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和竹馬分手後 不越山 4065 字 3個月前

孟竹本來是在做一場溺水的噩夢的,可這噩夢忽然一換畫麵,就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她夢見自己在無邊無際的沙漠中行走,沒有食物、沒有水,連個人都沒有,沙漠中隻有自己留下的一串串腳印。

烈日當空,溫度很高,曬得人皮膚都開始發痛,沒有水源,她幾乎快要渴死了。

走著走著,在她筋疲力儘之時,忽然感覺到一片不同於周圍溫度的涼意接近,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住那片讓人涼爽的東西。

啊,是冰湯圓。

軟軟的、涼涼的、甜甜的。

每吃一口都能感覺到喉嚨裡的乾渴迅速被緩解,周圍的溫度不知不覺地降了下來,不再令人那麼燥熱。

可誰知吃著吃著,冰湯圓自己長腿跑了,它拔足狂奔,孟竹跟在後麵追,追了半天也沒追上不說,還被冰湯圓用水灑了一臉,轉過身滿臉凶狠地威脅她:“再不老實點,把你也放進鍋裡煮了,和我一起做湯圓!”

古怪的夢結束,孟竹睜眼。

醒來時,她還回味了下,這什麼離譜的怪夢?

“醒了?”

她下意識轉頭,看到了坐在桌邊的施允,他一手拿著茶杯,淡淡抬眼看她。

“你……”孟竹從床上坐起來,剛想說些什麼,餘光卻瞥見角落裡還有兩個人,一站一坐。

坐著的那個是阿喜,站著的那個……

不認識,身量很高,幾乎和施允不相上下,骨架也挺大,但那個長相,當真是漂亮,雌雄莫辨的一張臉,他轉過臉和孟竹的視線對上,張了張嘴,喊了一句:“……姐姐。”

聲音軟軟的,黏膩地像剛出鍋的糖水。

施允的眉心不易察覺地擰了一下。

阿喜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喝道:“彆在這亂攀親戚,成天妖妖豔豔的,敗壞我們男妖的名聲!”

孟竹緩緩轉了轉眼珠,確認自己沒見過這號人,“……你誰啊?”

阿喜嘴快,先一步開口道:“看不出來嗎,這魅妖啊,好不容易抓著的。”

她意識到了什麼,看向施允,施允低頭喝茶,沒理她。

不知為何,縈繞在心頭那幾日的憋悶忽然就散了。

她還以為他不告而彆了,還以為……連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不過以施允的性子,倒也不怪她這麼想,或許她應該對施允再好一點,畢竟她還指望著他帶自己去仙洲呢。

這麼想著,孟竹起身,找了個話題開口:“抓到他要乾什麼啊?”

施允扯了扯嘴角,冷颼颼道:“放水裡煮了。”

“……姐姐。”撲通一聲,那人跪在地上,眨眼間淚盈於睫,楚楚可憐道:“我是照水啊。”

他仰著頭,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豆大的淚珠從泛紅的眼角滾落,連鼻尖都帶了些可憐的淡粉色。

照水向前爬了兩步,想要扯住孟竹的裙擺,“你不認得我了嗎?”

孟竹一側身,往旁邊挪了兩步,讓他伸出的手抓了個空。

她實在無法把那個十二三歲的毀容小男孩和麵前這個看起來柔弱漂亮的男人聯係起來。

孟竹心疼小孩子,不代表她是個老好人,什麼也不懂的傻子。

她先問了一句:“你奶奶呢?”

“我……”

“她死了。”阿喜道,“那老人的孫子有顆玲瓏心,他把那小孩的玲瓏心吞了,還假惺惺地裝作老人的孫子為她送終,彆提多惡心了。”

“不是的!”照水忽然喊了一聲,他慢慢俯下身,像是渾身被卸了力氣一樣,又重複了一遍:“不是的……”

“我是吃了他的玲瓏心不假,但他本來就要病死了,若不是我,奶奶她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是自願把玲瓏心給我的!”

他抬起頭,伸手擦掉眼角的淚水,繼續道:“他和我一樣,因為弱小,一直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明明做著最辛苦的事情,拿到手的銀子卻隻有那麼一點點,甚至去看病,都被人嫌棄這錢是臟的,是粘過大糞的!”

“我不嫌棄他,他也不嫌棄我,在他快死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心給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照顧好奶奶,你們口口聲聲喊著惡心,你們高高在上,你們都是人上人,你們又何曾嘗過被人當成汙泥踐踏的滋味?”

“為何偏偏就容不下我們這些人的存在呢?”

“我妖力低微,受傷以後連家都回不去,天天東躲西藏,這些人天天對我喊打喊殺,吃了玲瓏心,我就有能力回到麗山,再不受人欺負,我做錯了什麼?”

