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星洛突然的提醒驚得那修者一僵,卻為時已晚。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機關觸發,粗大鎖鏈都撞得哐當作響。
邪魔驟然睜開雙眼。
隻一息,瞬間血肉四濺。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修者早已被撕成碎片,隻剩殘肢斷臂。
鬱星洛驚愕地盯著地上血肉,沒等反應過來,那邪魔起身就要朝人群撲殺過來。
“小心!”
北宮沐晨最先反應,猛甩玉簫擋下邪魔,很快與其猛烈交戰。
岑之煙拔了劍加入,還不忘回身提醒一句,“江久師弟,你受傷嚴重,就不要動手了,躲遠一些。”
這時其他眾人回過神,也紛紛拔劍迎戰。一時間,石洞內刀光劍影,劍石碰撞聲此起彼伏。
“哈哈哈…廢物,廢物!一群廢物還想打我寶貝的主意?!”
邪妖嘶啞著嗓子邪笑,魔音穿腦,刺得人腦仁直疼。
“來啊,來啊!正巧給祖宗我活動筋骨!!”
他紫皮紅眼,麵目猙獰,臉上肌膚薄如紙片,森森白骨都隱約顯現,宛若從幽冥地獄走出的惡鬼。
鬱星洛身子一顫,卻還是下意識上前將玖夜擋住。
卻聽身後一聲嗤笑,“怕得要死,偏還要逞強?”
接著後領一緊,被玖夜又拽回身後。
“…”
鬱星洛忍不住偷睨那人一眼。
逞強的到底是誰?
她雖沒有靈力,卻也能感覺得到,眼下麵對的絕非尋常妖魔。經過觀察,她發現那邪魔似是心思縝密,根本不與北宮沐晨和岑之煙正麵交手,反而接連對其他修者下死手。
很快迎戰之人紛紛倒下,隻剩下岑之煙、北宮沐晨,和那個叫於聞的青年三人苦戰。
形勢明顯處了下風。
鬱星洛忽然想通什麼,眸色一驚,“他目的很明確,先從法力低弱的修者開始逐一擊破,直至趕儘殺絕!”
她原本還在擔憂,若北宮沐晨都倒下,那邪魔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她二人。
所以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此刻同眾人齊力將其製服。
可焦急望向玖夜時,卻驚覺他竟是慵懶地靠在一旁石壁,絲毫不懼地闔眸養神,全然袖手旁觀。
鬱星洛忽然就明白什麼,“原來你早就打好了坐收漁翁之利的算盤。”
虧她還在替他擔心。
玖夜眼也沒抬,“這叫智謀。”
鬱星洛:“?”
“你之前不還說要憑本事拿嗎?”
玖夜:“腦子好使也是一種本事。”
“……”
鬱星洛心有不服卻又無力反駁,隻好弱弱嘲諷一句,“手段如此卑鄙,就算得到詭嘯,恐怕它也不會服你!”
玖夜手上的黑戒虛影聞言,忽然身形微動——
不服?
他也不敢啊……
這時,玖夜終於慢悠悠睜開眼,“若我出手,暴露了身份,你認為是你恩人能放過你,還是岑氏獨女會放過你?”
鬱星洛忽然就啞了聲。
半晌想說些什麼,卻又被那人打斷,“你這麼急,該不會是想救你恩人?”
“…”
鬱星洛一噎。
這話一出口,即便她有再充足的理由,也百口莫辯了。
此時再說什麼都無用,隻好敗下陣來,不再反駁。
另一邊,眼看形式劣勢,岑之煙意識到不能再繼續糾纏,視線機敏迅速地掃視一周,終於注意到不遠處石門旁邊的機關。
距離那魔族少女不過五步之遙。
雖然地圖上明確標注了,這道機關一旦觸發就不能鬆手,隻要離手,石門會瞬間閉合,再不能開啟二次。
也就是說,按下機關之人必定要留在此地,無法繼續前行。
岑之煙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焦急呼喊,“洛姑娘,你快按下石門旁的機關打開大門,我們頂不住了!”
