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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祁全篤靠在玄關,趁著妻子換鞋空當,大聲交代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的祁山烏:“我和你媽媽得出差三天,明天讓阿姨來給你煮飯,你記得開門,彆又睡過頭了啊。”

“知道啦,祁教授。”

“嗐,這孩子。”祁全篤無奈地搖了搖頭。

“哎呀,她已經長大啦,就沒讓我倆操心過。”祁媛笑著起身,挽住丈夫的手臂,“那我們走啦?”

“拜拜~”

聽到門打開又關上,祁山烏被遊戲裡的一顆暗針直擊命門。她把眼罩取下,抬眼看著已經空了的玄關,不自覺地微微歎了一口氣。

父母從事文物修複工作並且兼任大學教授一職,祁山烏早已習慣了聚少離多的日子。卻仍然是最討厭分彆,害怕彆離,不過依然期待著下一次見麵。

隻不過這次,門鈴聲如期而至。

“小山來啦!”祁山烏興高采烈地拉開門,“怎麼沒帶鑰……匙啊”

看著眼前熟悉的兩個叔叔阿姨,聲音越來越低,心跳開始不受控地慌亂。

“小山,這是你爸爸媽媽的物件兒,節哀。”

那天的陽光格外明亮,光線從窗外照射進來,揚起空氣中的微塵,微塵伴隨著一絲一縷的飄渺,最後落在紙盒上,消失不見。

祁山烏的後背被暖陽附住暖烘烘的,靠近懷裡紙盒的心臟卻像掉進冰窖。

她手裡抱著一個,腳邊靠著一個,第一次手足無措地呆立原地不知道要怎麼辦,生怕自己動作一下,紙盒也會像陽光下的煙縷一般,隻是留存世間的表象。

待太陽下山,便也消失不見。

“本台插播一條緊急報道,在新曆2099年11月1日中午12點57分,位於外野西北境內的奉賢古墓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高智妖怪甕中襲擊事件。”

“據初步統計,前往古墓發掘人類文明的考古學者、曆史學家、文物工作者、科技人員、記錄員、捉妖員、搭構雲梯等設施的基層工作者,共計327人,不幸遇難。”

“爸……媽……。”

祁山烏的各項檢測數據重新活躍,嘀嘀嘀的聲音再次響徹整個手術室,柴雯終於鬆了一口氣,將所有情況一一做好記錄,腦機迅速傳話學丞。

【恭喜3719號獄員,您已合格通過服從性測試。】

祁山烏的顱內傳來依舊冰冷的機械音,她緩緩睜開眼,眼前熟悉的家內設施全部消失,轉換為披著一層黑霧的虛無,她佇立其中,被黑霧裹挾。

恍惚間,祁山烏好像看到不遠處有一束紅光和一束藍光在搏鬥。

不對,是單方麵碾壓。

藍光被紅光按在地上摩擦。

不過片刻,藍光化成星星點點,儘數被黑霧吞噬。

紅光則凝結成一灘液體鋪下,邊緣逐漸向中心彙聚,緩緩勾勒出兩個人形。

一如那天她逃避見到,卻再也不見的模樣。

祁媛挽著祁全篤朝她釋放出溫和的笑容。

“爸爸媽媽。”

祁山烏試圖抬手去抓住,觸碰的一瞬間,紅光驟然破碎,被重重黑霧團走,黑霧傳出一聲聲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人類,放棄吧,你隻能臣服於我。”

“否則,就隻能是那三百個人的下場。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山烏緩緩握拳,右手朝旁邊一甩,鎖鏈從掌心鑽出。隨著她的動作,鏈條在空中不斷揮舞,追著黑霧鞭笞。黑霧被一次次打散,又在其他地方重造。

“不要再做無用的努力了,你殺不死我。”

在不知道甩了多少次之後,祁山烏還沒感覺到累,黑霧已經不耐煩了。

最後一次重現在祁山烏的眼前,化作兩條尾鉤,直直地刺進祁山烏的眼睛,然後從她的腦後貫穿出來。

兩條血線從她的眼尾流出,柴雯給她輕輕拭去,再用繃帶包紮好。

“咳咳。”學丞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血液從指縫中流出,被齊韓堪堪扶穩身體,“她眼睛過幾天就沒事了。柴雯,你後續好好照顧她。”

“人清醒了,就帶去審判室。”

學丞皺眉看向旁邊的齊韓,心下暗自蛐蛐:

不愧是仇非曄的人,這個冷血無情的勁兒,簡直是一脈相承。

“她都這樣了,你還要拿人去審判?”

