怨氣地盯著他,澤維爾可不知道什麼門上有魔法的事,現下在他看來就是這群衛兵在無理取鬨。

“年輕人,請問我的車上有人嗎?”澤維爾的聲音正好在小衛兵最緊張的時候響起,他暗自閉眼,暗暗惋惜自己的皇家衛兵生涯,搞不好命也得搭上。

不知道躲在馬車上的人用了什麼方法,但確定的是那人應該是已經溜了,如果不是澤維爾公爵態度強硬,自己一定能抓住時機,逮住那個人的。

衛兵跳下馬車,撲通地跪在澤維爾麵前,“大人,請即刻告知陛下,有人混入了皇宮,這是我的失職,沒能抓到他。”

澤維爾看著地上的人,冷笑了兩聲,“下次我不想再看見你。”

“是有人混進了您的車,我以我的忠誠起誓,這與您無關!但是事關皇宮安危,我必須請您告知皇帝陛下,請他徹查!”

澤維爾公爵已經忍無可忍了,一腳蹬開衛兵,拔下自己腰間的劍,帶著滔天的怒意向衛兵砍去。

這種事澤維爾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他雖然嫌這些檢查麻煩,倒也算配合,但是很少有衛兵敢這麼跟他說話,加上剛剛被心情不好的皇帝陛下罵了,又有這麼個不長眼睛的人來冒犯他,他當然生氣。

澤維爾沒打算殺人,這可是皇帝陛下的地方。

不過,要他一隻手臂,澤維爾還是確定皇帝陛下不會生氣的。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澤維爾這裡,誰也沒有注意到,後麵有個少女,她擔心裙子在地上蹭臟了,提著裙擺,十分優雅的走了過來,然後,捏住了澤維爾公爵拿劍的手,手掌發力,沒有防備的澤維爾公爵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斷,一時手軟,劍被鬆開了,然後少女拿掉被鬆開的劍,一把扔到地上,殺人的劍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在這大氣不敢出的時候顯得格外響。

這少女是尼娜,也就是其他人眼中的“伊芙莉絲公主殿下”。

始終是因為自己,那個皇家衛兵才會被澤維爾公爵刁難,直接走掉良心不安,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去掉隱身咒,重新頂著伊芙莉絲的臉,回到了宮門前,打算拉小衛兵一把。

“殿下,你不該出現在這裡。”澤維爾沒想到衝上來的人是伊芙莉絲,他活動了下手腕咬牙說道。

“大人,如果因為你,皇帝陛下身邊潛伏著危險,你要如何交代。”說完,尼娜示意被澤維爾踢倒在地的衛兵站起來。

衛兵們又恢複了剛才的模樣,排列有序,除了被踢了一腳的那個衛兵偶爾撇過來看看公主殿下和澤維爾公爵,所有人都一絲不苟得履行著自己站崗的職責。

“他冒犯了我,該教訓。”

澤維爾也不是油鹽不進的人,他能混到如今的位置,光靠飛揚跋扈可不行,腦子和對陛下的忠誠缺一不可,皇帝陛下的安危在他眼裡十分重要,他原本也沒打算殺他,就是揮兩刀解解氣。

“我認為他無錯。”尼娜說。

“我會如實稟告皇帝陛下。”這話是唬人的,她現在哪有時間去見皇帝陛下,不過她現在好歹也是公主的身份,耍耍性子,逞逞威風又能怎樣。

澤維爾公爵沒想到“伊芙莉絲”公主會這麼直接,不留情麵,但很快他就拿出長輩的姿態,衝著“伊芙莉絲”說道:“殿下,請您回去。”

“伊芙莉絲”也衝他笑笑,意思是我就要耍無賴,我不走。

以前乖乖巧巧的伊芙莉絲公主去哪了,那個見到自己就打招呼問好的公主去哪了?公主殿下怎麼會管這麼小的事,澤維爾實在想不通,現在眼前這個胡攪蠻纏的伊芙莉絲公主怎麼像個村姑似的。

“公主殿下,請您不要丟了皇家的臉麵。”

澤維爾靠近“伊芙莉絲”,以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他撿起地上的劍,現在他是真想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