鬱星洛一怔。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仇人之命竟會掌握在她的手中。
岑之煙今日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間。
可她心中清楚,若此時了結岑之煙性命,也就永遠失去了殺死岑光遠的機會。可她想要的,並非是痛快取其性命那麼簡單。
她要的是仇人跪下懺悔,名聲儘毀,被世人千古唾棄,再無顏麵苟活於世!
如此痛快的了結方式,她們實在不配。
鬱星洛擰緊了眉心。
更何況。
這樣拖下去,怕是玖夜也會有危險。
看了眼身旁“江久”,又看看激烈迎戰的北宮沐晨,鬱星洛垂了半憂半心酸的眸子,停了幾息,終是朝那機關奔去。
“不行!”
即便無暇走神,北宮沐晨還是冒著危險回頭大聲阻攔。
卻沒來得及。
鬱星洛果斷按下機關,頓時一陣轟響,巨大石門緩緩移開。
玖夜一怔,僵在原地。
沉默無聲地凝著少女背影,許久,眸底忽的閃過一絲欣悅。
似是遂了心願,心情格外舒暢。
他慢步走向少女,勾起嘴角,像在看自己的得意門生。眉眼間還透著些怪異的滿意,襯得神情愈發詭異。
這時,打鬥之中的邪妖聽到動靜,瞥了眼石門方向,忍不住嗤笑。
“哈…逃過去又怎麼樣?見到神劍又如何?此等神物,連我這一屆妖王試過千百次都未能征服,何況是一群手腳殘疾的廢物!”
邪妖將三人擊倒在地,隨後一掌擊中石門之上的石壁。轟隆一聲巨響,石塊崩裂,紛紛砸落在地,很快就將那石門堵了一半。
“既然喜歡來,那你們便陪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石室待著好了!”
邪妖看著那即將被堵死的門洞,眼中興致大增,“我不會殺你們,我會廢了你們渾身筋脈,然後親眼看著你們一點點死去,腐爛,化作骸骨被我儘情把玩。想想就覺得有趣,哈……”
刺耳笑聲響徹石洞,聽得人心中驚顫。
卻在下一息戛然而止。
邪魔仿佛突然意識到什麼,那雙血紅尖瞳驟然一縮,先前癲狂瞬間不見,變為極致的驚恐。
就在眾目之下,他忽然停了所有攻擊動作,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一時間,與其打鬥的三人皆是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不是我!不是,不是我!!!”
隻見那邪魔忽然如見鬼一般,對著石門的方向猛地磕了數十個響頭,咳得腦門都血肉模糊仍不肯停下。
嘴裡還一邊叨咕著,“不是我做的,我從來沒有打過詭嘯半分主意,更不敢想要占為己有。是北宮,是北宮天華逼我的!是他誘騙我說主尊棄了詭嘯,命我來此護劍!我是為了主尊您才心甘情願在此守了整整三百年啊!!”
他瘋了一樣對著空氣磕頭求饒,看得幾人都以為他是走火入魔突然瘋魔了。
鬱星洛也是滿臉錯愕地盯著這幕,沒注意到玖夜手上的黑戒忽然猛顫。
“忠心?騙鬼呢?!分明早就妄想將我據為己有!”
劍靈憤然,“不過是有賊心沒賊膽,還蠢到信了北宮天華的鬼話被騙到此處,偏偏想取劍又取不走,隻能在此守了百年,守到發了瘋都不想離開,最後淪為守劍工具!”
奸佞蠢蛋一個,純屬活該。
“我對主尊一片赤誠,一片忠心!從來沒想背叛,沒想背叛啊!!!”
邪魔還在不停的叨念著。
鬱星洛盯著那邪妖,許久才茫然問出口,“他在跟誰說話?”
疑惑神情卻在下一息儘數消散,變成錯愕不已。
隻聽玖夜一聲極其陰森的冷笑,“可能,是對著幽魂野鬼吧?”
