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深淵(十二)人參精(1 / 1)

而壓在“她”身上正貪婪索吻之人,正是“玖夜”。

鬱星洛大腦飛速運轉,想著究竟是她看花了眼還是什麼情況。

直到察覺一旁玖夜欲要上前查看,才猛地回神,連忙阻攔。

卻沒能攔住,被他一把推開房門。詫異的是開門的一瞬間,那榻上二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方才一切都隻是錯覺。

鬱星洛怔住,正慶幸沒讓玖夜瞧見那副羞臊場景,便見他快步走向隔壁房門。

一腳踹下去,匆忙追上的鬱星洛又是眸色一驚。

這間房內場景竟與前一間如出一轍,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姿勢,隻是這次尺度更大。若再晚來片刻,恐怕就要撞見二人翻雲覆雨的畫麵。

鬱星洛下意識想要捂住雙眼,卻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想都沒想便踮起腳尖捂上身旁人的眼。

玖夜身形一愣,拉下她的手,“你膽肥了?”

鬱星洛急得兩腮一鼓,“不是你說的不許讓人看我身子!”

“…?”

玖夜難得語塞。

停了幾息,他將她往身後一甩,徑直邁進屋內。

一陣桌椅翻倒動靜傳來。

不多時,便見玖夜手拎兩隻形似人參早已嚇暈的妖精走出來。

鬱星洛錯愕地盯著他手中之物,“方才…就是這兩個家夥搞的鬼?”

玖夜隨手將兩顆人參精拋開,神色淡然,“不然是什麼,預示未來的畫麵嗎。”

說話間,他忽然想到什麼,眸中生出戲謔,“難不成,你還有些期待?”

鬱星洛耳根一紅,“怎麼可能!”

滿臉都是羞臊難堪,恨不得要鑽進地縫。

可沒等她繼續反駁,不遠處房內又傳來陣陣呻|吟。

玖夜沒有遲疑,利索出入各個房屋,一路下來,長廊兩側堆出越來越多的“人參”。

期間還不時抽空調侃她兩句。

氣得鬱星洛兩腮鼓鼓,忍不住反駁,“你不要自以為長得好看,就理所當然覺得天下女子都願意和你怎麼樣。”

本以為都這樣說了,那人定會有所收斂,卻不想玖夜竟毫無波瀾輕言一句,“我沒說天下女子,我隻在說你。”

“……”

好。

她不跟自戀狂扯皮。

她不再反駁,可那人卻不依不饒。

“僅是個小妖伎倆都能擾你心智,枉我分你一成劍靈,竟連如此拙劣的伎倆都抵擋不住。”

玖夜冷著眼,“純屬浪費。”

鬱星洛卻心有不服,“如此真實生動的畫麵,即便是男子見了,也很難泰然自若吧?”

“那你該慶幸我並非尋常男子,否則今日你我彆想出去。”

“……”

行吧,這回她無話可說。

折騰了大半天,鬱星洛即便再遲笨,也多少猜出些頭緒。

“九公子…”

她忽然反應過來,上前攔他,“這些人參精真實目的應該是迷人心智,好拖延時間將人一直困在這裡。我們還是冷靜一下,想想如何尋找出口。”

玖夜在一道房門前停了腳步。

靜若寒潭的漆眸閃過一絲欣慰,好似終於等到她開竅,轉身若有深意地垂眸看她。

剛想開口,卻意外瞧見少女忽然羞赧地埋下頭,臉蛋紅得滾燙,就連抬眼與他對視都不敢。

身側房內,急促呼吸和輕聲哼吟正隱隱傳來。

莫名的,玖夜忽然生了趣味,若有興致地靠近了她。

一步,兩步,將她逼進牆角。

鬱星洛下意識捂緊領口,吞了乾澀的喉嚨,就聽頭頂傳來戲謔,“你那點東西,有什麼可擋的?”

鬱星洛:“??”

笑她沒出息,沒本事就算了,這會兒怎麼還人身攻擊?

“九公子,雖然,我承認你很厲害,我打不過你,但你也沒必要說話這麼傷人。”

鬱星洛說完,似是還不解氣又補了一句,“你這樣是沒朋友的!”

對她來說,這已是最惡劣的“詛咒”。

玖夜卻像聽到多麼滑稽之言,“朋友?我需要?”