阿喜慢慢坐了下來,靠著椅背歎了口氣,道:“那你也不應該對孟姑娘……”

“阿喜。”施允忽然開口,打斷了阿喜的話。

孟竹伸手將照水拉了起來,道:“不會殺你。”

“我們無冤無仇,殺你做什麼?”她拍了拍照水的肩膀,道:“放心吧。”

“嗬。”

聽見意味不明的冷笑聲,孟竹扭頭去看施允,他把茶杯放下,道:“你倒是自作聰明,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殺他?”

施允的視線落在他牽著孟竹衣袖的那隻手上,看得照水莫名地瑟縮了一下,往孟竹身後躲了躲。

阿喜把人拉開,將他一把按在一旁的凳子上,“坐好了,一天天的乾什麼呢!”

她怎麼知道施允不會殺照水?

她雖然沒有見過其他厲害的修仙人士,但看他這通身的氣勢,應該也不算什麼弱者,要殺一個妖力低微的魅妖,應當是手到擒來,何須費那麼大的功夫活捉他?

她繞過桌沿坐在施允旁邊,看著冷著臉的施允道:“我就是知道,你本來就不是那種人。”

“哪種人?”施允牽唇淺笑,抬眸看她:“真以為自己這麼了解我嗎?”

孟竹看著看著,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唇上,他本來皮膚就很白,唇也很紅,此刻仔細一看,唇色竟比往日更紅了些,添了幾分水潤的豔色。

她不由自主地湊近了些,甚至能看清距離他唇下有一顆淡淡的小痣,下唇不知道被什麼東西蹂-躪過,微微腫了起來,上麵還有一道細小的裂口。

“你這嘴巴怎麼破了?”孟竹眉頭輕蹙,心裡想著,嘴上也問了出來。

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距離靠得很近,連手指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點在了施允的唇上,指腹在那道傷口上輕輕磨擦了一下。

施允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那股頭皮發麻的感覺令他汗毛倒豎,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更重,耳邊嗡嗡地響。

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想法:攝魂咒應當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險。

他不能如此被這樣的東西所控製。

他下意識地伸手拍開孟竹的手,捂住自己的唇,偏頭躲開她的視線。

“關你什麼事!”

這句話說得又急又重,像是吃了炸藥似的。

孟竹的手停在半空,“對不起。”

施允不喜歡彆人碰他,孟竹把這句話在心裡默念三遍。

她很擅長發現傷口,下意識地會覺得那些傷口礙眼,讓她想起一些久遠的回憶。

兩人都不說話,室內的氣氛逐漸變得古怪起來。

阿喜忽然“哈哈”笑了兩聲,把眾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

他頂著一片火辣辣的眼神,笑容僵硬地指了指旁邊的照水:“那什麼……先說正事吧。”

“你得帶我們去麗山。”

“……什麼?”照水站了起來,“我不要!”

他眼神中透著對施允的不信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居心叵測,想要借機一網打儘。”

照水脖子一橫,閉眼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此前來的時候,雖然沒有細說,但施允說他要去麗山拿回一樣很重要的東西,而且這一路走來,也碰到過一些小妖怪,但施允根本就沒放在眼裡,甚至隻要不礙著他,他都當作沒看見。

再說,凡人請修士獵妖,要麼是獵捕魅妖這類的妖怪圖錢圖色,要麼是真的作惡多端惹是生非,施允既不缺錢,也不圖色,魅妖更不是什麼興風作浪的妖族,她還真想不到施允對魅妖一族下手的理由。

豈料施允轉頭就是一句:“你以為我在跟你商量麼,殺了你,我照樣能去麗山。”

“……”

她就知道施允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照水。”她忽然抬手指向阿喜,“你看,阿喜也是妖,但是他依然同我們在一起,是和我們並肩而行的人。”

“不是所有人對妖族都充滿惡意,我們隻是想去尋一樣東西,不會傷害你們,況且,你也看到了……”孟竹話頭一轉,看了施允一眼,道:“現在這種情況,他要是想殺你,還用得著等到現在嗎?”

阿喜忽然被她點名,臉上的表情愣怔了一瞬,照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唇,看向照水的目光多了幾分柔軟:“沒事的,安心回家就好。”

最開始,他確實是被施允牽製著為他做事,可後來,施允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解開了他身上的術法。

他早就發現了,但是卻沒有離開,施允沒說,他也當作不知道。

為什麼呢?

阿喜聽到孟竹的話,忽然笑了笑。

大概他早就把他們當作自己的朋友了。

他還以為,孟竹一直是看不上他這個妖怪的。

照水沉默了片刻,看向孟竹:“……如果是你,我願意相信。”

“我帶你們去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