鬱星洛猛然僵住,驚愕地抬眸看向那人。
某一瞬,她清楚地看到他尖瞳一縮,對著遠處那邪妖猛地一瞪,目光狠戾駭人,極其森寒。
那邪妖驚得渾身一癱,頓時就噤了聲,再不敢囉嗦一句。就連抬頭去看都不敢,隻能臉麵貼地渾身戰栗。
這時北宮沐晨幾人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趁其鬆懈,連忙抓住機會齊力將其斬殺。
鬱星洛表麵鎮定,心卻幾乎要跳出喉嚨。
旁人全然不覺,隻有她看得一清二楚。自始至終,玖夜都好似置身事外,冷漠平靜地看著那邪妖直到咽氣都再沒敢有所舉動,就這樣束手就擒被眾人誅殺,毫無反抗之意。
看著他被亂劍刺死,屍身化作一攤血水,淌了一地。
而玖夜全程連眉都沒皺一下。
鬱星洛內心詫異不已。
從前她一直覺得,他定是遭遇過什麼才變得如此冷酷麻木。直到現在她才明白……
此刻她才第一次認識了他。
鬱星洛眼角微顫,抬眸看向那張冷峻麵孔。
可她早該明白,那是生在極寒之地的一塊千年玄冰,怎會是微弱燭火一朝一夕便能融了的。
石門頂上石塊還在持續掉落。
岑之煙看了眼即將被徹底堵死的石門,慌忙將受傷的於聞先行扶了進去。忙裡回身,這才瞧見北宮沐晨和江久都遲遲未動身,和那魔族少女一同僵持在門口。
連忙催促一聲,“師兄師弟,沒時間了,快走吧!”
北宮沐晨眉頭一緊,看向鬱星洛的眸色愧欠更濃一些。他不自覺攥緊了拳,低沉著嗓音,“洛姑娘,放心,待平定詭嘯,我會回來救你。”
語氣堅定還透著一絲莫名的情感。
停了幾息,北宮沐晨回身看眼遍地殘屍,終是闔上悲痛眼眸,走進石門。
見“江久”仍沒有離開的意思,岑之煙眉頭一緊,咬牙又跑回門外,“師弟不必再等洛姑娘了,她…”
說著,她用遺憾愧疚的眼神看向鬱星洛,“抱歉啊洛姑娘,方才情況緊急,我沒說清楚,這機關一旦觸發就…”
鬱星洛卻隻覺得反胃,多一個字都不想再聽。
“都到這個份上,岑大小姐就沒必要假模假樣了。”
她抬眸,冽目看向岑之煙,“還不快收起你虛偽的嘴臉逃命去。”
岑之煙笑容一僵。
眼瞅著臉色憋得青紫,反駁的話全都卡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玖夜卻是始終凝緊鬱星洛,眸中閃過若有興致的趣味。
“既然如此……”
他似笑非笑,“那洛姑娘,就此彆過了。”
沒有多言,沒再停留,轉身隨岑之煙離開。
鬱星洛默默看著那人背影漸行漸遠,眸色閃過落寞,卻很快釋然。
過了那道門,他便能徹底得到神劍,替她毀了岑氏,報仇雪恨。
她堅信,不,是打心底知道,他定會成功。
鬱星洛闔上眼,蓋住了眸底的一絲傷感。半晌,再抬眼時,看向玖夜的眸中滿是期待熒光。
在隻有他能看見的角度,她無聲唇語三字,“謝謝你。”
玖夜一怔。
這還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見少女露出這般欣悅又真心的笑顏,一時有些晃神。
可即便他真的利用她又棄她不顧,她竟也從未想過要怨他恨他。
即便生命走儘,她依然選擇全身心的相信他。
多麼可笑。
又可憐。
玖夜就這樣無聲凝著少女,冷淡地看著門洞漸漸被石塊堵死。
透過縫隙,鬱星洛卻恍然瞥見那人嘴角一勾。
就在石縫被填滿的最後一刻,他閃身擠出。
來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