鬱星洛眸中氣憤忽然就消了一些。

似是察覺什麼,竟還不合時宜地輕笑,“在一個必死之人麵前還要偽裝,不累嗎?”

她看向玖夜的眼神意外多了幾分溫柔,“我雖愚笨,卻也能看得出,你眸中寒霜之下,藏著的全是孤寂落寞,還有憂鬱。從我第一次見你直到此時,沒有一刻不在顯露。”

不知想到什麼,她垂了眸子,眼底閃過憂鬱,“雖不能與你感同身受,但我也清楚這種感覺。不怕你笑話,我活了十餘年,也從沒交過一個真心朋友。”

對一個厄運纏身的掃把星來說,朋友是她永遠都得不到的奢望之物。

孤寂,也同樣隨了她半生。

空氣靜得嚇人,就連屋內哼吟動靜似乎也在一息間停止。

似是察覺氣憤太過壓抑,鬱星洛隱忍了內心情緒,半晌抬頭衝他瑩笑,“不如我們就湊和一下,交個朋……”

沒能說完。

玖夜尖瞳一縮,驟然猛撲將少女按到牆上,冰手緊扼她的細頸。

“是誰給你的勇氣,敢妄測我的心思?”

空中忽然飄來一陣奇香,帶著黏膩的香甜,惹得人神情恍惚。

玖夜在很近的距離的凝著少女,許久沒等到回複,才發覺她麵頰紅潤,雙眼迷離,就連他靠得如此之近都絲毫沒有躲閃。

顯然是中了迷香。

可如此低劣的手段,迷得了這蠢貨,卻影響不了他分毫。

可意外的,某一瞬,他竟也看出了神。

身體不自覺前傾,冷唇貼近了少女粉唇。卻在觸及前一刻驚醒,猛地遠離。

回過神,玖夜不禁詫異,方才他竟是真的動了心思。

可這分明是不可能之事。

千年萬年,幾生幾世,能吸引他、令他渴求的,隻可能是一個人的氣息。

愣了半晌,玖夜勾起自嘲的嘴角。

“粹龍之血,果真惑人。”

他神色冷淡,眼都沒抬,隻是掌心一扣便瞬間將藏匿於地板之下的人參精拔地而出。看都沒看,指間一緊將其捏爆。

鮮紅液體瞬間四濺,染得滿牆殷紅。

鬱星洛就是在這一刻驚醒,緩了許久才發現那隻是人參花果的汁液,並非鮮血。

鬆了口氣,正想說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儘快找到出口,就聽玖夜低沉嗓音狠厲擠出:

“還不領路?”

話音落下,沒有半分猶豫,人參精紛紛猶如見了祖宗般忌憚地伏地前行,嘴裡還嘰裡呱啦的叨念著:

“是,主尊大人,大人彆生氣。”

“主尊大人這邊請,這邊請,我們帶您出去。”

“主尊大人您最厲害,可千萬不要和我們小妖一般見識呀!”

鬱星洛:“…?”

搞什麼,忙活半天,他一句話就解決了?

這迷陣壓根困不住他?

反應過來,氣得她一鼓腮。

好,好。

又被他戲耍了。

……

在鬱星洛二人與人參精周旋時,玄天門的人正在另一處經曆惡戰。

幽冷石穴內,緋紅潭水彌漫腥香,遍布奇花異物。赤色花瓣絲絲疊疊,宛如一道烈火綻放在水畔。

可越美的事物越危險。

在眾人進入石穴的第一時間,這些血色妖花就發起了猛烈攻擊。幾個近處的修者躲閃不及被花妖纏住,藤蔓越收越緊,很快將人裹嚴。

青袍公子反應機敏,當即利索揮動玉簫。簫聲似劍,劍鳴如歌,音落之時,花妖枝蔓粉碎零落。

可來不及喘息,四周便又衝上一波接一波的攻擊。等再斬斷藤蔓救下幾人時,身後又有大片弟子淪陷。

場麵很快變得混亂。

岑之煙邊揮劍邊後退,“不好!師兄,我們應該是誤入了獻祭室。”

