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唯看著躺倒一片的眾人,默默攥緊了拳。

原來這霍君臨早便想好,借今日的答謝宴除掉眾人。

“此事敗露,圖風飛定不會放過我,臨死前若能拉幾個墊背的也不虧。”

霍君臨剛欲站起身便被懷中的薑姚拽住。

“君臨,莫要再做傻事。”

薑姚說出的話斷斷續續,儼然已經大勢已去。

“我不甘心,明明就差那麼一點我們便可以長長久久。”

她無力搖搖頭,伸手撫上霍君臨的側臉。

“逆天改命,本就為上天所不容,終將害人害己。”

薑姚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霍秀秀,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我已然活了太久,是時候歇一歇了。”

霍君臨泣不成聲,抱著她的手臂都在發抖。

“隻是。”

薑姚猛地吐出一口血,鮮血順著嘴角流入脖頸,任憑他如何擦都拭不淨。

“隻是可憐了秀秀。”

薑姚的手臂忽地垂下,兩行清淚掛在臉上。

“阿姚!”

霍君臨傻愣愣地抱著她久久不願鬆開。

“愛彆離,求不得我已然嘗儘,既然永生永世都不會再見,那我也不必再轉世。”

霍君臨眼睛赤紅,魔氣翻湧,僅幾吸間身體便向氣球般膨脹起來。

“不好!他要自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話音未落,金光一閃,一道小型防禦法陣便已落成,將那巨大的威力隔絕其外。

殿內被那爆炸震得晃動數次,滾滾浮塵升騰,便連房梁都斷掉好幾根。

殷唯咳嗽兩聲,驅散眼前灰塵,便見白竹筠俯身撿起了什麼向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身影由遠至近,逐漸清晰。

他伸手將一塊白玉吊墜掛在她脖子上。

“它,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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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了結,殷唯也如願以償地補足了學分,她本想直接回宗門繼續狗著,爭取早日將修為提升到築基中期。

沒曾想葉家家主葉林夕知道了白竹筠的英雄事跡,指明他親自護送葉時雨到困龍城,並允諾必有重謝。

一想到白竹筠酷愛助人為樂,於是便很高興地替他答應了下來,她發誓,她絕對不是為了什麼重謝。

二人啟程前夕,門內發生一件大事,聽說大長老吳炳在外與人鬥狠,身負重傷,害得他滯留在外多時。

好在他身邊有幾名靠譜的弟子一路護送,估計不日便會返回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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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間內,隻點一盞油燈,照亮了桌案旁一小塊空間。

商越坐在桌案旁,眉頭微皺,手指輕敲。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黑衣人從外間走了進來,朝他俯身一禮。

“少主,殷姑娘不日便會隨那姓白的前往困龍城。”

商越的眼睛動了動,輕敲桌案的動作停下。

“可查到那姓白的是什麼人?”

“額......還沒有,隻知這人是突然蹦出來的,完全查不到他的來曆。”

商越沒說話,靜坐了半晌。靜靜地垂著眼,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睡著了。

“好,你下去吧。”

黑衣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瑟縮了一下。

“是!”

他剛想轉身,卻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對了,最近常夢和那位接觸的越發頻繁,恐怕他們是要有什麼動作了。”

商越緩緩抬起頭,燭火照亮了他半張臉,在這黑暗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滲人。

“她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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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唯站在甲板上,海風將她的額發吹亂,陽光照在她的睫羽上,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陰影。

她將那白玉吊墜透過太陽瞧了又瞧。

“這是真的嗎?”

城主府那麼多寶貝,怎麼就偏偏給她這塊玉。

想到這裡殷唯後悔了,早知道就該折回去將城主府裡裡外外掃蕩一遍,哪裡還用為了這點窩囊廢大費周章。

“小白眼狼!給你就帶著,哪那麼多廢話。”

破天荒地白竹筠沒有彈她腦瓜崩,而是搶過她手中的白玉吊墜,珍而重之地掛在她脖子上。

“人前不露富。”

殷唯被他少有的認真搞得一愣,隨後抿唇一笑。

“好好好,我知道了。”

白竹筠眼眸彎彎,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已然悄無聲息地改變了,隻知道此時此刻他是愉悅的。

“快看,海裡有東西!”

