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妖(1 / 1)

看到她時,他眼裡的懶意漸漸收起。

“燭越師父,你這是……”

話還未說完,那人就站起來走近她,逼得她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在門上,再無處可退時,他才停下來。

但此時,她與他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她隻要往前那麼一分,就會撞進他的懷裡。

燭越的目光不似平時那般懶散,反而有些犀利,溫漪寧被他盯的十分不自在,偏頭移開了視線。

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這方寸之間陷入了讓人心焦的沉寂。

這樣的氛圍維持了很久,久到溫漪寧快要忍不住先開口時,頭頂才傳來了他的聲音。

“你為什麼要請徐行之吃飯?”

啊?啊???

溫漪寧猛地抬頭看他,隻見他眉頭輕攏,看起來很不高興,她斟酌著開口。

“徐師兄……他明日就走了,我想著正好一起吃頓飯給他踐行。”

“哦,所以你就讓你師父和他一起?”

這什麼跟什麼?難道他們一起吃個飯都不行?

“啊……因為剛好湊巧了……”

“我以為,你會單獨請我。”

所以……就因為她沒有單獨請他?這是什麼腦回路?

剛想開口,他又盯著她的眼睛說“我是你師父,都不值得你單獨請我吃一頓飯嗎?”

話裡若有若無的委屈,聽得溫漪寧有種自己是個不孝徒弟的感覺,趕緊解釋道:

“現在已經是午後了,要不了多久就要用晚餐,徐師兄明日就要離開,也就隻有今晚這一個時間合適了。”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最後還補充了一句“下次一定先請你。”

她都這麼說了,他總不能還不滿意吧?

身前的人忽然退開,踩著悠閒的步伐坐了回去,甚至喝了口茶“行吧,下次記得先請師父。”

溫漪寧:“……”

就挺莫名其妙的。

*

燈火葳蕤的夜晚,曲仙樓人影錯落,不時傳出熱鬨的笑聲,絲絲縷縷樂聲夾雜其中,為這個夜晚渡上美妙的聲色。

一個身著紫色衣裳的女子,搖著扇子從三樓一路吆喝到一樓,時不時地指揮一下。

“溪竹軒的紅燒帶魚呢?小玉,你去催催!”

“靈蛇舞馬上要結束了,下一曲的人呢?抓緊時間,彆讓客人等太久了!”

“哎喲,走慢點兒,小心彆把湯灑了!”

“還有……”

來來往往的客人與夥計交錯相行,構築了這一方天地的人間燈火。

溫漪寧一行人也是這時走進來的,那紫衣掌櫃的一看到她們,就搖著扇子快步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讓人舒心的笑意。

“哎喲,貴客裡邊請,想吃點什麼?我們店的招牌八仙靈魚,可要來一份?”

“要,把你們的招牌都上一份兒。”

請人吃飯,自然不能小氣,溫漪寧一開口就是招牌全上,掌櫃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好好好!姑娘爽快,各位貴客裡邊兒請。”

跟著掌櫃的進了包廂,立馬有人進來給他們上茶。

“諸位貴客,還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催後廚。”

掌櫃的離開後,這裡竟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溫漪寧左手邊坐著燭越,右手邊坐著薑南,和徐行之是麵對麵。

但此時,薑南還在低頭看她的留影珠,一旁的燭越愜意地靠在椅子上,卷著自己頭發玩兒。

而徐行之,也正把玩著他的那把玉簫。

溫漪寧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率先打破沉默“徐師兄是明日一早便要出發?”

聞言,對麵的徐行之抬頭道:“對。”

“那你可知要去何處找?”

“他們身上都有尋蹤訣,我今日一直在定位,似乎是在東錦城的方向。”

如此說來,倒不必再擔心尋不找人了,溫漪寧了然地點點頭。

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夥計們已經陸陸續續將菜端了上來,不愧是招牌菜,個個光是看著就食指大動。

“這位……徐師兄?”一直沒吱聲的燭越突然遞給一旁的徐行之一杯酒“多謝這段時間對溫絮溫言兩姐妹的照顧,我敬你一杯。”

“不必,舉手之勞罷了,是我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客氣。”

兩人就這麼碰了一杯,才各自坐了下來。

但幾人動筷沒多久,忽然見一隻冒著紫光的靈蝶飛了進來,落在了徐行之手上。不知說了什麼,片刻後,徐行之驟然臉色大變。

“怎麼了?”