北宮沐晨眉心一緊,也忽然發覺異樣。

仔細觀察,那些枝蔓並非單純纏住修者,而像是千百隻觸手般死死吸附在肌膚,大口吸食鮮血。這些血液順著地下潭水,不知最終留向何處。

而更糟糕的,即便是已經被救下的傷者,卻也個個都嘴唇發紫,神誌不清,似乎身中奇毒。

岑之煙忙中低頭看了眼地圖,再看向對麵的石門,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這些花妖意在吸血。若血量不夠,那出口是不會打開的。”

她邊說邊退向石門。

見狀,其他修者也終於後知後覺,揮劍的手漸漸遲疑下來。

既然舍棄是必要的,那犧牲彆人總好過是自己。

修者們一邊抵擋著花妖攻擊,紛紛向岑之煙的方向靠攏。

不多時,場上就隻剩一道青衫身影苦苦纏鬥。

“沐晨師兄!這些花妖根本砍不完的!”

岑之煙焦急地催促,“若不給它們吸食足夠的鮮血,這石門不會打開,師兄就莫要再做無用功了!”

北宮沐晨眉頭微緊,揮動玉簫的手卻沒有絲毫緩遲,“那師妹的意思是,用師弟們的血肉換一條生路?”

“…”

一眾修者聞言,紛紛慚愧地低了頭,不敢再去看那些被枝蔓纏繞的同門兄弟,更羞於直視那道揮簫苦戰的身影。

岑之煙臉色微僵,卻不以為然,“師兄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就忍心看同門喪命嗎?可眼下形勢大家自身都難保,如何去顧旁人?”

可北宮沐晨依舊堅定,“既是我帶師弟們出來,我就有責任保全他們回去,一個人都不能少。”

一旁叫於聞的修者見他如此固執,忍不住勸說,“師兄,大小姐說得對,這些枝蔓帶毒,就算救下他們,在這地下迷宮裡也無法醫治,還不是一樣等死?”

“更何況我們都還活著,能保住剩下的人都活著出去,沒有更多人犧牲,不才是眼下最好的選擇嗎?!”

眼看北宮沐晨以一敵多愈發吃力,他斬妖的動作卻始終堅定,語調一冷,“我說了,一個都不能少!”

“…”

此話一出,再無質疑聲音。

許是被師兄的堅持感動,亦或是對同門的愧疚,人群中有幾個修者終是沒能忍住,重新拔劍加入戰鬥。

在眾人齊心努力下,終於在石門打開的一刻,將所有被困者都被解救出來。

岑之煙雖興許不情願,卻也沒再多言,幫忙將傷者扶出石門。

似是感知到眾人欲要逃跑,花妖忽然變得狂躁,一時間,所有枝蔓都默契地朝北宮沐晨一人撲過來。

雖說他反應機敏,在被纏住腰腹的第一時間就斬斷藤蔓,迅速脫身,但其中還是有枝蔓卷上他手中玉簫。

好巧不巧,將那琉璃花墜猛地拽斷。

北宮沐晨當即一僵,停住身形。

岑之煙在門外看到這幕,焦急呼喊,“師兄,一個簫墜而已,你的安危要緊啊!”

“是啊師兄,快出來吧,石門就要關上了!”

可即便眾人勸阻,北宮沐晨還是不顧一切,毫不猶豫回身去撿。

好在石門關閉的最後一瞬,青衫身影從門下迅速閃出,最終穩住身形。

雖說有驚無險,有幾個修者還是忍不住低喃——

“師兄簡直是瘋了,竟想要為個物件喪命不成?”

“這琉璃墜子究竟是何來頭,怎的像是比師兄這鎮魂簫都珍貴似得。”

“噓,你們可莫要置喙,搞不好師兄真的會生氣…”

一眾聲音中,岑之煙卻隻是麵色凝重,一聲未吭。

她又何嘗不好奇,不想問一句,這墜子到底是何人相贈,讓他這麼多年都珍惜如初?

可她清楚他的脾氣秉性,知道其它事都能打聽,唯獨這事問不得。

更何況多少年來就算父親岑光遠,他的親師都問不出半句,如今更不可能同他人透露半分。

所以她也隻能靜靜地看著北宮沐晨將那花墜認真擦淨,握在手中凝了許久。

半晌聽他長歎一句,“終是,沒能護住嗎…”

他貼身佩戴,小心嗬護了六年的墜子,最終還是斷了。