“哎呦!好像是人啊。”

二人聞聲望去,便見甲板上的人紛紛向海裡看去。

“真是人,快把他撈起來。”

沒一會一個人便被眾人合力撈了起來,七手八腳地放在甲板上。

這是一個女人,身體瘦弱,皮膚蒼白,額邊的長發粘在臉上,看上去很是可憐。

殷唯矮下身子搭上她的靜脈,那裡還有微弱的跳動。

“她還活著。”

她剛欲探上她的鼻息,手腕卻被人一把大力握住。

殷唯猛地抬眼,正對上一雙泛著冷意的雙眼。

這雙眼睛非常特彆,一邊是黑色,一邊是綠色,仿佛蘊含著某種力量,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異瞳女子剛欲問問我是誰我在哪,手腕便被一雙冷白修長的大手抓住,那力道之大,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放開。”

聲音冰冷,她尋聲望去,對上了更加冰冷的一雙眼。

異瞳女子忽地鬆開殷唯的手,緩緩坐起身。

“對不起,我隻是太緊張了。”她靜默了半晌,怯生生地看向殷唯。

“謝謝你們救了我。”

“舉手之勞,更何況並不是我救得你,是大家努力的結果。”

異瞳女子聞言麵漏感激,與大家真誠地道了謝,並在船員地安排下暫時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你叫什麼名字?”殷唯將自己乾淨的衣衫遞給她。

“我叫桑集。”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還有彆的親人嗎?”

桑集沒有說話,隻垂眸搖搖頭。

殷唯心中一軟,想到當初自己也是那般被商越撿了回去,臉上也跟著柔和了不少。

她在桑集的肩膀上拍了拍。

“以後有什麼困難便來找我。”

桑集衝殷唯點了點頭,眼睛卻不時瞥向站在欄杆處默默看向她們的白竹筠。

殷唯了然,心中暗歎,又是一個為皮囊迷惑的無知少女,可憐啊。

那日以後,桑集便時常來找她,不是一起吃飯,便是邀她甲板上吹風,當然都是在白竹筠在的情況下。

不得不說白竹筠的外表確實唬人,就這一路便收到了不少女修士的示好,還真是紅顏禍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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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殷唯閉眼躺在床榻上,神識探進玉簡中。

“這大翅膀!我啥時候能夠擁有啊?”

一聲輕笑從不遠處傳來,她轉過頭去便看見坐在桌案邊的白竹筠拿著畫本子笑看著她。

“你笑啥?”殷唯佯裝生氣。

“我在笑你異想天開。”他把書合上放在桌案上。“你整日裡插科打諢,修煉得過且過,估計想修煉到那個境界還得幾百年。”

“你胡說!”殷唯佯裝生氣地崛起嘴,隨後眼睛移到畫本上。

“你還說我,整日裡看這些個雜書,能學到什麼?”

她發現自從在風雷城買了第一本畫本上,這人便一發不可收拾,在畫本世界徹底沉淪。

“倒是沒學到什麼,甚至還多了不少疑惑,不如你幫我解解惑?”

她皺了皺眉,防備看他一眼,預感他沒憋什麼好屁。

殷唯從床上站起來走到桌案前為自己倒了杯茶水。

“說說看。”

“心悅一個人到底是何感受。”

白竹筠看著手中的話本,那些因為感情之事而痛徹心扉,傷心落淚的男男女女,心中疑惑。

難道喜歡一個人便是互相傷害嗎?如果真是那般,又為何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心甘情願清醒地沉淪。

殷唯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白竹筠猝不及防被噴個正著。

沒想到,這人平日裡滿口騷話竟然會為這種問題分神。

“不是,你沒事兒吧,你一個海王問我這種問題?”

“我?海王?”

他淡定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茶水

“廢話,前有潭江雪,後有霍秀秀,現在又來個桑集,你說你不是海王是什麼?”

白竹筠聽了殷唯的解釋,唇邊噙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如果按照她的說法,他身邊確實有不少魚,隻不過這些人大多為自己皮囊所吸引,她們眼中的欲望是那般赤裸,讓人惡心透了。

忽地門被人敲響,一道女聲從門外傳來。

“殷姑娘,你在嗎?今天廚房的栗子糕甚好,所以特來邀請你一起去嘗嘗。”

殷唯衝白竹筠挑挑眉,揶揄地看向他。

“你的魚來啦。”

“魚?我看她是醉翁。”白竹筠忍不住輕笑一聲,伸手在她腦門輕彈了一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俯下身子,四目相對。

殷唯在他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好像被一雙大手捏了一把,酸酸癢癢的。

糟糕!太超過了,這個妖孽,竟然又想迷惑她!

門又一次被敲響,桑集的聲音又傳了進來。

“殷姑娘?”

白竹筠站直了身子,在她發頂揉了一把,將她的發型搞亂。

“走吧,吃栗子糕去。”

殷唯看著他的背影,摸了一把剛被他揉過的發頂,唇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