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隱眉心猛跳,看向白竹筠的眼神森冷。
“竟敢戲耍於我,找死!”
他身形暴起,手持泛著紅光的短刀向他砍來。
白竹筠退後半步,唇角噙笑。
趙隱刀刀刺向要害處卻被他輕鬆化解,心中暴虐更甚。
忽地他高高躍起朝白竹筠麵門劈來,卻被一把布滿黑色符文的長劍擋下,震得他虎口一陣發麻。
“讓你幾招,就當見麵禮了。”
白竹筠十分寶貝地輕撫劍身,隨後撩起眼皮看向他。
趙隱甩了甩發麻的手,快速結了一個手印。
“去死吧。”
他大喝一聲,嘴巴張開,數以百計的骷髏頭裹挾著濃濃的魔氣蜂擁而出。
你爭我搶地向白竹筠的方向衝了過來。
他含情目中紅光一掠,骷髏頭不知怎得忽地停下,圍著他轉了數圈後仿佛見了鬼一般,驚恐地四下逃竄。
“怎麼了?”
趙隱對眼前的失控有些懵。
“去殺了他。”
但無論他如何歇斯底裡,那些個魔物都隻顧逃命。
“哈哈哈,算了,不陪你玩了。”
白竹筠含笑的眉眼很是生動,一點也不像在與人對峙,更像是在與一個老朋友敘舊。
瞬時間一把泛著紫光的巨大黑傘緩慢旋轉,旋轉間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周遭的魔物全然吞沒。
趙隱被魔氣汙染的神魂絲絲剝離,一同被吸入那巨傘之中。
白竹筠輕歎,走到趙隱身前,一把掏出他的內丹。
手掌忽地收緊,點點瑩沉從指縫飛出,消失在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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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唯操縱飛行符緩緩下落,不出所料失了控。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她看向剛站起身的趙俞鳴,一腳踩在他後腦勺上。
“完美!”她高聲歡呼為自己慶祝,撿起地上的板磚裝進儲物袋中。
甬道中隻聽得見她一人的腳步聲。
拐入轉角,便看見那抹背對她的熟悉身影。
白竹筠衣袍浴血,墨發微亂,側頭看著手掌處一抹瑩塵。
目光淡然,柔和綺麗。
“白竹筠!”
他忽而回頭,便看見向他急急奔來的殷唯。
白竹筠萬年含笑的眉眼收斂,便連唇角都壓平了些。
“不是讓你在客棧等我。”
“你受傷了?”殷唯沒有回答他,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打量起來。
“傷哪了?”
殷唯被那血衣嚇到,該不會傷到大動脈了吧。
白竹筠見她緊張得前後左右翻轉著他,收斂的神情莫地放鬆下來。
他未像往常那般和她鬥嘴,將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發頂。
殷唯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熱,緩緩抬頭。
四目相對,二人皆是一愣。
“我沒受傷。”
“那你身上的血哪來的?”
“額,侍衛摔倒流了血蹭到我身上了。”
白竹筠還是不想讓殷唯知道他暴虐的一麵,從前是怕嚇到她,今天是怕她怕他。
“胡說八道。”
好在殷唯並不是一個執著的人,被他插科打諢過去便也就忘了。
二人從巨大裂縫中出來時,便看見赫連碩帶著赤羽宗弟子和帶著一眾侍衛的霍秀秀等在了上麵。
經過調查,城主的副手趙隱和羅慎教勾結,以風雷小會做引子行拐賣人口之事。
他們將容貌較好,資質尚佳的女修賣給羅慎教做人偶之用。
將拐賣不出的女修神魂抽出供趙隱修煉魔功之用。
真是一舉兩得,打得一手好算盤。
這次行動中解救出的二十多名女修中便有葉家家主的親妹妹葉時雨。
如今的她已然沒了當初的囂張跋扈,神情呆滯,目光無神,竟是被傷了神魂。
霍君臨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既心痛又氣憤,畢竟是他手下搞出來的事,他難辭其咎。
但為了感謝赤羽宗的鼎力相助,顧邀請眾修士前往城主府參加城主夫人薑姚的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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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城主府內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一身喜氣的霍君臨坐在主位,笑盈盈地招呼著眾人。
“多謝,多謝諸位鼎力相助,還我風雷城一片安寧啊。”
霍君臨站起身,手舉杯盞走到殷唯與白竹筠麵前。
“尤其是殷小友和白小友,真是後生可畏啊。”霍君臨爽快地一飲而儘,看上去很是開懷。
“來與我痛飲此杯,哈哈哈。”
殷唯欲舉杯對飲,杯口便被白竹筠蓋住。
“她年紀尚小,不宜飲酒,便由我代勞了。”
話畢他便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霍君臨的笑僵了一瞬,竟開始不依不饒起來。
“一杯酒而已,不至於,不至於。”
“君臨,吃醉了酒怎得無端耍起無賴來了。”
一個溫柔悅耳的聲音從身後不遠處傳來。
聞聲看去,便見霍秀秀挽著一身紅衣的美婦人走了過來。
此人正是城主夫人薑姚。
薑姚輕咳兩聲,隨後衝眾修士歉然一笑。
“君臨今日高興,請各位見諒。”
“你身子不好,怎得出來了?”霍君臨迎過去,扶起她另一邊胳膊。
看得出夫妻二人感情確實很好。
殷唯看著薑姚那一身紅衣,內心湧起驚濤駭浪。
她用胳膊肘拐了白竹筠一下,傳音給他。
“城主夫人的衣裳我認識,正是葉時雨被擄時穿的。”
起初隻覺那衣裳甚是華麗精致,後來才知那布料極其珍貴,不是單單有錢便可以買到的。
白竹筠揚眉瞥了薑姚一眼,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聽說就是你救了我家秀秀,我替我們家秀秀在此謝過。”
薑姚來到白竹筠身前,上下打量起他。
“白公子果然如我家秀秀所說,封神俊秀,氣度不凡。”
“娘。”霍秀秀小心翼翼地看了白竹筠一眼。
“不知白公子是哪裡人,家中可還有父母兄弟?”