“你的眼睛還不去包紮?”齊韓抽回自己的手,說完就帶著幾個獄警後撤離開。

學丞在他冰涼的注視下,扶住病床穩住自己,轉頭看向柴雯,換個話題說:“帶我去看另三個的情況。”

“學醫生,您先包紮吧。”

“走。”

柴雯無奈,隻得攙扶著他,一一巡視完另外三個才肯罷休。

與此同時,齊韓的辦公室內,技術部部長對此次的意外,向齊韓做總結彙報。鑒於齊韓是首次上任,部長準備從頭開始一一闡述。

“齊長官,按照初始設定,每輪獄員在庭審之後,都會被帶到各自的實驗艙進行生存測試,生存測試是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的心魔體現。這個環節存在的意義,其一是為了篩選正式獄員,其二是為了部門收集各個獄員的心魔信息,以此來搭構下一場服從性測試的基本場景。”

“根據本輪測試的分配,209、210、211三個牢室15人前往的中央大街,所搭建的是以3723號獄員的心魔——海嘯為基調的扭曲城市。”

“其中穿插的心魔有:3715號獄員因大樓爆炸倒塌,砸向正在行駛的公交車,結果獨她一人幸免的災禍;3716號獄員被母親拋棄;3717號獄員被人販子賣給精神病,後強迫生下一個小孩;3718號獄員和各種針頭、針劑陪伴的童年;3719號獄員在水裡同鎖鏈抗爭的情景;3720號獄員……”

“很抱歉,因為我們尚未調查清楚的失誤,導致這次的夾縫出現了三個意外。”

部長忍著臉紅如實彙報。一個夾縫第一次出現高達30%的誤差,技術部實屬沒臉。

“第一:按照要求,所有獄員的心魔都是夾縫篩選合格獄員的轉刀,但是這次有一個轉刀意外轉化成了海麵上的浮木。”

聽到這裡,齊韓抬頭看向部長劃出來的圖片,上麵赫然是一個小孩坐在垃圾桶裡順著油柏路漂流的情景。

“這是3717和精神病生下的孩子?”

“是的。經過背景調查,3717號獄員,本名盛依依,出生在西河一帶的富裕家庭,她的父母老來得女對她極其愛惜。二十多年前,母親病逝,她隨父親搬到東河小鎮居住,一天放學路上被同校的混混圍堵截取錢財,途中逃跑時候掉進人販子設下的圈套裡,後輾轉賣給北方溝渠裡的一個精神病。”

“她原先試圖逃跑,但不知道哪裡得來消息,說她父親先失去母親、後失去女兒,身體一下子垮了,人直接砸在樓道裡就此離去。於是再一次被抓回去接受暴戾以後,她暫時接受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日複一日。”

“後來懷孕生下一個兒子,生活才好了一點,然而那個精神病的病情越發嚴重,隻是吃個飯的時間,桌子都能被原地打碎,然後舉起木棍朝她娘倆兒打來。最嚴重的一次是在一個雨夜,孩子被他當成了魚,硬生生的摁在了水裡。而她被那個男的捆在狗房,遭受狗的撕咬……。”部長說到這裡越發皺眉。

“然後?”齊韓撩起眼皮看他,似乎是不滿在他這個身份層次的人動惻隱之心。

“然後,她像是被突然點醒,先是徒手殺了狗,後拖著血肉淋漓的雙腿走到廚房,提著刀把她丈夫殺了。在把孩子提起來以後,看著那張跟精神病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她最終把他扔到垃圾桶,自己逃離了那個鬼地方。”

“但是不管怎麼樣,那孩子多少是她的血肉。於是,她後麵又於心不忍地想去把他找回來,結果溝渠發起了洪水,屍體血液被衝刷乾淨,孩子連同垃圾桶也一同被卷走。”

“後麵盛依依自首,她的判決依據是她殺了自己的丈夫,就行為而言,她應該去人類普通監獄接受勞改。但就情理而言,她無罪。並且在最後一刻選擇了反抗,所以被轉來了我們這裡。”

“她的孩子不恨她。”

齊韓放下手中盛依依的信息,一句話概括夾縫裡意外的生機。

“經過數據調試表明,是的。”

數據表現,是的。

但人可不是數據那麼簡單。

到底是那個孩子真的無知,以為媽媽是帶自己玩水;還是盛依依潛意識裡無比希望孩子原諒她,不得而知。

齊韓摩挲了兩下手指,回神,繼續說道:“下一個。”

“第二:每個夾縫都是經由人類科技賦能所打造,穿插在現實世界,由同一空間撕裂出來的一道另類時空。這個時空在以前不可控,但是現在科技已經成熟,裡麵的所有變化都將取決於打造這個夾縫的數據。所以從理論上說,裡麵不可能會出現15人以外的心魔情景。”

“理論上可行,實際上就有誤差了?”

齊韓眯眼盯著部長,部長被他看得一陣紅一陣紫的,趕忙回話。

“實際也基本不可能,除非有比我們更高階,也就是更高一層的夾縫開創者在背後有所調整。”

“你是說,已經躲到了外野的紀南陽?”

“阿嚏!”

此時身在北方貧民窟的紀南陽一打開門,就被裡麵的灰塵撓了個措手不及。他皺著眉拉開門後的燈,照亮裡麵一水兒的實驗器材,還有數個不同妖怪的標本,腳下不小心絆倒一個玻璃瓶,裡麵的陳年舊水流在地上,瓶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齊韓咽下一口茶水,再次開口說:“能不能做到反向定位追蹤他的位置?”

“應該隻有紀氏才有這個資格。”

紀氏。

嗬,紀氏要是能開口,紀南陽怕不是湊巧,一不小心同姓了。

“繼續。”

“第三:如果否定第二的存在,那麼就隻可能是在3716、3718、3719號三位獄員當中。”

“有仇少將的最終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