徐行之猛地站起來,看向溫漪寧的神情裡帶著凝重“方師兄剛給的消息,東錦城有異,全城人睡著後都陷入夢遊,每次夢遊都會殺人,他們就是被此異像困在了那裡。”

“東錦城離這裡遠嗎?”

“不算遠,就在東南方四五百裡處。”

東南方……溫漪寧和薑南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驚異。

這麼巧?她們要去的,也是東南方。

“夢遊殺人,會不會是妖乾的?”

徐行之點點頭“八九不離十了,能操控人的夢境的,隻有魘妖了,看來我現在就要出發了,這頓飯是吃不完了,多謝諸位的踐行,我們有緣再見!”

“好,徐師兄此去一路小心。”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推門就走了,留下溫漪寧和薑南麵麵相覷。

倒是燭越,似乎並沒有被這個消息影響,還在悠然吃菜,甚至還給溫漪寧夾了一筷子肉。

“愣著做什麼?他走了你們就不吃了?”

溫漪寧看著碗裡的肉,思緒卻早就飛了。

真的會是魘妖嗎?魘妖一般隻能讓一部分人陷入夢境自相殘殺,整個東錦城都陷入夢境並開始夢遊殺人,魘妖真的能做到嗎?

除非……魘妖有異。

幾乎在一瞬間,溫漪寧便想起秘境內的那個金翅大鵬,它就是吞食了隕星石才實力大增入魔的。

而現在,係統給出的消息是隕星石就在東南方,又剛好遇到魘妖失控。

這兩件事之間似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難道,魘妖突然能控製一整座城池的人,與隕星石有關?

想到這裡,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凳子發出刺耳的叫聲,薑南和燭越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燭越師父,我們也去東錦城吧,我總感覺那魘妖有異。”

聞言,燭越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她半晌才道“既知有異,便也該知曉,這異常不是你能管的了的。”

“但我想去看看,正好也曆練一番。”

她是為隕星石而去的,但她不能告訴燭越,儘管他是她的師父。

燭越的目光清亮,卻從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聞言收回目光,也站了起來“何時出發?”

“現在。”

東錦城的異狀,每耽誤一刻,就會多幾個人送命,他們必須即刻出發。

“那就走吧。”

聞言,薑南也收好留影珠站了起來,幾人給店家結了賬就離開了。

他們幾人回了一趟客棧,拿了些必需品就禦劍出發了。

東錦城離無方城不算遠,禦劍飛行速度也很快,在夜色最濃之時,他們三人就已經到了東錦城外了。

站在城門外,隻覺得裡麵寂靜非常,像是一座空城一般,就連普通的守門衛兵都不見人影。

天空中偶爾飛過鳥雀,發出的叫聲已經是這座城池唯一的生氣。

三人對視一眼,溫漪寧拉著薑南小心地靠近,燭越則站在兩人身後,為她們保駕護航。

吱呀——

推開城門發出的聲音,在寂夜裡更讓人心生恐懼。

但,裡麵的妖怪似乎沒打算給她們反應的時間,一腳踩進城門裡的地界,身邊的環境迅速變幻,就連一直牽著的薑南都失了蹤跡。

眼前的場景打散又重聚,最後在一麵鏡子前凝實。

溫漪寧望著鏡子裡的人,心下驚懼非常,裡麵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隻見鏡子裡的人身著一襲火紅的織金嫁衣,頭頂銜珠鳳冠,眉心還點著一個個火焰形狀的花鈿,隻是麵色看起來十分冷淡。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久遠的記憶忽然襲上心頭,不斷在腦海裡重映。

這是……這是,上一世,她嫁給幽珩時的裝扮,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魘妖將她拉入了噩夢?

意識到這一點,她立馬站起來想要打碎夢境出去,卻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了夢境的身體中。

她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而這副身體,正在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行走,此時的身體正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半晌,拿起手邊的簪子就要紮向自己的手腕。

卻又在下一刻,被一隻手牢牢抓住,她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深惡痛絕的那個人。

他輕柔地奪走她手中的簪子,握住她的手,俯身貼在她耳邊,又從鏡子裡看著她,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阿寧,明日,你就是我的魔後了,你開不開心?”

他隻字不提剛剛的一幕,隻一味地靠近她,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無論是溫漪寧的身體,還是體內這一世的魂靈,都在這一刻無比的抵觸和厭惡他的靠近。

但那人仿佛感覺不到她的情緒一般,甚至掰開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阿寧,我們此後,再也不會分開了。”

“我不會愛你,永遠。”

“你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