白竹筠放下手中杯盞,嘴角噙笑。
“我是本地人,家中行三。”
他聲音清朗,氣質溫和,一看便是做女婿的好人選。
“那白公子可有婚配?”
還沒說完薑姚的胳膊便被霍秀秀扯了一把。
“好好好,娘不問了。”
霍秀秀坐到白竹筠左側的空位上,局促地絞著衣角。
自從薑姚母女二人出現後,霍君臨神情便有些奇怪。
他不再勸大家喝酒,頹廢地坐回主位。
又過了半晌,酒足飯飽,霍君臨竟抬眼目光犀利地看向白竹筠。
“白小友,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
“但說無妨。”
白竹筠抬眼,坦然自若地與之對視。
“如赤羽宗那般大宗門和羅慎教對上都要退避三分,像我等小門小戶,又當如何?”
白竹筠嗬嗬笑了兩聲,將杯盞倒扣在桌案上。
“與我何乾。”
“......”
不得不說,他在氣人這方麵非常有天賦,這不,又是一位被他氣到炸毛的倒黴蛋出現了。
霍君臨忽地拍案而起。
“與你何乾?既然與你無乾又作何摻和此等閒事。”
眾人皆驚,都麵漏狐疑地看向霍君臨。
看來這並不是什麼答謝宴,而是鴻門宴。
“你先彆急,待我講個故事。”
白竹筠如那茶樓中的說書先生般正襟危坐,在桌案上敲了一下。
“從前有一修士與凡人相愛,為了讓自己的愛人長長久久地陪在身邊,他尋得一秘術,欲與心愛之人共享壽元,誰知這秘術隻能用於兩個有血緣關係之人身上,所以他們有了一個女兒。”
白竹筠意味深長地看了霍秀秀一眼。
此時的霍秀秀明顯已經帶入了自己,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你住口!”
霍君臨剛欲發飆,怎料卻被幾個金色圓環控製住了手腳。
“此等逆天改命之事為上天所不容,多少個午夜夢回,他都夢到天降懲罰,將妻子霹成一堆焦炭,於是他與魔鬼做了個交易,以他人血肉換得一可隱蔽氣息的重寶,但是可惜。”
“可惜什麼?”
霍君臨死死盯著白竹筠,眼中恨意翻湧。
“可惜,天意難為啊。”他嘴角噙笑,眼睛卻微微眯起。
“那修士終將痛失所愛,也因自己種下的業果,害得心愛之人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此時眾人已然明白,白竹筠所說正是霍君臨一家的故事,隻不過是從未聽過的版本。
霍秀秀傻愣愣地坐在那,不知在想什麼。
“你,你該死!!”
霍君臨忽地掙開束縛,瞬時間周身魔氣籠罩,一股黑氣直衝白竹筠麵門射去。
那攻擊又急又狠,一絲餘地都不留。
“小心!”殷唯抬手抵擋,卻被白竹筠按下。
令所有人都未料到的是霍秀秀竟飛撲過來,擋在他身前,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擊。
“秀秀!” 薑姚剛欲上前卻忽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白竹筠將霍秀秀平放在地,此時的她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
“白,白公子,你無需愧疚,我隻是不想活罷了。”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扯出一抹倔強的笑。
霍秀秀本以為自己隻是身體孱弱,怎料卻是被人借了命去,始作俑者竟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想起這些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已然是存了死誌。
“能為心愛之人赴死,我,我甘之如飴。”
白竹筠便這般靜靜地看著她沒了氣息,從始至終都未說一個字。
香消玉碎佳人絕,粉骨殘軀血染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