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溫漪寧想罵人,但搜腸刮肚仍沒找出一句臟話,隻能惡狠狠地盯著燭越,試圖用眼神殺死人。
卻見眼前的男人低笑一聲,散漫的目光也正經溫和起來“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
“禮物也不能……”話接到一半,她徒然意識到他剛剛說了什麼,情緒那在那裡不上不下。
乾嘛突然送她禮物?難道她的喜歡太過明顯他看不下去了?
溫漪寧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但片刻後,被這句話擊垮的防線,又在她想起那整整一百萬兩銀子之後重新築起。
禮物也不行!他哪來的一百萬兩銀子?!
可就在她要開口反駁時,包廂的門被扣響“客官,您的霜月劍已為您送到。”
“……”
那柄劍還是被送到了她手上,是燭越付的錢,連同送來的還有駐顏丹的抽成,整整一萬五千兩。
要是燭越今天沒花這一百萬兩銀子,她拿著這一萬五千兩銀子不知道有多開心。
但在知道燭越這麼有錢後,她賺到大錢的欣喜都沒來得及竄頭就被蓋住了。
溫漪寧拎著這把劍走出藏珍閣時,人還有些恍惚,似有一種踩在雲上的不真實感,仿佛下一瞬就會夢醒回到現實。
低頭又看了一眼那把驚豔眾人的霜月劍,她才忽地想起,那天他說沒銀子也沒關係,他可以弄到銀子,她還當他開玩笑來著,所以他說真的?
想到這裡,她不由扭頭去看那個男人,他正悠哉悠哉地背著手走在她前頭。
她賴上的這個人,不僅修為高深,還巨有錢?
本來她還想用金錢腐蝕他,以達成拜師目的,讓自己的修煉一途走得更順一點。
可現在忽然發現他比她有錢多了!那她現在還能乾什麼?
腦子裡暈乎乎的,都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燭越感覺一直跟在身後的人異常沉默,回頭一看還在神遊天際,伸手打了個響指道:“我有錢是什麼很值得驚訝的事情嗎?還沒緩過神?”
被這聲響指叫回神的溫漪寧,看著他眼前這個給了她太多‘驚喜’的男人。
雖然隨性肆意了一些,但總體還是個言而有信知恩圖報又心軟的人嘛。
就他這性格,她一天誇他八百個來回,就不信她提出拜師時還會被拒絕!
想通了這一點,溫漪寧臉上當即就掛起笑容,追上前麵的男人“是有點不敢相信,沒想到你都那麼有錢了,還願意跟著我住那小破客棧,你也太低調太隨和了吧?”
她低調的彩虹屁一出,男人嘴角瞬間勾起一抹弧度。
看出他的受用,溫漪寧正準備繼續發力,卻迎麵看到熟悉的一群人。
她這張臉對那些人來說實在是太容易認出來了,所以在看到他們的一瞬間她就躲在了燭越身後,快速掐訣給自己換了副容貌。
忽然的躲藏,燭越有些不明所以,但當他看到那天遇到的那群人時便也明白了。
再回頭看,已見她原本明媚的臉龐瞬間變成一副小家碧玉的長相,跟在他身邊與歲虛宗的弟子們交錯走過。
走出很遠,溫漪寧才敢回頭去看,而薑南也正好回頭,與她四目相對。
一刹那的視線交彙,而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收回目光,朝著兩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們回到客棧,溫漪寧還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她總覺得,薑南好像知道她是誰似的,看她的目光太奇怪了。
上一次她用了隱蔽術,薑南的目光卻能直直落在她身上,這個可以說是意外。
但這一次,她在他們看到自己之前就換了容貌,為何薑離還是用那般眼神看她,就好像她知道那是她一樣。
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她隻能暫時打住,專心完成每日的修煉。
靈力遊走於四肢百骸,最終在丹田彙聚,逐漸形成一股磅礴的靈泉注入丹田內部。
‘哢——’
一聲細小的碎片聲落,丹田應聲擴大了一圈。
這是……築基了!
按捺住內心的激動,溫漪寧耐心引導那股靈力緩緩歸入丹田。
再睜眼時,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她一抬手,案上的霜月劍就隔空飛來落在她手中。
半個月前,她還在魔域苦苦掙紮,半個月後,她竟然有了自己的劍,且已破鏡築基。
這一刻,悲傷反而大於興奮。
原來,自己足夠強大,才能踏破一切荊棘。
可這世道,似乎沒有給女子這樣的機會。
握劍出鞘,劍身在燭火下反射出寒光,照在溫漪寧臉上,徹底點燃了心頭的那股怒火。
既然前路無人,那我便成為這天下第一個改修劍道的女子,擁有與上位者抗衡的實力,開創女子亦可做劍修的先河。
還有,殺了那個人。
燭火噗嗤一聲搖搖欲滅,逐漸暗下來的房間內凝聚出一個虛幻的人影,正在背後安靜地注視著她。
而溫漪寧對此一無所覺,直到燭越忽然出現在房間,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抬手往她原本站的位置打出一道術法,她才反應過來。
隻見黑氣閃過,屋子裡卻不見人影。
“無名鼠輩,隻敢在陰暗的角落窺視,卻不敢當麵吱聲,最好躲嚴實了,下次讓我看到剁了你的腦袋喂狗!”
冷峻的聲音響徹屋子,卻始終不見窺視之人,似乎已經逃了。
溫漪寧卻不敢放鬆精神,她有一種預感,來人是幽珩。
她又想起祭禮那日,他落在她臉上冰涼的手指,想起落崖前他發狠的目光,想起薑南溫熱的血。
心情瞬間跌入穀底,背後隱隱發涼,手指止不住地顫抖,隻能垂下眼簾用力攥緊拳頭。
“彆怕,我在。”
看出她的隱藏的憂慮,燭越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安慰她。
他的聲音難得溫柔,有那麼一點兒驅散了她內心的恐慌。
但她做不到不害怕,她原本打算多賺些錢之後,就蟄伏起來好好修煉,等她劍道大成之後再去殺了他。
可如今,幽珩竟這麼快就找到了她,她才築基,遠遠沒有與他抗衡的實力,隻能等著被燭越相救。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之人,心裡卻在反複回想著剛剛的一幕。
被人護在身後似乎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但她不想做隻能依靠他人生存的菟絲花,她想成為堅韌的蒲草。
想要離開任何人之後都能頑強生長,而不是隻能依靠著誰,期望著彆人不要拋棄她。
頃刻間,一股衝動驟然湧上心頭,溫漪寧抬眸看向眼前這個強大的男人。
“燭越,你可以收我為徒嗎?我雖修為低微但也算略有天賦,如今已經築基初期了。隻要能夠提升實力,我什麼苦都可以吃,你儘管考驗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聞言,燭越略顯詫異,似乎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要拜他為師。
“現在這樣不好嗎?雖不是師徒,但我能教你的絕不會吝嗇。”
不知為何,他不想答應她,不想成為她的師父。
聽到他委婉的回絕,溫漪寧並不意外,但她也不打算就這麼放棄。
不是師徒,他對她就沒有責任,等哪天覺得她煩了就可以拍拍屁股離開。隻有成為他的徒弟,她才能長久留在他身邊,一邊以求庇護,一邊強大自己。
況且,隻有徒弟才能傳承師父的絕學,燭越一定也有不會輕易教授的秘法。
“不一樣的。”她看著他,眼裡淚光閃爍“你知道今天那人是誰嗎?”
“是誰?”
“是魔尊幽珩,他擄走我,逼迫我與他成親,我不同意便打我囚禁我,甚至殺我師妹,在魔域,我沒有一天是不被他欺負的,我拚死逃了出來,才遇見你。”
說著,她眼中的也流了出來,看到她的眼淚,燭越一時手足無措,隻能遞過去一個帕子,將幽珩這個名字徹底記住。
接過帕子,她擦掉眼淚繼續道:
“所以我才與你商議出崖後你能護我周全,可我沒想到,這才短短幾日,他竟又找到我了,我真的不想再過那樣可怕的日子了,也怕你覺得我給你招來這麼多麻煩,這才想出來這麼個法子。若你不願便罷了,是我的錯,我已經麻煩你許多,這次是我強求了。”
話落,她擦乾臉上的眼淚,強顏歡笑道:“這幾天謝謝你,燭越。帕子我明天洗乾淨還你,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逐客令一下,室內卻陷入短暫的沉默。燭越站在那裡沒有動,隻是看著眼前的人。
即使室內昏暗,也不難看出她發紅的眼眶,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哭。
雖然相識時日不長,但她一直都是堅強愛笑的模樣,無論是落入絕境,還是麵對沒錢沒修為的各種困境,她都能想出辦法,從不會自怨自艾,怨天尤人。
但今晚,她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無助、如此傷心的一麵。
燭越想,她有什麼錯呢?她不過是想擺脫惡魔而已。
她……不過是想成為他的徒弟,成為不被拋棄的那一個而已。
心底泛起一絲波瀾,燭越也說不清那是同情還是什麼。
隻是在下一刻,他抬手摸上她的頭發,輕聲道:“你隻是在為自己爭取而已,這不是錯。至於拜師一事,若你真的想清楚了我也願意收你為徒,但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聞言,溫漪寧這才鬆了一口氣,以退為進,適當賣慘,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不。”溫漪寧打斷他的話“你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都好,這世道,沒有人允許女子學劍,更不會教她們修煉,但你不一樣,燭越,你願意教我學劍,甚至送我價值百萬的霜月劍,你比你想的要好百倍,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人,所以你不必自謙。”
被她真摯誠懇的目光看著,靈魂似乎都得到了升華。
燭越輕笑著搖搖頭道:“以後雖是師徒,但你也不必以弟子的規矩去要求自己,我們還是如今這般相處便好。”
溫漪寧當即下跪做足了師徒之禮“弟子溫漪寧,拜見師父。”
燭越受了她這一禮,等她起身時才道:“你還是彆叫我師父了,聽著怪老的。”
說完還看了她一眼,眼裡明晃晃地寫著:真的彆這麼叫了!
“啊?可是不能直接叫師父的名字吧?”
溫漪寧歪頭想了想又補充道“要不這樣,以後我叫你燭越師父,既不像師父那麼死板,也不會說直呼姓名太不尊敬,你覺得呢?”
瞧著她發亮的雙眼,便知道她自己首先很滿意這個稱呼。
不過,也確實比直接叫師父好很多。
“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